76、沒想到是共鳴(1 / 2)

你重新回到澀穀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回到澀穀的路程花了你幾個小時。一方麵因為消耗太大,就算沒有帶著虎杖,也沒辦法連續瞬移穿過混亂的城區。另一方麵是途中仍然時不時地遇到戰鬥中的咒術師和詛咒。雖然心急如焚,你還是幾次停下來出手幫忙。

這一天一夜裡的遭遇確實讓你飛速成長了。對於戰鬥的意義,你不再感到迷惑。責任,感情和生活在人群中的負擔,這些東西沉重又龐雜,你仍然無法看清全部的輪廓。但通過幾次激烈的爭吵與生死一瞬的選擇,你從中淬煉出了可以追隨的簡單本質:就像一開始對咒術世界一無所知、巧合地認識五條悟的那天所說的那樣,你不想看到無辜的人痛苦地死去。

既然這樣,就有需要背負的沉重羈絆,也有能從中獲得的溫柔報償。

事件的中心是澀穀的副都心線站台,你已經在之前的簡述裡聽伏黑惠說了。但是到達時還是吃了一驚。現場看起來像個戰區,破損的建築中各處都殘留著怪物殘骸和斑斑血跡,有大量醫療人員在搬運擔架,似乎有成千上百昏迷的人類正在被抬出這個區域。

你還在焦急四顧時,有人走過來招呼你。

“遠山。”

是夜蛾校長,身後跟著一大群人,很多都穿著傳統服飾的中年男人。這些家夥全用複雜的目光盯著你看。原本你變得有些怕這樣的人了,但現在你幾乎沒看他們一眼。

“校長,宿儺已經、老師——”

“我們早就收到信息,辛苦你了。”他簡潔地說,“封印還在地下中心,沒有變化。我們已經解開了外圍的全部四個結界,但最內部的結界誰也無法解開。”

“什——”

“這件事需要一點解釋。”他說,看一眼身後的人群,又伸手招呼你,“你過來一下。”

你本能地跟著他走到旁邊的一個臨時帳篷裡,一個穿協會藍色製服的文弱男人,看起來是專門的結界師,開始用神經質的語氣說話。

“是這樣,我們對【獄門疆】這個咒具了解有限,但是五條先生可能對此有一定的預感。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長話短說。”夜蛾說。

“初步推斷是,”結界師緊張地說,“在咒具觸發前的瞬間,五條先生釋放咒力形成了一個結界,阻止敵人把他帶走。理論上說,這可能是緊急情況下的防禦措施,但從它現在導致的困境看,我個人懷疑這是本能反應——”

“能說重點嗎?”你也焦急地打斷了他,對方咽了口唾沫。

“純粹的咒力屏障是【帳】的原始形態,但它沒有細節。如果【帳】上有【門】和【門鎖】,來允許達到特定要求的人出入的話。咒力屏障沒有這些東西,隻存在對主人咒力的認同。”結界師飛快地說,“換句話說,這等於一個【隻屬於五條悟】的結界,它實際上不允許任何活人進去。”

你困難地考慮了一下這件事。

“所以……”

“結界半徑約90米,覆蓋了地下車站的五層平台。其中具有【無下限】的術式加成,所以當它展開時彈出了其中的敵人,也把所有活的生物排除在外。我們消除其它結界之後不得不先處理了堆積在外麵大量昏迷的人……”

“這些都是什麼意思?”你再次把這個說話越扯越遠的結界師打斷了,“所以到底要怎麼進去?”

“沒法進去。”結界師斬釘截鐵地說,“這個結界好像一個沒有縫隙的堡壘。沒人能打破,甚至沒人能接觸。而封印物限製了他的行為,使他無法從內部撤銷。所以,他把自己徹底關在裡麵了。”

一瞬間你差點攻擊了這個男人——因為他說“沒法進去”時那斷然的語氣,還有他麵孔上那微妙的遺憾。在你能說任何話之前,你轉身大步往外走。

“遠山——”夜蛾伸手把你攔住,他換了稱呼,“小覺!”

“我去試試。”你咬牙說,“雖然咒力不可能強過老師,但是術式未必不行。之後憂太回來,我可以和他聯手。再不行的話——”

“你冷靜一下。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在這裡等你。”

“什麼?”

“這是五條悟設置的咒力屏障。”夜蛾說,“所以有可能它對你是無效的。”

你站在那兒,花了好幾秒鐘來反應這句話。

身上聚集的矛盾已經夠尖銳了。過去幾個星期裡,你幾乎忘記了,你還是【針對五條悟的詛咒】。

曾經被整個咒術界所警惕的,能殺死他的東西。

“……哦。”你喃喃說,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帳篷外麵各種各樣的注視,“這樣啊。”

“抱歉不得不提醒你這件事,”夜蛾說,聲調難得地變柔和了,“但現在——”

“這種事都無所謂。”你打斷了他,“結界在哪裡?”

***

結界從地麵車站向下延伸的階梯中途展開,像一個閃著冰藍色幽光的半圓薄膜延展進建築內部,裡麵的一切都影影綽綽,看不清楚。夜蛾當著你的麵把手掌往上按去,被平穩地彈開到了空氣裡。

他無言地向你做了個手勢。

你往前走了一步,慢慢伸出手,明顯看見手指在空氣裡顫抖。你知道如果這也不起作用的話,這個封印可能會在這裡保留到下個世紀——甚至誰知道,一千年後有沒有人強大到可以擊破它。當整座城市在這裡變成灰燼和荒野,這個無法觸碰的堡壘還會佇立在這裡。

纖細的手指穿進了藍色結界之中,沒有受到阻礙。

身後的人群發出釋然,歡慶還有大聲抱怨的聲音,你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拋在身後,沿著階梯徑直往下跑去。

***

站台並不大,但非常黑,電路早已經損壞了,隻有幾層樓上的封閉窗口裡映入一點熹微的晨光。地麵上血肉凝結,到處都是死屍,死狀各異,有粗暴的巨力撕裂,有烈火灼燒,有變形扭曲,也有利刃穿透,恍如一個慘烈的古代戰場。據說封印物非常小。你在暗淡的光線裡慌亂地轉了幾圈,打算要用術式,猛一轉身,忽然看見遠處的軌道儘頭,在列車旁邊,有一個靠牆坐著的背影。

好像就是五條悟。

你飛奔過去。

“老師!”

真的是五條悟,垂頭靠在牆邊,沒有戴眼罩,肩上滿是煙塵和汙血。你一下落在他麵前,一連串地問他:“你還好嗎?你怎麼沒有出來?我嚇壞了,他們和我說——”

“還行。”他說道,“彆碰我。”

語調很平靜,你不知所措地看他。他額發垂落下來,臉頰上帶著乾掉的血漬,笑了一下。

“沒有針對你。”他說,“這東西粘到身上太惡心了。”

這時你發現他並不是坐在牆邊,而是半跪著——昏暗的光線模糊了你的感知,身後像是牆的東西其實是灰綠色的,有著柔軟肉-體的觸感,很多稠粘的觸手伸出來困住他的四肢。觸手上長著一隻隻轉動的眼珠,仿佛一張沉重的大嘴粘附在他背後,打算把他從頭開始吞噬。

獄門疆被啟動以後,主人就被排除出場地,無法使用“關門”的口令。所以他被這個咒具卡在了中間狀態。

他就在這個死人堆裡動彈不得地呆了一晚上嗎?你的表情一定非常驚慌,他又笑了一下。

“好啦,”他說,“感覺作為萬聖節創意還不錯,但是先幫我弄下來吧。”

“……”

“還是打算多看一會兒嗎?好像是說過要報複項圈之類的事——”

“你胡說什麼呀?!”你生氣地喊道,伸手對這個咒具進行時間逆轉。設計似乎有關卡來阻止類似的逆轉,一開始沒有成功,你急得緊咬嘴唇。他看起來還挺輕鬆,活躍氣氛似地問道:“今晚做什麼了?”

“去救人了。”你低聲說,專心在咒具的力量縫隙上鑽探,“他們把宿儺放出來了,校長派我過去。”

“一直在那邊嗎?”

“惠帶我過去,解決了之後我又過來。”

“再之前呢?”

“遇到了敵人……”

“咒具呢,弄壞了?”

“啊?”你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下,“是的,打架的時候掙開了。”

這時候你終於發現了封印的漏洞。術式的光芒亮了起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作響,好像滿是利齒的大嘴不情願地重新吐出獵物,絞緊著五條悟四肢的觸手鬆開了,在空中不甘地伸縮片刻,然後在術式的壓製下一寸寸縮小,變回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落到你手心裡。

五條悟雙膝落到地麵,一觸就站了起來。你能感覺到空氣裡龐大的力量瞬間複蘇。他站直身體,在黑暗裡活動肩背,用力伸展手臂。

“這玩意兒的用戶體驗真是太糟糕了。”他說。

然後轟隆隆一陣巨響。你們身邊的列車整個地塌陷下去,被無形的壓力一節節扭成了鐵塊。

你有點吃驚,倒不是因為力量,而是他明顯地在發脾氣。五條悟望向天頂,像是還想把樓層也砸穿。每一層樓盤上都有人類屍體和怪物殘骸。他的視線掃過滿地血腥,頓了一下,還是沒有出手。

然後他轉過身,走到站台殘存的一張長椅邊,揮手掃開上麵的汙血,坐了下去。

“我們不出去嗎?校長他們都在外麵等……”

“不。”五條悟說。

“大家都……”

“想我出去做事。”他輕描淡寫地打斷道。他仰坐在滿是塵土的椅背上,伸直雙腿,還對你笑了一下,“讓他們等嘛。難得可以偷懶。我多坐一會兒。”

然後他說道:“那邊那個,是你的東西。”

在幽暗中閃著綠光,居然是你剩下的一小半心臟。

這個場地被五條悟的咒力屏障籠罩,你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完全沒意識到它在那裡。

“哦,謝謝。”你往前走過去,俯身去拾它,“為什麼——”

你的聲音卡住了,心臟塞在一個敞開的胸腔裡,大量血液已經乾涸結塊。那殘破軀體穿著和你一樣的製服,麵孔布滿了刻意的割傷,勉強能看出是你的臉,無神的瞳孔已經渾濁了。

“捕獲最強的誘餌”,那個會變形的咒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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