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節課下課時,已經到了午間休息時間,你一直在悄悄關注的可疑男生飛快地站起來跑出了教室。你沒有料到這一點,抓著手上的筆就跟了出去。轉出一條走廊,對方鑽進了擁擠的人群裡,看方向是要去學生宿舍。你在原地猶豫了一下,又走回教室。
五條悟原樣地坐在角落裡,但是看起來仿佛是在舞台中心一樣,被一大群好奇的新同學(主要是女生)環繞了。他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起來心情好了一點,偶爾會回應幾個問題。人群裡不停地爆發出驚歎聲。
“五條同學你是混血嗎?”
“不是哦。”
“那頭發顏色是染的嗎?”
“天生的。”
“可以摸一下嗎?”
“不可以。”
“欸……”
你在另一邊等了一會兒,他們也不像要說完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要打斷他們。這時候一個長相明豔的女生把話題轉到了你身上。
“五條同學和一起來的遠山同學,你們是兄妹嗎?”
五條悟頓了一下,隔著墨鏡能看見他挑起了眉毛。他沒有立即否認。你古怪地意識到,或許在他的猜測裡,你們確實有親緣關係。
“是嗎?”
“不是。”
“那——”對方緊接著問道,“是你女朋友嗎?”
“啊?”語調裡有驚訝的意思。他轉過臉來看你一眼,多半早就看見你站在後麵了。人群順著看過來,立即嘩地一下散開了。提問的女生不服氣地被兩個朋友拉走了。你也有些尷尬,走上前輕輕把手裡的筆放回桌麵上。
“一起去吃午餐嗎?”
他板起臉望向一邊,好像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但因為剛才的打岔,多少失去了之前的氣勢。你居然覺得這樣子有點可愛。
“五條同學知道我不願意,還要說什麼抓我回家的話,我當然會很生氣啊。”
他一下子轉過頭來。
“你——”
“所以是一時生氣了,並不是仗著五條同學不會打回來才動手的。”
“那也——”
“不公平地打人是我不對。這樣可以嗎?”
你雙手合十,含笑等了幾秒鐘。前麵的同學開始偷偷看你們。他顯然臉上掛不住,嘀咕了一句“不真誠”之類的話,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一下把你的手按下去了。你還沒有他的肩高,那種覺得對方像個小孩子的想法頓時有點滑稽。
“走啦。”
“去哪裡?”
“不是說要去吃飯嗎?”
***
學校的食堂實則是三所不同主題的快餐廳,相對於普通寄宿學校,絕對是超規格的體驗。但對於你們來說,還是過於擁擠和熱鬨了。兩個人坐在餐廳角落,麵對餐盤裡的食物時,咒術師的眼睛和耳朵能清楚地感覺到四麵投來的好奇注視,分辨出交錯的熱鬨言語聲——有一大半在討論你們,一部分在討論即將到來的學園祭,還有不遠處的一桌男生,同時在討論這兩件事。
“神宮會高興得很吧?看起來都超有氣質,尤其是那個五條,秒殺了黑澤吧?”
“王子殿下要發脾氣了。”
“也不一定。新來那家夥一臉拽到天上的樣子,搞不好根本對戲劇社沒興趣。”
“女生呢?和天羽比起來怎麼樣?”
“不是一個類型吧?天羽是女王型的,那邊那個是精靈少女款,感覺還有點神秘。”
“神宮先生一向更喜歡清純臉啊,之前的草間不就是這樣勝出的?”
“可我聽說草間出事前就決定是天羽了?”
“聽說她惹到了黑澤,因為石泉的事。”
“是公平競爭吧,身材就沒比過。”
“那新生也比不過。”
“不一定啊,這要看比例,我看她挺有料的。”
“有仔細看領口那裡嗎,好像有個疤——”
咣當一聲脆響。五條悟抓起鹽罐向後丟到走道地上,正好砸在望過來的幾個男生腳邊。餐廳裡安靜了一瞬,然後談話聲又陸續響了起來。不過沒有人再聊你們的話題。一個服務員遲疑地走過來把碎片掃走了。
“更喜歡這裡嗎?”五條悟略帶嘲諷地說,用叉子翻動著玻璃盤裡的沙拉,“氣氛也不是很友好嘛?”
“我本來就沒提過那樣的事。”你壓低聲音說,用杯子擋住因尷尬而紅暈的臉頰,“一直是你自說自話啊?”
“提醒你一下哦,我問‘比起我是不是更希望被這些傻瓜撿到’——”
“當時——”
“你這家夥默認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沒好氣地說,“到底是討厭咒術師的生活,還是不想遇到我,解釋一下啊?”
這樣一想,確實是做出了很傷人感情的反應吧。這時候如果能想出點好聽的話哄他高興就好了。但是你做不到。上一回對他當麵說謊已經把你的勇氣都耗儘了。你把叉子放回沒怎麼動的餐盤裡,拉過餐後水果。白瓷盤裡有洗乾淨的葡萄,一捧剔透的樹莓,還有切成片的甜橙。你像麵對什麼複雜的問題似地挑選著。五條悟也沒說話,好看的麵孔上眉毛皺著。但是比起之前的生氣,神色更像是有些猶豫。
“傑和硝子都把你當作朋友。你知道的吧?”他忽然說。
“嗯?嗯……”
“雖然你這家夥什麼也不說,任性還脾氣古怪,但是沒人覺得你是壞人啊。”他繼續悶聲說,“已經是同學了。如果你因為什麼根本沒人在意的愚蠢原因跑走的話,他們都會傷心的。”
你抬頭望他,忍不住笑了。
“夏油同學也會傷心嗎?”
“是啊。”他麵不改色地說,“那家夥內心很脆弱,搞不好會在寢室偷偷哭欸。”
“夏油同學是這樣的人啊?”
“他看言情劇都會掉眼淚哦。”
“任性還脾氣古怪,是說我嗎?”
“難道不是嗎?”他理直氣壯地說,“見人就跑,暴力亂打人,想和你講道理結果還咬我——喂,你想拿那個丟我吧?”
你把拾到指尖的一枚葡萄放回桌上。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才說了不要亂打人吧?”
“偶爾也反思一下彆人總想打你的原因啊?”
“這不是家庭欄目裡講的,施暴者常對受害人用的洗腦話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