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陳予書小小驚呼了?聲,連忙彎腰去尋它的身影。
須臾,前方的灌木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隻白貓從裡麵躍了?出來?,身圓體胖,一看就是?得了?充足投喂的結果。
陳予書招手:“咪咪,過來?。”
白貓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衝她喵喵喵地叫得更起勁,邊叫邊靠近她,然後蹭著她的腳,繞圈。
陳予書心一下化了?,蹲下身,摸了?摸它的下巴,柔聲問:“你餓了?嗎?”
“喵~”
“我包裡好像還?有根火腿腸。”說著,陸微就在包裡翻找了?起來?,“還?在,太好了?!”
陳予書撕開?包裝,邊擼著貓貓頭,邊喂它。
陸微蹲在一旁,用手一下下摸著白貓後背,忽然,她動作一頓,道:“書書,你看它肚子好大,是?不是?懷孕了?呀?”
“應該不大可能吧,學校的貓基本?都絕育了?。”雖這麼說,陳予書還?是?趴低了?,去瞧白貓肚子。
“也許真是?胖的。”陸微道,“等?我拍個照發群裡問問。”
剛拿出手機,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鳴笛聲,白貓被嚇到,倏地一下跑沒影了?。
兩人找尋半晌,皆是?無果,隻能悻悻離開?。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予書生活三點一線,忙得焦頭爛額。
除此之外,還?得應付上次跟她吵架的那個人,更是?心煩意?亂。
巨大的壓力?下,陳予書一向光滑的額頭上,竟一下冒了?好幾顆痘出來?。
陸微看在眼裡,卻幫不上忙,隻能抽空畫一些小人,歹毒地詛咒那個罪魁禍首。
每每看到,陳予書都會被逗得燦然一笑。
然而,夜裡好不容易被撫平的心緒,總會在白天掀起颶風驟雨。
“就因為他篡改數據,害我們前麵的都白做了?……”陳予書再一次被氣著,躲在樓梯間,給?陸微打電話吐槽。
陸微耐心聽著,問:“還?能補救嗎?”
“實驗暫時做不了?了?,方案得重新調整。”陳予書戳著冰涼的瓷磚牆麵,悶聲道。
“做不了?的話就先回家吧,休息下我們再繼續,好嗎?”
靜悄悄的樓道裡,隻有陸微的聲音傳入耳膜,明明四周空蕩蕩的,陳予書卻感覺自己被人緊緊裹進了?懷中,哪怕下一秒猛地往後倒去,也不會砸個頭破血流。
十足的安心。
見對麵不說話,陸微開?始誘哄:“親親老婆,彆生氣了?,快回來?嘛,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看到後一定會很開?心。”
“什?麼驚喜?”
“告訴你就不叫驚喜了?,想知?道的話就快回來?吧,我等?你。”
十幾分鐘的路程,一個人走?回來?格外漫長,越靠近家,陳予書的心情就越發急迫。
在奔赴另一個靈魂的親密相?擁。
“陸微——”
乍一打開?門,陳予書再也忍不住,急切地叫著陸微的名字。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一聲細小的貓叫聲,她一愣,猛地定在原地,細聽又沒了?。
怎麼回事?難不成出現了?幻覺?
片刻後,陸微背著手從臥室出來?,眼眸含笑,一步步朝她走?近。
陳予書心情陡然輕鬆起來?,臉上忍不住也掛上了?笑,“對了?,我剛回來?聽到了?貓叫聲,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出現了?……”
“你是?說這個嗎?”不等?陳予書說完,陸微忽然從後麵抱出了?一隻小奶貓。
陳予書瞳孔倏地放大,克製不住地捂住嘴,一時失聲,片刻後,才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這……是?你……從哪兒來?的?是?我們可以養的嗎?”
“當?然啦。”
陳予書小心接過,隻見小奶貓渾身雪白,圓頭圓腦,但身子瘦瘦弱弱的,眼睛剛睜開?一條縫,乖乖窩在她懷裡,粉色的小舌頭舔著同?樣粉嫩的肉墊。
陳予書屏住呼吸,緩慢蹲下身,生怕把小貓嚇到,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小家夥,你從哪裡來?的呀?”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我們遇到的白貓嗎?”陸微道。
陳予書微微張嘴,大致猜到了?什?麼,不敢置信道:“難道,這是?它的孩子?”
“嗯。”陸微輕輕摸了?下小奶貓的腦袋,“更巧的是?,那天我們走?後不久,白貓就生產了?,不過這隻小貓被拋棄了?……”
陳予書歎氣,滿臉憐愛:“小可憐,以後就讓我們養你吧。”
陸微附和地點頭,問:“喜歡嗎?”
“嗯。”陳予書重重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懷裡的小白團子,笑意?幾乎要溢出眼眶。
陸微也跟著笑起來?:“我就說,你看到會很高興吧。”
聞言,陳予書這才想起陸微電話裡所說的驚喜,抬眸,看到的是?在陸微瞳孔裡倒映著的自己。
被巨大驚喜衝淡的其他情緒開?始慢慢湧上來?,陳予書鼻子泛起酸意?,淚盈於睫。
“怎麼了??”見狀,陸微一慌,忙蹲上前,輕輕攬住她的肩,“彆哭彆哭。”
陳予書吸吸鼻子,將洶湧的淚意?壓下去,悶聲道:“陸微,怎麼辦?我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那就不離開?。”陸微撫著她的背,嘿嘿笑道,“而且,你忘啦,我就是?一塊專黏陳予書的狗皮膏藥,你想甩都甩不掉的那種。”
陳予書輕笑:“原來?你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啊。”
陸微揚揚下巴,驕傲地哼了?聲,引以為榮。
這時,懷裡的小奶貓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一看,已經睡著了?。
陳予書小心將其放回窩裡,下一忙,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喂,張老師……嗯嗯,有空……好的……對……好的,沒問題。”
說著說著,陳予書臉上喜色越來?越盛,等?掛斷電話後,再忍不住,猛地撲向陸微懷裡,高興得直跳,“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再跟那個人一起做事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早該把這顆耗子屎趕走?了?!這下我們寶寶就可以安心搞項目了?!”
“嗯!”
兩人抱在一起不知?不覺跳了?許久,反應過來?,陳予書臉上飛起了?一抹紅霞。
怎麼很陸微在一起久了?,也變得跟她一樣幼稚了??
陸微仍喋喋不休地念叨:“這一定是?小貓帶來?的好運,讓我一起說謝謝小貓。 ”
“謝謝小貓。”陳予書含笑開?口,又道,“怎麼不說是?你帶來?的好運呢?”
“對哦,差點忘了?,小貓是?我抱回來?的,快說謝謝我。”
“正經不過三秒鐘,又開?始自戀了?。”陳予書嫌棄地嘁了?一聲,其實心裡甚是?喜歡她這副自得的小人模樣。
心頭最大的煩惱去掉了?,陳予書渾身又充滿了?乾勁兒,吃完晚飯後,就一直靠在飄窗上,專心修改方案。
臥室靜悄悄的,隻有指腹敲擊鍵盤發出的聲音。
陸微從浴室出來?,剛好看見床頭櫃上的手機正震個不停,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某人完全沒察覺到,她不由喊了?聲:“書書,有人給?你發消息。”
“誰呀?”
陸微拿起來?看了?眼,道:“謝師妹,問你明天幾點去實驗室。”
“你幫我回下吧。”陳予書盯著電腦屏幕,頭也不抬道,“就跟她說,明天我還?得做些準備,讓她後天上午再來?吧。”
“OK,好了?。”將陳予書的話轉述發過去,陸微抱著手機,起了?隱晦的心思,諂媚喊道,“親愛的老婆、寶寶、我最愛的書書寶貝……”
陳予書瞥了?她一眼,瞬間明白過來?,想了?想,自己暫時用不到手機,直接替陸微省了?接下來?的步驟,道:“想看就看。”
然而,陸微卻不敢相?信這麼輕易就得手了?,不禁狐疑地問道:“真的?你確定?”
“嗯。”
陸微舔舔唇:“我什?麼都可以看嗎?”
“嗯。”
陸微瞳孔一下放大:“那我看了??真看啦!”
“……不看就放下!”陳予書忍無可忍,猛地抬頭瞪向她,暴躁道,“你再唧唧歪歪,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不說了?不說了?。”陸微連忙抿緊唇,如獲至寶地抱著手機躺上床,翹著二郎腿搖呀搖,隱秘的歡喜絲絲縷縷冒了?出來?。
最關心的自然是?,有沒有人對陳予書有不軌的心思。
還?真有!
陸微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不過還?好,無論對麵明示或暗示,死纏爛打還?是?徐徐圖之,無一例外,都被陳予書冷冷淡淡的疏離態度隔絕到了?天際。
哼,爾等?凡人,也敢覬覦我的老婆,不知?天高地厚!
陸微沾沾自喜,小腳搖得更歡,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茶裡茶氣地對陳予書道:“姐姐,沒想到,你竟為了?我,拒絕了?這麼多追求者,嗚嗚嗚,妹妹何德何能,真是?不知?該怎麼報答姐姐的……”
陳予書一個眼刀飛過去,生生遏製住了?陸微接下來?的話。
陸微咽咽口水,慢慢收起了?自己臉上泫然欲泣、哭哭啼啼的表情。
臥室重歸寧靜,致死般的視線從身上遠離,陸微又立馬硬氣得挺起了?自己的脊梁骨,氣鼓鼓地想:
凶巴巴的又怎樣,哼,我偏就喜歡,活該你是?我老婆!
況且,她隻對我凶,這怎麼不算一種偏愛呢?
成功把自己哄好,陸微心情愉悅地打開?相?冊,已經想象到了?裡麵會有多少?兩人相?愛的證明。
然而,現實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小貓、小狗、小花、小草、星星、月亮……
上滑。
還?是?小貓小狗、小花小草、星星月亮!
死的活的,天上飛的,水裡遊的,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她!
唯一存在的痕跡,僅在與共同?好友的合照裡。
這像話嗎!!
陸微不死心地又翻了?好幾遍,終於心如死灰,哀哀怨怨地盯著窗邊的那抹倩影,很想問她:
你這個殘忍的女人,你到底對我有幾分真心?
然而,她可不敢在這時候去招惹陳予書。
太可惡了?!簡直太可惡了?!那麼多的貓貓狗狗,多我一個怎麼了??
嘴上說著我是?你的小狗,不能弄丟了?,實際上呢,連我們的合照都不舍得保存一張!
嗬,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陸微嘔血,陷入巨大的自我懷疑中,這怕是?個假手機吧!
怎麼會沒有呢?怎麼能一張都沒有呢!
等?等?,相?冊好像有個什?麼私密功能來?著。
陸微稍稍從苦情的氛圍中掙脫出來?,凝神?思索了?下,依陳予書那悶騷的性子,沒準還?真有這種可能。
對了?,這個功能怎麼打開?呀?待我來?仔細研究一番!
陸微瞬間來?了?精神?,看了?眼陳予書的手機型號,飛快在網上搜索了?起來?。
一口氣將方案修改完,點擊發送,陳予書伸了?個懶腰,一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忙拿上睡衣,去浴室洗了?個澡。
吹乾頭發,一身清爽地出來?,忽然瞥見床上的人有些不對勁。
她忙走?近,就見陸微雙肩微微顫抖,還?時不時伴隨著幾聲低泣。
陳予書:“你怎麼了??”
陸微抬起頭,滿臉淚痕,睫毛被打濕了?,軟趴趴地沾在下至,鼻尖通紅,正一抽一抽的。
“老婆。”
第97章 私藏
陳予書被嚇了一大?跳, 忙伸手去擦她臉上還在滾落的淚滴:“到底怎麼了這是?一會功夫不見,怎麼就……我手機裡也沒什麼悲情的東西吧?”
“照片……”陸微哽噎著打了個嗝,一開?口, 顯得越發傷心,“我都?看?到了。”
“……哦。”陳予書愣了一秒, 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有些不自然又不解地問,“看?就看?到了唄,你哭什麼?”
陸微嘴巴一扁,想將眼淚壓抑住, 朦朧中看?見陳予書的臉,淚意反而更加滂沱:“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早就……就喜歡我?”
聞言, 陳予書又是一陣錯愕,納悶地打?趣道:“這難道不是好事?不值得你炫耀一下嗎?”
不, 她想要的才不是這樣的炫耀!
她多麼希望,陳予書是在自己?的追求下喜歡的自己?,在此?後的每一天裡, 得到的都?是戀人燦爛的愛和經久的廝守。
這樣, 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炫耀起自己?的勝利。
而不是, 讓她一個人等待在沉默裡, 或許某一天,會聽?到一縷回音,又或許在另外一天, 了無音信。
一次次重生,又走向一個接一個死寂。
“你上輩子是水井變的嗎?一哭還止不住了。”陳予書完全接不住她的淚, 雙手捧著她的臉,唇小心貼上她的淚眼。
滾燙的淚水滑落, 陳予書小心銜住,鹹濕的感覺在舌尖蕩開?,把她的心也燙出了一個洞,“微微,不哭了。”
陸微仰起頭看?她,愛意瘋狂滋長。
唇瓣順著眉眼、鼻梁下滑,灼.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四目相對,空氣靜謐一瞬,隨即,洶湧的情愫破土而出,愈來愈濃。
釀成雙倍的瘋狂欲.望。
從唇齒的相貼開?始,一切都?遵循身體的本?能,對於彼此?的渴求,又在彼此?身上尋找空缺,糾纏填補。
室內溫度瞬間攀升了好幾個度。
陳予書正想進行下一步時,身下的人忽然警惕地睜開?了眼,接著翻身而上。
“你不許動!”陸微鉗住她的雙手,哭過後還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傳來,奶凶奶凶的。
“嗯?”陳予書稍微掙紮了下,“這種事你倒是記得清楚。”
陸微哼了聲?,堵住她的嘴,滾燙的呼吸一路向下。
事畢。
“書書。”陸微摟著軟成一灘水的人,輕柔的吻漸次落在各處,“你好點了嗎?”
陳予書淺淺闔著眸子,說不出話來,輕嗯了聲?,靜靜享受著餘潮過後的溫存時刻。
陸微舔舔唇,將頭埋進陳予書發間,有些貪戀地吸取著上麵的氣息,又問:“那?你舒服嗎?”
“你好煩。”陳予書嗓子微啞,細眉輕擰,“吵死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
肌膚相貼,親密到無間。
寂靜無聲?中,陸微思?緒開?始遊離,又想起了相冊中幾乎滑不到頭的上千張照片。
原來並不是沒有。
而是,將所有隱秘私藏在了這一處。
全是她,隻有她。
占據了她生活的一半。
感受著懷裡人細細的戰栗平息下來,陸微忍不住問:“書書,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呀?”
“忘了。”
“這怎麼可能會忘?你騙我。”
“真沒騙你,我確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對你的感情突然就變了。”陳予書懶懶睜開?眼,想了想道,“不過,大?概是高中畢業那?會兒,才確定的。”
比她早了那?麼多,在她還毫無知覺的時候。
陸微心裡又是一酸,悶聲?道:“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陳予書不知如何說,往日暗戀的絲絲苦澀湧上舌根,試探無果,掩飾躲避都?還來不及,怎麼還敢宣之?於口呢?
陸微又問:“是因為你覺得我不會喜歡你嗎?”
陳予書不置可否,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道:“廢話,那?時候你確實隻把我朋友,嘴邊還天天念叨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陸微咬唇:“我……”
“還有。”陳予書頓了頓,不自覺帶了一點情緒道,“你忘了當時是對溫妍的了?”
“我……”聞言,陸微更是心驚,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陳予書聽?見那?些話是何感受。
心臟陣陣悶痛傳來,她張張嘴,呐呐出聲?:“但?是,你若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把你當朋友了呀。”
似乎這樣,就可以給當時的自己?抵消一點罪惡。
然而,話剛一落,她就驚覺自己?此?話的無理。
猶記得,她初初得知自己?感情變質的那?一刻,慌亂無措,忐忑許久,邁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就算窺探了一絲對方喜歡自己?的契機,卻仍忌憚著哪怕千分之?一,萬一是自己?錯覺的惶恐。
是以,儘管隻有一步之?遙,卻也隻敢畏手畏腳地挪動毫厘。
對深愛著的、珍之?重之?的人,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沒有那?一霎的衝動,怎會輕易下注?
她尚且如此?,何況陳予書呢?
恐怕比她還要顧慮慌亂百倍,隻多不少。
她怎麼可以,以現在的處境,去“譴責”陳予書當時的猶豫緘默呢?
心臟立刻又揪成了一團,逼出滿眼濕意。
“怎麼又哭了?”陳予書即心疼又無奈,伸手替她拭淚,“都?過去了,你再哭下去,床又要被你打?濕了。”
陸微眼眶微紅,抓住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書書,老婆,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
陳予書失笑:“你現在已?經對我夠好啦。”
陸微搖頭:“是你太容易滿足了。”
“才沒有呢。”陳予書輕聲?反駁,柔和的嗓子細細講述,仿佛夏夜編織的一個美夢。
“我覺得,我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有一個小家、鋪滿陽光的客廳、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還有今天剛到家的小貓咪。”
“最重要的是,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陸微靜靜注視著她,床頭的小夜燈給她臉上蒙上了一層淡黃光影,勾起的每個弧度都?溫暖無比。
“這還不叫容易滿足呀?”陸微被她一張一合的唇吸引去,狡黠地笑了下,“看?來還是我更貪心一點。”
“嗯?”陳予書微微挑眉,以眼神詢問。
陸微低頭,含著她的唇細細親吻。
又一次陷落。
陸微滿足地抱著懷裡的人,輕聲?道:“現在,我也是最幸福的人了!”
陳予書渾身發著抖,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麼。
這條貪婪、不知節製的狗!
上次還笨拙地不得其法,這次不知怎的,就跟打?開?了任督二脈似的,完全換了個人,讓她實在有些難以消受。
臨昏睡過去前,陳予書想,下次可不能再這麼讓著她了。
翌日。
一夜情緒波動加上過度運動,陳予書定的鬨鐘全都?報了廢,最後還是一通電話把她吵醒的。
迷迷糊糊看?清名字,登時,她一下清醒了。
剛一動,某人的手就追了上來:“唔,老婆,彆走,再陪我睡會兒嘛。”
“我接個電話就回來。”陳予書輕輕把她的手拿開?,飛快套上衣服,大?步走進衛生間。
電話早就掛斷了,她深吸口氣,重新撥了過去:“喂,媽。”
正想解釋一下沒接電話的原因,陳母的質問就先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接,你在忙什麼?”
陳予書一下沒了耐心,語氣有點衝地道:“在上課,還能乾什麼?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嗎?”
聽?筒裡,陳母的呼吸重了一下,但?下一秒,又斂起了火氣,以一種僵硬的和緩聲?音問道:“國慶節要到了吧,放假回來嗎?”
不知不覺竟然就到十?月份了,陳予書稍愣,想了想道:“學校有事,我就不回去了。”
話音剛落,陳母再無顧忌,壓著的怒意一下爆發了出來,聲?音尖銳:“有什麼事?你有那?麼忙嗎?跟你姐倒是……”
似乎觸到了某個不可提及的禁區,陳母聲?音一頓,重新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指責控訴,不滿發泄:“暑假暑假不回來,在外麵野慣了,翅膀硬了就想飛走了……”
隱約預感到她會發火,陳予書沒多大?反應,打?算安靜地等她罵完。
但?漸漸的,陳母的話入耳,心裡的戾氣還是被一點點激發了出來。
“我還有事,先掛了。”
聽?筒裡的聲?音霎時被切斷,陳予書握著手機,有些急促地喘著氣,半晌才放下。
鏡子裡映出此?刻的模樣,眉目間籠罩著滿滿的陰鬱,連昨晚十?分之?一的柔和都?沒有。
陌生的死氣乍然出現在臉上,令她自己?看?了都?感到厭惡。
不得不承認,陳母對她的巨大?影響,就連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都?能輕易勾起她的種種陰暗。
如同?帶著倒鉤的彎刺,悄無聲?息地插進去,帶出來一個血流不止的空洞。
細小,但?殺傷力巨大?。
例如此?刻,想讓全世界爆炸的心達到了巔峰。
叩叩叩——
忽然,衛生間的門被敲響了。
陸微的聲?音傳來,帶著剛起床的嬌憨:“老婆,你怎麼還沒出來呀?”
陳予書輕輕呼氣,聚攏的眉峰稍稍放平。
猶如一道晨曦直直射入布滿瘴氣的幽林,帶來熟悉的明媚暖意。
陳予書打?開?門:“怎麼醒了?”
“剛剛摸不到你。”陸微立刻沒骨頭似地靠在她身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沒走,我回了個電話。”陳予書將人攬住,“困的話再回去睡會兒吧,我洗個澡得去實驗室了。”
“那?我跟你一起洗。”
陳予書一口拒絕:“不要。”
“為什麼!”陸微不滿嘟囔,“洗個澡而已?,怕什麼,我又不對你做什麼!”
“我不怕你對我做什麼。”陳予書故意湊到她耳邊,帶著絲惡劣道,“我是怕,我會對你做點什麼。”
“啊?”陸微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是,陳予書你怎麼……”
陳予書沒說話,趁著她發愣的功夫,忙將人推了出去。
這麼一打?岔,陳予書心情由陰轉晴,忽然想起,還有十?幾天時間,就是她們在一起一周年的紀念日了。
沒想到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
一年前還在患得患失,一年後,不僅如願以償,還過上了夢中才有的同?居生活。
過去的一年,很多時候,都?是陸微在給她製造驚喜。
這次,送她點什麼好呢?
陳予書細細思?量起來,一個模糊的主意漸漸在腦海形成。
*
重新修改後的方案很成功,實驗順利進行了下去。
陳予書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時間也多了出來,剛好可以用來給陸微準備周年紀念日的禮物。
一個人在家,不大?的房間卻還是顯得格外空蕩冷清,但?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證神秘感,她隻能挑陸微不在家的時候做。
好在,身邊還有隻小奶貓陪伴。
做累了,就把小貓抱在懷裡擼擼,親親它的小腦袋和小肉墊,陳予書愛不釋手:“湯圓,小湯圓,你怎麼這麼可愛呀?”
“喵~”
陸微回來時,剛好就看?了這一幕,嘴巴一扁,沾了酸意:“哼,你都?沒這麼親過我。”
“湯圓才多大?點,連它的醋都?要吃。”陳予書無奈道,“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今天下午就一節課,在畫室坐了會兒,沒什麼靈感就走了。”陸微道,走近,挨著陳予書坐下,同?她一道摸著小貓。
陳予書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看?著身旁的人,忽然心念一轉,喊道:“陸微。”
陸微:“怎麼了?”
“你過來點。”陳予書重新打?開?攝像頭,舉起手機,把小貓抱在懷中。
陸微從善如流地環住陳予書,臉貼上她的臉。
陳予書笑開?,連按了幾下拍攝鍵。
接著,點開?相冊,下意識想將照片存放至私密相冊裡,忽然想到在某天,某人因這事勾起的那?點哭鼻子的情態。
怕陸微觸景生情,又嚎啕嗚咽起來,她連忙退了出來。
這時,陸微忽然問:“書書,畢業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帶我的老師給我提過幾嘴,說隻要我大?三大?四穩住綜測成績,保研的話問題不大?。”陳予書道,“不過,老師還是想讓我繼續留在本?校。”
陸微毫不吝嗇誇讚:“是嘛,那?看?來我們書書寶貝真的很厲害!”
“那?你呢?”
“我當然是妻唱妻隨啦,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果然是狗皮膏藥。”陳予書笑道,“不過,你怎麼問起這個問題了?”
陸微:“今天在畫室聽?到有人討論。”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陳予書問。
“有哇!我想想啊……”
兩?人坦然地暢談起各自理想,再共同?編織屬於兩?人的未來。
不再像高考時那?樣,少女背過身,精心策劃出一場巧合的“重逢”。
暢想的未來有無數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隻要想到自己?並非孑然一身,好像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相距不遠的周年紀念日。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提起,在精心醞釀著一場屬於對方、屬於彼此?的驚喜。
日子漸漸過去,很快就到了十?月十?七日——周年紀念日的前一天。
陳予書來到實驗室的時候,天還沒亮,隻為能夠早點做完實驗,趕在陸微下課之?前,回去布置房間。
然後,兩?人一起迎來她們的第一年。
下午三點,陳予書做完實驗,剛把實驗台收拾好,正欲脫下實驗服離開?,就感覺手機震動了好幾下。
陸微:【書書,湯圓好像不對勁兒。】
陳予書心一緊,正想發消息問問怎麼了。
下一秒,陸微就發了個視頻過來,隻見湯圓小小一團縮在窩窩裡,精神有些萎靡,旁邊的布料顏色深了幾個度,依稀能看?出是它的嘔吐物。
陳予書快步出了實驗樓,直接給陸微打?了個電話過去。
“書書,你彆擔心,我上網找寵物醫生問了下,醫生說可能是消化不良引起的,等湯圓休息一下我就帶它去醫院。”
“嗯嗯,我馬上回去,我跟你一起。”
十?分鐘的路程縮短了一半,陳予書懸著一顆心,回到家,氣都?沒來得及喘勻,便徑直跑到了湯圓麵前。
湯圓身上蓋著一張薄毛毯,露出張小圓臉,大?眼圓溜溜地盯著它。
看?起來狀態已?經好了不少。
陳予書徹底鬆了口氣,累極,腿一軟,差點直接坐地上。
“小貓可能腸胃不好,加上吃東西有點急,所以才沒消化好,彆擔心。”陸微摟著人坐上沙發,細聲?解釋。
“呼,我差點被嚇死了,還好沒事。”
保險起見,兩?人還是決定帶去醫院看?看?。
最近的寵物醫院在一公裡以外,為了減少小奶貓應激,兩?人打?算打?個車,快去快回。
“手機呢?”陳予書在身上摸了一圈沒摸到,才想起手機被自己?隨手扔在了茶幾上。
陸微:“用我的吧。”
“好。”
*
於此?同?時。
一道陌生的背影出現在了宿舍樓下,與周圍不停走過的學生格格不入。
陳母眯著眼,確認了這是九號宿舍樓,然後,她伸手攔住一個正從宿舍樓出來的女生,打?聽?道:“這位同?學,你知道陳予書住哪層樓嗎?”
“阿姨,你是?”女生快速打?量了她一眼,揣測著她的身份。
“我是陳予書媽媽,我給她打?了電話,不知怎麼的,她一直沒接。”說著,陳母將手機掏出來,屏幕上顯示了好幾個未接電話。
“哦哦。”女生確認過身份,立刻道,“阿姨,陳予書這學期好像沒住在寢室。”
“沒、沒住寢室?”陳母愣了下神,呐呐追問,“那?她住哪兒?”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女生道,“不過,我們學校的很多人都?會在西門附近的那?個小區租房子,你可以去看?看?。”
與她同?行的女生點點頭,道:“對,前幾天我還在附近看?見了她們。”
“好嘞好嘞,謝謝你們啊。”陳母舔舔唇,轉身緩緩離開?。
“怎麼了,寶寶?”薑允析順著江欲燃的目光看?去,疑惑問道。
“我剛好像聽?到了陳予書的名字,姐姐,你等我會兒。”江欲燃連忙追上前,攔住那?兩?個女生,問道,“同?學,你好,剛剛那?個阿姨問了你們什麼呀?”
女生將方才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陳予書的媽媽?江欲燃擰眉,陳予書她家不是在南方嗎?她媽忽然跑到學校來乾什麼?
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她連忙給陳予書發了消息,半晌,沒等到對麵回複,她乾脆打?了個電話過去。
接電話,接電話啊!
江欲燃焦急地又打?了幾次,撥通,卻依然無人接聽?。
完蛋!
江欲燃心道不好,隻能祈禱,希望是她多想了,沒準陳予書媽媽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呢。
第98章 帶壞
*
陳予書:“還好沒什麼大問題, 不?過,湯圓的身子也太弱了,看來以後得更加小心。”
從醫院回?來時, 日暮下沉,橘粉色的晚霞在天際翻湧成海, 小區前有一段緩坡, 芙蓉花開滿兩旁,錦繡繁華。
日落大道,毫不?吝嗇地將世間萬物鍍上了一層金色。
兩人並肩而行,緊挨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陸微:“可能就是太弱了, 所以貓媽媽才會拋棄它吧。”
“真?是個小可憐。”陳予書摸著懷裡毛絨絨的一團,心疼快要?溢出眼眶, “以後我們一定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陸微側眸,瞳孔剛上撞上陳予書眉眼的溫柔, 跳動的光影落在她鼻尖,她一時怔住,偷偷將這一幕印至心間。
“沒錯, 以後我們就是你的新?媽媽了。”陸微覆上陳予書的手?, 共同感受著另一個生命跳動的溫度, “我一定會努力賺很多很多錢, 對你們很好很好。”
戀人簡單直白?的情話落在耳畔,撥動陳予書心襟泛起層層漣漪,她抬眼看去, 情不?自禁在她眉間落下一個輕吻,銜著落日的光輝做謝禮。
回?應著同樣愛她的心。
不?小心被打?亂的驚喜策劃似乎也沒關係了, 和陸微在一起的每個美?好時刻,每個時間節點, 她都想鐫刻成永恒。
陸微愣了下,猛地抬頭,琥珀色的眼珠盛滿清澈見底的愛意,下一秒,她臉上綻開一抹更燦爛的笑,在陳予書唇上印下重重一吻。
一下還不?夠,陸微環住陳予書雙肩,吻她額頭、吻她眉梢、吻她上揚的唇角……
懷裡的小貓喵喵叫起來,懵懂的雙眼似在努力理解兩位主人的舉動。
“好了,癢啊,陸微……”陳予書嬉笑著躲開,“你彆擠我,沒路了。”
最後被逼得跌入了芙蓉花的淡雅香氣裡。
“老婆,你彆動。”陸微忽然叫道。
陳予書用手?擋著頭上垂落的芙蓉花枝,“那你倒是彆擠我呀!”
“好好好,我不?擠你了。”陸微在一個地方站定,舉起手?機拍她,“書書,你不?要?擋臉呀,彆怕,你那麼漂亮,隨便一拍都好看。”
落日的最後一點餘暉從柔軟的枝條間穿過,繁花似錦,被簇擁在其中的人,光是站著,就足以構成一幅絕美?的畫麵。
陳予書被哄得放下手?,慢慢配合起了陸微的拍攝。
“對,就是這樣,這個角度絕了,哇,寶寶你真?好看,像仙女下凡一樣,天?呐,這張也好漂亮,絕美?!”
陳予書被陸微滔滔不?絕的誇讚惹紅了臉,比鬢邊的海棠顏色還要?亮上三?分,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好了沒有呀?”
“最後一張,看這裡。”
陳予書目光追隨而去,摸著懷裡的貓,抿唇淺笑。
陸微被這一幕晃了神,一時竟忘了呼吸,反應過來,她連忙將這一瞬間定格。
下一秒,畫麵中的笑顏忽然一僵。
陳予書愣愣看著前方的人,整個人如一尊雕塑般,死寂地定在了原地。
晚陽落儘。
如同大年三?十的那個晚上。
陳母依然站在一片陰影裡,沉默著,不?知多久。
光照褪去,把陳予書身上的熱氣也一並帶走了,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從血液寒到了骨子裡。
“書書,阿姨她怎麼……”
宕機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陳予書身子先一步擋在了陸微前麵。
仿佛前方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與陳母沉寂相?對數秒,隔著十幾米距離,誰也沒動。
空氣凝固,阻隔在了中間。
開始默數,等待陳母的爆發,陳予書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如何才能將即將落下的尖銳難聽?之言,從陸微耳裡隔絕開。
最後還是陳母走了過來,並沒有陳予書想象中的暴怒,仿佛她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察覺到。
但早在相?對的那一刻,陳予書便知道,一切無法挽回?,她們彼此心知肚明?。
“媽,你怎麼忽然來了?”陳予書儘量鎮定地問。
陸微稍稍上前,跟著喊了聲阿姨。
“我、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陳母脖頸上的青筋微微鼓起,有些渾濁的雙眼直直落在陳予書臉上,“到你宿舍樓下才聽?人說,你在外麵租房子住。”
陳予書嗯了聲。
艱澀的對話難以繼續下去。
“你們住哪兒呢?”陳母遲緩地轉轉腦袋,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晃而過。
陳予書抬了抬手?,指了個方向?:“就在前邊,不?遠。”
“好好……”陳母重複著這個字,像一台老舊出故障的機器,轉身,朝著陳予書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陳予書跟上去,帶路。
電梯緩緩上升,可容納八到十人的空間裡,三?人站著卻顯得格外擁擠逼窄。
銀灰色鋼板上反射出模糊人影,今日有種密不?透風的窒息感。
明?明?一層樓梯沒爬,陳予書卻感覺比那晚的六樓更加疲憊、更加漫長。
鑰匙碰撞,叮當脆響,在空寂的樓道裡尤其鮮明?。
陳予書手?不?可名狀地發起抖來,好半天?,才將鑰匙插進鎖孔裡,轉動,開門。
陳母走進去,默不?作聲地打?量著。
湯圓似乎也感知到了氛圍不?對,一到熟悉的環境,猛地從陳予書懷裡躍下,一下竄回?了窩裡。
臥室門半開著,親密的合照透過門縫,清晰映入陳予書眼底。
從起初的羞恥,後來看習慣了,倒咂出了更多甜味兒來。
然而,現在,陳予書卻呼吸一窒,緊張地盯著同樣看向?臥室的陳母。
陳母的視線頓了一秒,卻沒在上麵停留,而是平平移過去,繼續打?量客廳的其他布景。
頭上似乎懸了一把鋒利的巨劍,陳予書時刻警惕著,身子幾乎繃成了一根拉到極致的弦。
陳母沒有多看,在客廳的沙發坐下,臉上呈現出一種茫然的僵死狀態。
陳予書心裡惴惴,不?安地坐在她對麵。
相?顧無言。
表麵平靜和睦,內裡暗流洶湧,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一刻。
悶熱壓迫。
陸微眼觀鼻鼻觀心,已然猜到了大概,她從廚房端了杯水出來,放在陳母麵前。
腦中開始飛快思考起來,等會兒要?如何說服陳母,但一時之間,零碎的思緒裡,沒有太多像樣的理由。
在這個同性戀不?被大眾接受、不?被法律認同的國度裡,很少有父母會願意去接納這種與普世價值格格不?入的怪異。
甚至更多的人會認為這是一種病態扭曲。
就算有科學的論?證,但在這種默認的體?係下,解釋,也不?過是無稽之談。
她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不?過是她愛陳予書,她會對她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僅此而已。
微不?足道、單薄脆弱,但這似乎也成為了她中流砥柱的力量,因為她相?信,她無比相?信,沒有人會比她更喜歡陳予書,也沒有人會做到她許下的承諾。
她隻有一顆心,一雙手?,左邊是感情,右邊是生活。
無論?是天?上月,還是簷上塵,她都可以努力去夠,親自去掃。
她深知,陳予書此般人,永遠不?缺優秀美?好的人奔赴,但也永遠不?會有人像她這般,永遠不?會。
最初彷徨茫然的眼神開始溢出點點堅定,足以將心中之念宣告出去。
然而,她和陳予書都沒等來陳母的斥責指摘,反而隻是說了三?兩句無關緊要?的話。
“這房子看著確實不?錯。”陳母連連點頭,動作顯得有些呆板,“那、那這樣,我就、就走了。”
陳母搓搓手?,說著,有些急切地挎上包,邁向?門邊,腳步倏然加快。
顯然已經?壓抑到了即將潰敗的邊際。
“你有住的地方嗎?我送你吧。”陳予書連忙起身,跟上前問。
陳母仿佛沒聽?到一般,直愣愣地往門口走去,如同丟了魂魄的遊鬼。
陳予書心一緊,忙追上去,忽然發現陸微也想跟來,她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她:“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待著……好看著湯圓。”
“不?要?,湯圓已經?沒事了。”陸微搖頭,眉峰微蹙,“阿姨是不?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事已至此,陳予書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將之前的事概括成三?言兩語敘述了一遍。
肉眼可見,陸微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明?媚的小太陽還是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是陳予書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你當時豈不?是……”陸微眼眶一下紅了,急切地開口,“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去跟阿姨解釋好不?好,我告訴她,是我先喜歡你,是我先勾搭的你,是我帶壞了你……一切都是我。”
“帶壞?你為什麼要?用這個詞呢?”陳予書輕輕皺眉,眼裡含著濃濃的不?讚同,隨即轉向?柔軟,“喜歡上你,我從來不?覺得是一件壞事。”
“書書。”
陳予書捧著她的臉,溫柔拭去她臉上蜿蜒曲折的淚痕,輕輕將她環入懷中,“彆哭,我很快回?來。”
樓道裡已經?不?見了陳母的身影,陳予書加快步伐,四處張望,最後在小區的一處涼亭找到了她。
入目是她的背影,才半年多沒見,竟變得如此佝僂瘦小,再也回?不?到記憶中的模樣。
陳予書強壓下鼻間酸澀,頓了頓,緩步走過去,叫了聲媽。
陳母從入定的狀態中晃過神,轉動腦袋,盯著她,好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似是不?解,似是疑問。
無聲中包含了無數質問,太多失望,太多痛苦。
情緒之濃,壓得陳予書喉嚨一梗,張嘴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不?得不?垂眸,避開與陳母視線的交彙,啞聲道:“媽,我先送你回?住的地方吧。”
寂靜許久,陳母搖搖頭:“不?用,我本來打?算來看你一眼,然後就……隨便找個旅館,明?後天?就走。”
陳予書嗯了聲,微張嘴,輕輕呼氣,緩解突然湧來的乾澀:“那我幫你找個酒店。”
兩人坐在的士後排,隔著半個人的距離,沉默的氣氛不?斷蔓延。
潛意識裡,陳予書一直恐懼著這一天?的到來。所以,她總是刻意逃避,後果如何,連想都不?願意想。
似乎這樣,就可以將眼前的幸福苟且延長至永恒,延長至她有足夠勇氣麵對的那一天?。
可變故總是發生在一瞬間,根本不?給她準備的時間。
從初初看見陳母刹那的震恐心駭,再到後來的戰戰兢兢。
陳予書本以為,自己會在無儘的恐慌與驚悸中,逐漸走向?奔潰。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車窗外不?斷略過的風景,奇跡般的,她竟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哪怕知道,她下一個抵達的地方是刑場,賜予她的是淩遲。
身臨其境,一瞬間,她似乎也看懂了陳思南當時的冷靜。
因為,心中已然有了抉擇,過程如何坎坷、如何艱阻,也不?會改變,也無法改變。
“這邊的氣候和我們那邊還是不?一樣哈……吃食也不?一樣,我小時候……沒想到去南方十幾年……不?知道你適不?適應……”
陳母看著她那邊的窗景,絮叨聲不?停,似乎真?的隻是一個關心女兒大學生活的母親。
司機師傅也這麼認為,還熱情地與她攀談了起來。
“我說怎麼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原來是從南方來的呀?”
陳母:“嗯,從南明?過來的。”
“南明?呀。”司機驚了下,“這麼遠,今年剛考上大學,來送女兒上學的?”
“不?是。”陳母看了眼陳予書道,“她今年已經?大三?了。”
“哦,這樣啊,俗話說,兒行千裡母擔憂,想必是放心不?下才千裡迢迢……”
“是啊。”陳母道,不?知想到了什麼,遍布皺紋的嘴角開始抽搐起來,發出的聲音逐漸不?穩,“從上學期寒假離開到現在,就一直沒回?過家,將近九個月了呢,我還以為這次國慶節……”
“哎呀,現在孩子大了,忙的事也多了起來。”司機勸慰道,“我家那個小祖宗還不?是,就算在家,也天?天?看不?到影兒,正常。”
“害,我就是嘴上抱怨兩句,她要?真?忙我還能……”陳母一下哽塞住,停頓半晌,才繼續道,“我就想著,她要?沒時間回?家的話,我過來也行,就看看,看看她在學校……”
司機猛地察覺到不?對,不?敢再繼續搭話,隻隨意應付了兩句。
小小的車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陳母卻像是找到了傾瀉口一般,如洪水決堤,一發便再不?可收拾了。
表麵是跟司機哭訴,實則將矛頭對準了陳予書,銜恨訴苦,似要?把她所受的痛楚,也一並紮進陳予書心裡。
“我本以為你真?在學校好好學習,竟不?知、不?知你……”
陳予書垂頭緘默,沒有辯解一句。
司機卻聽?得膽戰心驚,默默加快車速,連忙將人送到了目的地。
從下車到酒店,陳母終是褪去了極力偽裝的鎮定沉靜,目光如鐵,死死焊在了陳予書身上。
終於辦理好入住,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燈開,亮如白?晝,將所有東西?照得清晰無比。
“媽,對不?起,我……”陳予書後背抵著牆,艱澀開口。
然而,陳母卻立馬打?斷了她的話,似乎隻要?有些東西?不?放在明?麵上,就可以假裝它從未發生過。
陳予書呼吸一窒,閃過一絲隱痛,便不?再開口。
隻是靜默地注視著陳母,寂寥中,宣布陳母單方麵的否認被告破。
半晌,許是倦了,陳母放棄了抵抗,敗下陣來,但仍不?死心地做著最後一絲掙紮。
她猛地仰起頭,發紅充血的雙眼盯著陳予書,極力征求:“是我看錯了是不?是?是不?是寢室住不?慣,你們才搬出來住的?還是說學校遇到了什麼困難,你跟同學相?處得不?愉快,所以才……”
陳予書想搖頭說不?是,可看著陳母拚命帶著渴求的眼神,一時哽塞,再開口,儘數化作了對不?起。
但這並未減輕陳母半點痛苦。
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陳母卻想不?通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不?惜為她找一個錯軌的理由:“怎麼會?你明?明?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從來都不?會……對了,你姐,是不?是你看著你姐……還是她教唆的你?”
“不?是。”陳予書閉眼,沉沉道,“姐已經?因此很苦惱了,我沒有將我的事告訴過她,跟她無關。”
“苦惱?她苦惱什麼?”陳母氣得笑了聲,帶著一股淒厲味,“難道你覺得是我害得她嗎?如果她不?跟那個女娃在一起,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陳母手?緊緊抓著屁股下的被罩,身子直直挺起,聲音也逐漸高亢,幾乎要?到達聲嘶力竭的地步。
嘶吼完,她渾身又?驀的卸了力,低低哀怨:“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難道這個真?的會遺傳嗎?”
陳予書沒懂她後一句是什麼意思,以為她說的是她和陳思南二人,隻能解釋道:“我說了跟姐無關,我和陸微,很早就在一起了。”
聽?到這話,陳母眼珠僵硬地轉了轉,神情怔怔地回?憶起來,須臾,無力點頭呐呐:“原來如此,原來……”
陳予書低頭自己腳尖,有些自嘲地抽空想道:果然逃避、懦弱是沒有用的,該來的始終會來。
“你……”陳母神情灰敗地看著她,徹底接受了這一事實,可她還留有一絲希望,做最後的退步,“沒關係,沒關係,以前在一起就在一起了,隻要?你跟她分手?……”
然而,看著陳予書波瀾不?驚的麵孔,她心裡一駭,有什麼極可怕的東西?開始成形。
陳母從開始的寬恕期盼,逐漸變成了求告乞請:“小書,跟她斷了好不?好,當沒發生這個事,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和她分了吧,行不?行?”
“等我回?去,我們就搬家,離她遠遠的……”
光是這麼聽?著,陳予書就心痛不?已,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我不?會……不?會跟陸微分手?,我喜歡她,我不?可能跟她分開。”
似曾相?識的話落在耳畔,心中預感成真?,陳母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耗儘了一般,斜著肩,無力地癱坐在床上。
各種情緒在心底翻湧,最後生出深深記恨。
“我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跟著她,就沒學到過好!”
“早就聽?說,學藝術的生活混亂、德性差,一個陸微,一個那什麼許安,都不?是好人!”
“自己不?學好,非得把你們也帶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人!”
“早知今日,我就該帶著你,離她遠遠的!”
所有的罪惡全歸結在了陸微身上。
陳予書緊緊咬著唇,破皮浸出血,滿腔鐵鏽腥氣味,她卻一丁點也感覺不?到疼。
“跟陸微無關。”她啟唇,淡淡反駁,極力控製著發抖的聲線,“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喜歡她,你覺得,她會影響我的學習,會把我帶入歧途。”
“可是。”
陳予書仰頭,深深吸了口氣。
“你忘了嗎,我並不?是什麼聰明?絕頂的天?才,進進退退,本就是常事,沒有人能永遠站在頂峰。”
“但是,陪在我身邊的,安慰我的,鼓勵我的,永遠是陸微。”
“我刻苦學習,努力進取,也是為了能有更多的選擇,選擇未來仍然可以有她。”
“而如今,哪怕到現在,你仍覺得,是她害了我。”
“可是,明?明?是我先喜歡上她的啊,比她還要?早好久好久。”
“是我暗戀不?得,是我做夢都想跟她在一起。”
“對你來說,是誤入歧途。可對我來說,是願望成真?。”
“這一切,都是我主導的。”
“隻要?我有什麼錯處,你全都歸咎到陸微身上。可是,要?真?說到誰是受害者,那一定不?會是我。”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隻是,你要?怪就怪我,要?罵就罵我吧。”
陳母錯愕,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就死了心要?跟她在一起是吧?”
“連你媽的死活都不?顧了是吧?哪怕是我死了,你也要?跟她在一起嗎?”陳母猛地站起身來,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陳予書。
陳予書一愣,心道了聲果不?其然,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悲戚的笑:“你當然可以這麼做,結果也能想象,無論?是真?是假,我都會順從,誰讓你是我媽呢。”
"因為你知道,所以你才敢以此來威脅我。"
“而我也知道,不?管是我,還是陸微……”提到這個名字,陳予書心臟一陣揪痛,“我們都不?可能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在一起。”
“最後,你會達成你的目的,你可以將我們分開。”
“可是……”說到這裡,陳予書已心如死灰,淚再也控製不?住,從眼眶滑落,“我不?知道,那時的我,還會是我嗎,還會在哪裡。”
“你知道什麼?你若真?知道我是你媽,你就不?會跟她在一起!”
“還威脅我?我不?信,你離開她真?的會死。”
陳予書手?死死攥成拳頭,從中汲取一點力量。
“我怎麼會想不?到你呢,哪怕是在最幸福的時候,你都會從我腦中閃過,提醒著我所有的歡快都是短暫的,讓我惶惶不?可終日。”
陳母歇斯底裡,完全聽?不?進她的話:“沒有我哪來的你們,都是一群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該說的都說完了,陳予書徹底沒了力氣再與她對峙。
從酒店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晚上的冷風一陣陣吹過,她身上的一件薄外套根本不?能禦寒。
起初,隻是微微發著抖,漸漸的,骨骼都開始戰栗起來,腳步虛浮,似乎下一秒就會栽倒在地上。
在廣場找到一個公共座椅坐下,陳予書抱著雙臂,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溫熱的液體?從雙眸湧出,旋即變冷。
就在這時,一件仍帶著體?溫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路燈下,投射出一道人影。
第99章 分開(一更)
陳予書仰頭, 迎上陸微的雙眸,不過一秒,她便飛快低下了頭, 啞著嗓子問:“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等我嗎?”
“我放心不下。”陸微蹲在她麵前,將她身上衣服拉緊, 雙眼盛滿擔憂地看著她。
陳予書不願讓她也跟著煩擾, 忍住婆娑的淚眼,故作輕鬆地吐了吐舌頭:“早知道,就在?我媽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承認了,長痛不如短痛, 沒準我們現在就是一對野鴛鴦了。”
陸微看不到她的打趣,也?看不到她的故作輕鬆, 隻能?看到她哭紅的眼,以及還在?顫抖的雙手。
“你彆這樣?看著我。”陳予書頭垂得更低, 不長的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裡。
“對不起,是我太遲鈍了。”陸微握住陳予書的手,將自己僅有的溫暖傳給她, “我應該早點?發現, 然?後努力去爭取阿姨的同意, 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單獨麵對。”
“你怎麼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啊?”陳予書輕笑了下, 抽出一隻手,撫著她輕蹙的眉,“我就是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 所以才沒告訴你的。”
“可有些東西,本來就該我們一起去承受。”陸微認真道, “好的壞的,都是。”
陳予書臉上偽裝的淡然?逐漸褪去, 眼底浮上熱意,她鼻翼翕動了下,點?頭應是。
見?狀,陸微眼睛也?跟著紅了,心疼更甚:“阿姨罵你了對嗎?是不是很難聽啊?”
“沒有。”陳予書下意識搖頭,可看著陸微擔憂的麵龐時,又變成了,“她可能?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情?急之下就……”
陸微抿唇,滿眼的星火變成了淚光,一閃而過,“那阿姨是不是讓我跟你分?開啊?”
陳予書沒說話,心臟皺成了一團,緊巴巴的,呼吸困難。
在?她的沉默中,陸微已然?知曉了答案,她控製不住忐忑害怕地問:“那你會嗎?”
陳予書鼻子一酸,落淚,輕輕搖頭,俯身將人抱住:“不會,永遠不會。”
*
【書書,你媽找到宿舍樓下來了!】
【我說真的!沒開玩笑!】
【她還找人打聽到了你們住的地方!】
【你現在?在?哪兒呢?】
回到家,陳予書這才得空查看手機,入目是江欲燃發來的消息。
大概了解了整個事?件發展的經過,偏偏每件事?都那麼巧,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今日就是審判之日。
命運總是這麼無情?,作弄起人來毫不手軟。不過,是福不是禍,該來的,永遠躲不掉。
她回複江欲燃:【已經跟我媽見?著了。】
江欲燃秒回:【沒出事?吧?】
陳予書言簡意賅地將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江欲燃:【啊,天呐,怎麼會這麼湊巧,那你們現在?怎麼辦啊?】
陳予書:【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慢慢磨吧。】
剛把這句話發出去,陳予書一時愣神,朦朧中想到了許多。
她真的也?可以像陳思南那樣?,與陳母慢慢磨,與時光慢慢磨嗎?
會有那一天嗎?
又要多久呢?
陳予書無從知道,密密麻麻的烏雲終是蓋了過來,不時何時才能?迎來天晴。
*
一夜無眠。
但一睜眼,一切還得繼續,上課、做實驗……
上午九點?。
“嘟——嘟——”
“喂,請問你是陳予書陳小?姐嗎?”
陳予書:“喂,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市人民醫院的護士,你媽媽今早在?街上暈倒……”
“什麼?我媽她怎麼了?”陳予書大驚失色,忙道,“好的,我馬上過來。”
醫院。
陳母躺在?病床上輸液,人已經醒了,然?而,看見?她進來的瞬間,又閉上了眼。
那一刹那泄露出來的厭煩冰冷,還是被陳予書捕捉到了,前方的道路立刻結了一道寒霜。
陳予書腳步一頓,停在?原地,靜靜注視著床上的人,良久,她才問:“媽,你怎麼樣?了?”
陳母哼笑了聲:“你還會關心我的死活嗎?”
聽著這話,陳予書隻覺刺耳無比,很是無力道:“我……你是我媽,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不管你。”
“嘴上說著好聽,少?來這一套假惺惺的。你若真想我好,就跟她分?手!”陳母猛地睜眼看向她,越說越激動,胸前蓋著的薄被跟著劇烈起伏起來,“現在?,立刻,馬上,跟她劃清界限!”
陳予書擰眉,幾大步走近:“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激動。”
“不能?激動?你們一個二個的,乾出這種?事?來,我——我怎麼可能?——”陳母費力地撐著身子坐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灰白的臉驀的充血變紅。
“我真恨不得我現在?就死了,這樣?,就沒人管你們了,你們就可以自由了。”說著說著,陳母哭了起來,渾濁的眼淚流過臉上曲折縱橫的溝壑,“我也?用不著天天為你們操心。”
陳予書隻看了一眼,心裡便酸楚不已,忙坐過去,想替她撫背順氣。
陳母卻一把打開她的手,恨恨地瞪著她,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陳予書喉嚨哽噎,唇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她寧願陳母用最惡毒的話罵她,也?不想見?她如此?頹然?喪氣的自憐。
“媽,對不起,對不起……”
陳予書並不認為自己和陸微在?一起有錯,但是,陳母確實是因她變成這副模樣?,她很難不愧疚。
然?而,對此?,陳母卻回以冷諷:“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的話,現在?就跟她分?開!”
陳予書不語,淚很快沾濕衣襟,濕膩膩地黏在?皮膚上,猶如她此?刻的心情?,身陷沼澤,無法?自救。
背後一頭無名的野獸卻死死咬著她的腳踝,血忽淋拉仍不鬆口,咬著她不停下沉。
“說話,說你要跟她分?手!”陳母手重重打在?病床上,輸液的那隻手一下變得青紫一片,“你要是不分?手的話,就不要認我……”
“媽,你彆這樣?!”陳予書一慌,忙握住她的手,冷得像一塊寒石,她心下又是一陣愧意,再?張口,已經帶了顫音,“媽,你不要……”
陳母目光落在?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眼睛有一瞬間的清明鬆軟。
但下一秒,抬頭看向陳予書時,全被狠厲覆蓋,“不分?手是吧?好,那你就彆認我這個媽了!你也?彆管我的死活!”
見?陳予書仍不鬆口,她倏地發了瘋,扯著手上的輸液管,作勢要下床離開。
輸液瓶被搖得晃蕩起來。
似乎找到了拿捏威脅的法?子,她愈加瘋狂,寸步不讓地逼著陳予書倒退,倒退至她設定的目標。
陳予書早被她搞亂了心神,完全沒有遺力去想這是陰謀或是詭計,仍在?拚命阻攔勸慰。
很快,兩人廝扭起來,針頭被暴力拔出,血一下飆了出來。
陳予書頭一陣眩暈,眼前發黑,她忙用手撐著床沿,去按呼叫器。
叮咚響起的鈴聲混合著陳母的厲語:“把東西收拾出來,搬家,馬上搬!搬出來,我跟你住!走,我跟你一起!”
陳予書唇色儘褪,白著臉,幾乎低吼出聲,重複著她的話:“好,我馬上去收拾東西,我搬出去,我跟你住一起。”
醫生護士紛紛趕來病房,“怎麼回事??家屬讓讓。”
陳予書稍稍放心下來,忙點?頭稱好。
陳母卻緊緊抓著她的手,湧出的血粘到了她手上,血腥黏糊,“你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入目一片血色,陳予書身子搖晃了下,失神地點?頭:“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身旁的一個護士忙扶住她,關心道:“同學,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陳予書:“沒事?,你先看看我媽吧。”
“彆擔心,你媽媽問題不大,血止住,繼續輸上液就好了,倒是你,真的沒事?嗎?”
陳予書微微勾起一點?笑,過於慘白的臉色顯得越發憔悴,沒有一絲說服力,“謝謝,我真的沒事?。”
“還是讓我帶你過去看看吧。”
陳予書婉拒了護士的好意,近乎狼狽地踉蹌出了病房。
從醫院回到住所,已經十?點?多了。
陸微一上午都有課,所以不用擔心在?家撞上她。
在?沙發上坐了許久,眩暈感才稍稍緩解了一點?,眼前仍有一團虛虛的黑影,過快的心跳泛起一陣陣耳鳴。
惡心的感覺不斷上湧,陳予書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最後隻憋出了一張通紅冒汗的臉。
眼睛不舍地略過目所能?及的各處,兩人在?這兒住的時間不長,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曾經擁有的痕跡。
景象逐漸變得模糊起來,陳予書屏住呼吸,仰頭,待眼底鼻間的酸澀感褪去後,徑直走向臥室。
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隻裝滿了一個行李箱,卻沉重得令陳予書難以移動分?毫。
看著空了一半的衣櫃,陳予書感覺自己心臟也?缺了一塊,血淋淋地暴露出傷口,不斷往外淌著血。
陳予書無法?承受般地坐在?床上,餘光忽然?一頓,愣了下,猛地想起今天剛好是她和陸微在?一起的一周年。
床底下,還放著偷偷給她準備的禮物。
一張機票,一個u盤,一本手工立體書。
機票,地址的另一端是一座沿海城市。
記得那天,她們談起未來,陸微曾說過,以後想跟她去海邊,一起在?沙灘上躺著曬太陽,在?海邊撿貝殼做項鏈,晨起看日出、吹海風,晚間去炫便宜大碗的海鮮……
u盤,是用來表白的。
她們已經在?一起了,告白的話看起來多此?一舉。
但是。
曾經的許多日日夜夜,耳邊響起的幾乎都是陸微的蜜語、情?話。
無論什麼時候,陸微的愛意從不掩藏,光明正大,熱烈直接。
而她一向內斂被動,情?到濃時,才會不自禁泄出幾絲情?意,正經的表白卻是少?之又少?。
但她也?想告訴陸微,她也?很喜歡很喜歡她,也?想永遠永遠跟她在?一起 。
立體書,花了她好幾個日夜做出來的,承載了她們自相遇相識到相知相伴相戀的過程。
此?刻翻閱著,往日種?種?,曆曆在?目,卻如過往雲煙。
在?昨天以前,她還在?暢想著陸微看到這本書時的表情?。
真的不難猜測,陸微的情?緒總是太過外露,什麼都寫臉上。
比如:
看到這張幼時的合照,陸微一定會扮起當時的鬼臉來嚇她。
或是看到這兩張擺放在?一起的錄取通知書時,她多半會自得不已地揚起下巴,哼唧著:“你不知道,我當時為了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天天鏖戰到深夜,還好,本小?姐打小?就聰明……”
或是看到這些她獨自暗戀的證明,她準會又變成一個小?哭包,抽抽搭搭,淚落個不停。
又或是看到機關裡送她的戒指時,陸微一定會驚喜地大叫起來,接著,幾個濕熱的吻連綿不絕地落下,沾她一臉口水。
她甚至都想好了,在?給陸微看這個的時候,一定要備足兩包紙巾,一包用來給陸微擦淚,一包用來給自己擦口水。
可如今,床頭櫃上的紙巾卻隻吸收了自己的淚水,時間不對,人物不對,動作不對。
一切都偏離了原來的航線,向著幸福揮手。
第100章 飛奔(二更)
陳予書小心將禮物收好, 等著有朝一日,還能把它?送到?陸微手裡。
想最後再看一眼?這?個房間,目光卻被飄窗上放著的相機吸引, 想到?了什麼,她?上前打開。
她?們的照片被單獨放在一個合集裡, 許許多多的瞬間構成了這一百多天的時光。
滑到?最底端, 是一個視頻,她?的臉乍然出現在畫麵裡,接著是陸微的聲音。
“咳咳,今天是十月十九號, 也是我跟陳予書的第一次約會……陳予書,你彆躲啊, 誒,陳予書……”
彼時, 她?因羞赧而不停躲避,恨不得讓陸微下一秒就關了,可現在看著, 她?卻隻嫌太短, 短得想再多看看陸微都不能。
也是此刻, 她?才知道, 原來,她?在陸微的鏡頭裡,也可以笑得這?麼燦爛。
她?嘴角不由跟著畫中人勾起, 似乎仍能感受到?當時的快樂,隨著視頻結束, 她?臉上的笑意也逐漸落幕。
眼?前被蒙上了一層水霧,景象模糊扭曲, 淡淡遠去。
*
下午。
陳予書拖著行李箱,重新回到?了醫院。
陳母已?經輸完液了,氣色好了不少,見她?真把東西收拾了出來,神情瞬間鬆和了許多,細看,還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旁邊的床位沒人,陳予書坐下,身心俱疲,目光虛浮地看著空中的某處,大腦放空。
耳邊是陳母的碎碎念,說著什麼為她?好,苦口婆心、感人肺腑,完全?看不出上午萬分之一的狂躁暴怒。
陳予書卻隻覺擾人無比,心裡嗤笑連連。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
疲憊的心田被投下一顆尖銳的石子,泛起的層層漣漪帶著深深刺痛,狠狠紮進了內裡。
她?看也沒看,把音量調到?最低。
然而,這?卻引起了陳母的注意,她?嘴邊軟和的話一下止住,探究的眼?神似要?在她?身上燒個洞,直直窺探進她?的內心,“誰呀,怎麼不接?”
陳予書淡淡道:“騷擾電話。”
話音剛落,手機又振動了起來,陳予書忍不住看了一眼?,臉上的平靜再難以維係。
陳母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直接問:“是不是她?給你打的電話?”
陳予書深吸口氣,將電話掛斷:“不是。”
“拿來我看看。”陳母顯然不信,掙紮著起身,想來搶她?手機,“她?是不是還糾纏著你不放,把電話給我,我來跟她?說!”
“我說了不是她?!”陳予書控製不住地吼出聲。
陳母被震地愣了一下,動作一頓。
嗡,嗡——
手機振動,屏幕一下點亮,上麵的名字倏然映入兩人眼?瞳。
“還說不是她?!這?不是她?是誰?”陳母勃然大怒,赫然變了副麵孔,“你還想跟她?聯係是吧?”
“我沒有!”
“陳予書,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想等著我走了,然後再跟她?裹在一起,彆以為我不知道!”
陳予書咬牙:“我一下午都跟你在一起,我哪有時間……”
“你彆狡辯,你彆想狡辯!”陳母指著她?的鼻子,“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刪了,立馬把她?刪了!”
陳予書腦中嗡鳴作響,眼?前,陳母張牙舞爪的麵目成了一出荒誕的啞劇。
“不刪是吧?”陳母捂著胸口,臉上作痛苦狀,“你非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嗎?”
陳予書疲憊至極,深吸了口氣:“行,我馬上刪。”
然後,當著她?的麵,按下刪除鍵,不耐道:“這?樣行了吧。”
見狀,陳母稍稍冷靜了一點,急促地呼吸著,重新靠坐回病床上。
許是氣急昏了頭,陳母忘了,就算她?把陸微刪了,陸微的電話依然可以打進來。
陳予書把手機振動關了,鎖屏界麵不斷彈出提示,您有一條新消息還未查收。
她?知道那?是陸微,但?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遑論回複。
可陸微卻像是不知疲憊般,順著這?一根短短的網線,不斷搜尋著她?的消息。
陳予書死?死?捏著手機,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白意,她?卻越握越緊。
像是在跟自?己較勁兒?,予以自?我懲罰。
不難想象,陸微中午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喚她?名字,卻聽不到?她?的回音,在整個房間找了一圈,卻看不到?半個人影,唯有空了一半的衣櫃時,會是什麼心情。
也不難想象,她?一個又一個電話打來,卻是無人接聽;一條又一條消息發出,卻是石沉大海,又會是什麼心情。
僅是將自?己代換片刻,陳予書就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痛。
她?憋著一口氣,感受著溺斃的窒息感,如此,也不能讓她?好受半分。
最後,她?隻能在心裡祈求陸微,彆發了,求你彆發了,笨蛋,我現在沒法回你啊。
“走吧,去找房子,以後我跟你一起住。”
聞聲,陳予書抬眸看去,就見陳母掀開被子欲下床,她?淡淡開口:“醫生說了,還要?再觀察一下,你彆亂動。”
陳母:“我自?己身子我清楚,我沒事?了,趁著這?會兒?天還沒黑,趕緊把房子找了。”
陳予書聽得眉頭緊皺:“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找得到??”
“有什麼不可能?”陳母執意道,“隻要?錢到?位,什麼房子找不來?”
“你身體還沒好利索,你折騰什麼?”陳予書漸漸不耐煩道,“你有什麼好著急的?我還要?在這?兒?上學,就這?兩天還能跟她?跑了不成?”
好說歹說,總算把陳母勸住,並放她?暫時回了宿舍。
江欲燃得知消息,便提前等在了宿舍樓下。
陳母一路跟過來,遠遠看著這?一幕,見沒其他人在旁邊後,才放心離開。
“真是一對苦命的小鴛鴦。”江欲燃搖頭歎氣,“好不容易在一起,大學還沒過完呢就……”
陳予書笑笑,安慰她?道:“你就彆愁眉苦臉的了。”
“你還有心思?笑呢。”江欲燃撇撇嘴,納悶道,“好奇怪,按理說,你姐比你先出櫃,你媽應該已?經免疫了才對啊,怎麼反應比之前還大?”
陳予書也不知道,隻道:“可能是接受不了雙倍的打擊吧。”
離開不足一月,又回到?了熟悉的寢室。
葉遲晚和夏可不明所以,見到?她?,皆是一愣。
“是不是陸微惹你生氣了?”葉遲晚猜測道。
從彆人口中聽到?陸微名字,陳予書心臟一緊,眼?圈驀的紅了。
這?副表情在葉遲晚看來,無疑是證實了她?的猜測:“我去!她?真欺負你了?”
“沒有,不是她?。”陳予書連忙搖頭,壓住眼?底洶湧的濕意,帶著絲哭腔道,“應該說,是我欺負了她?。”
“啊?”葉遲晚錯愕不已?,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你、你怎麼……那?她?也不能把你給趕出來吧。”
陳予書沒想到?她?腦回路這?麼奇葩,被逗笑了下,“是我自?己出來的。”
“你到?底……做了什麼呀?”葉遲晚眨眨眼?,好奇道。
“你咋那?麼八卦呢?”江欲燃直接給了她?一爆栗,“人家小兩口的事?,跟你有關係嗎?”
“好你個江欲燃,平時在薑學姐麵前溫溫柔柔,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在我們麵前,就成了個暴力?女。”葉遲晚氣憤道,“你信不信,哪天我就把你這?副醜相發給薑學姐!”
江欲燃無所畏懼地吐吐舌頭:“有本事?你就發呀,我還怕你不成。”
“好好好,你忘了你前幾天在我麵前,是怎麼誇彆的漂亮姐姐的了?我不信薑學姐還能忍。”葉遲晚嘻嘻笑了兩聲,十足的小人樣。
江欲燃溫柔一笑:“葉遲晚,你今天死?定了!”
“啊啊啊救命,有人要?殺人滅口了啊!”
話題被岔開,沒人再繼續追問陳予書的事?。
陳予書坐在座位上,戴了個耳機,打開聊天軟件。
想了想,她?給陳思?南發了條消息過去:【姐,你在乾嘛呀?】
陳思?南:【在忙著排練呢,過幾天有個商演。】
陳予書發了個哦過去,將原本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然而,陳思?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陳予書緩緩打字:沒什麼。
還沒發出去,就見陳思?南道:【彆說沒什麼,跟我有什麼好隱瞞的。】
陳予書隻得道:【姐,你知道陸微嗎?】
陳思?南:【這?我有什麼不知道的?】
陳予書醞釀了下,慢慢敲擊鍵盤:【其實,我喜歡她?,還有就是,我們一年前就在一起了。】
發過去後,陳予書有些忐忑地看著手機屏幕。
陳思?南:【嗯,這?個不難猜到?,很早前,我大概就知道了。不過,這?是你的私事?,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好言明。】
陳予書心裡淌過一股暖流,很是熨帖。
陳思?南:【現在是怎麼了?被媽發現了?】
陳予書鼻子一酸,感覺一下找到?了傾訴口,將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陳思?南:【嘖嘖嘖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兩個倒黴蛋。】
陳予書破涕而笑,話題稍微轉向輕鬆:【我也沒想到?,怎麼就這?麼倒黴!偏偏手機沒帶,朋友發消息沒辦法看到?,回去路上還剛好被她?撞見。】
陳思?南:【罷了,這?種事?想瞞也瞞不長久,早點知道也好。】
陳予書回了個嗯,又道:【那?現在怎麼辦?我不想跟陸微分手,可媽非要?……】
陳思?南:【她?就是看你脾氣軟、好拿捏,才敢這?麼對你。】
陳予書想到?陳母住院,心裡還是不由閃過一絲自?責。
陳思?南:【是她?自?己非要?想不開,能有什麼辦法,都二十幾年了,放不過自?己,也不放過我們。】
陳予書:【什麼二十幾年?】
陳思?南:【你知道媽她?為什麼這?麼厭惡反感我們談女朋友嗎?】
陳予書從未深思?過,隻當她?和那?些封建頑固的父母一般,一時接受不了而已?。
然而,接下來,她?就見陳思?南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父親嗎?不,不能叫他父親,叫混蛋和禽獸更合適。他當時有個同性?伴侶,但?為了所謂的傳宗接代,才跟咱媽結婚的。】
這?些事?情陳予書無從得知,一時間,她?看得震驚不已?,夾雜著對陳母的心疼,也理解了陳母做這?一切的緣由。
陳思?南:【而咱媽婚前對此一無所知,甚至,為了他跟家裡人鬨翻。那?個王八蛋本打算等我媽生下一個孩子就離開,可惜我是個女孩兒?。】
陳思?南:【他家裡人自?然不同意,他沒如願,就將所有怒火怨恨全?發泄在了咱媽身上,後來就有了你。】
陳思?南:【這?種渣滓就該下十八層地獄,如果殺了他,可以讓咱媽放下多年心結,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舉起刀。】
陳思?南:【可若是她?將這?個人渣帶來的仇恨,延續到?我們身上,我也不可能順從她?,你明白了嗎?小書。】
陳予書怔怔看著,心裡五味雜陳。
【我知道了。】
陳思?南:【嗯,等我演出完,我過來看你。】
陳予書:【好的,姐。】
*
與陳思?南聊完,陳予書心情舒暢了許多,隻是仍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這?時,一個沒有署名的號碼打了進來。
陳予書一眼?認出,這?是陸微。
與此同時,陸微的消息也發了過來。
【老婆,你在哪兒??】
【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剛問了人,說看到?你回宿舍了,我馬上過來,你彆不見我,求求你了。】
一滴、兩滴……陳予書還沒察覺到?,淚水已?然打濕了屏幕,她?拚命將水漬擦乾,想看清接下來的文字,然而,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再控製不住,飛奔下樓。
遠遠看見陸微邊回消息邊疾走的身影,不小心撞到?護欄,她?卻仿若無察般,頭也不抬地跨過,繼續往前。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腳步猛地一頓,似有所感地抬起頭。
在她?發愣的片刻,陳予書想也不想,飛快朝她?跑去。
晚風刮起她?的衣角,風聲在耳畔呼嘯,助長著她?的心跳,荒野燃起火苗,綿延千裡,不生不息。
原來,曾經陸微一次又一次奔向她?時,是這?種感覺呀。
那?麼,這?次就換成她?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