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窒息感慢慢爬了上來，胸口像是塞了團棉花般，讓她?有些呼吸不過來，她?看?著兩人並肩而立的畫麵，明明心底難受得要死，但為了避免讓她?們看?出自己的尷尬，隻?得維持著正常的表情。
但渾身的無措最是難挨，四肢仿佛都?沒了安放之地，無論做什麼好像都?顯得格外刻意難看?，轉動的每個角度都?是那麼僵硬木鈍。
明明三人的距離那麼近，卻感覺自己被單獨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
陳予書受不了地背過身，掩人耳目地看?起旁邊的畫來，然而，她?注意力根本?沒在上麵，隻?是木木地盯著畫作中央的一團亂糟糟的黑線。
瞬間，腦中閃過很多東西，溫妍每次出現時被搶走的目光、她?強裝淡定的醜態……
最後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夜宿舍樓下?陸微起的誓，還有KTV時陸微躲避祁按時鬼靈精怪的模樣。
陳予書眼眶頓時一熱，畫麵中的黑線逐漸糊成了一團，像一個黑洞，深不見底。
早知道，她?就不該來的。
看?吧，陸微一人到這兒，與溫妍遇見，也能一起愉快地看?展。
至少比她?陪著好。
真多餘。
陳予書死死咬著唇，仰頭，極力控製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陸微就是個騙子！騙子的話能信嗎？把?戲言當真，她?是個傻子。
“陳予書，還站在那兒乾嘛呢？走啦。”
忽然傳來陸微的聲?音，陳予書身子一下?僵住，裝作不舒服的樣子，揉了揉眼睛，故意不耐煩道：“知道了。”
調整好臉上神情，她?儘量自然地走過去。
陸微正在低頭擺弄相機，一邊的溫妍垂眸看?著她?。
雖然有些刺眼，但這無疑也讓陳予書放鬆了許多。
“明年三月還有場類似的展，你想?去的話我?給你留張票。”溫妍道，“這種展還是要兩個人一起看?才有意思，畢竟，普通人一般很難理解抽象主義?，更?彆說鑒賞其中的技巧手?法了。”
在場就她?一個普通人，陳予書很難不懷疑這番話是專門對她?說的。
話落，陸微動作一頓，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她?抬眸看?了眼溫妍，接著繼續擺弄相機，淡淡道：“抽象主義?本?來就沒有特定的含義?，它是無主題無邏輯無故事?的藝術，是經?驗之外的生命感受。所以，隻?要能感覺到畫麵的美就可以了，不需要理解那麼高深的技巧。”
最後一句話，陸微抬頭看?了眼陳予書，然後放下?相機，極淡地笑了一下?，道：“看?來你的基礎還不行啊，這裡?我?們看?完了，去二樓了。”
陳予書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手?腕被人抓住了，她?踉蹌了兩步，連忙跟上，“陸微，你慢點?。”
從斜後方看?去，陸微側臉緊繃著，唇角向下?耷拉，整個人籠罩在一層低氣壓中。
陳予書很少看?到她?這麼生氣的模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上了二樓，陸微腳步慢了下?來，停在一副畫前，吐了一口氣，轉頭，搖了搖她?的手?，撒嬌似地哼唧道：“渴了，要喝水。”
陳予書從包裡?拿出瓶礦泉水，打開遞給她?，“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陸微仰頭喝了一大口水，胸口微微起伏起來，“你個笨蛋。”
“她?說得也沒錯啊。”陳予書盯著自己腳尖，負氣低聲?道：“本?來我?也看?不懂。”
“你還真信了她?的話呀？我?後麵說的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是吧？”陸微沒好氣道，“她?就是故意的！見我?拒絕了她?，跟你一起來了，就專門說那話來惡心你！”
陳予書偷偷瞥了她?一眼，故意問：“你還知道呀？”
“我?又不傻！”陸微哼了聲?，把?礦泉水瓶塞到她?手?裡?，“算了，不提她?了，我?們把?畫看?完，然後去吃點?好的。”
“好。”
*
看?完展，就近吃了個午飯後，兩人搭上返程的高鐵。
“我?看?看?你都?拍了些什麼。”陳予書道。
陸微將相機取下?給她?，“喏。”然後一隻?腳搭到她?腿上，下?巴擱在她?肩上，同她?一起觀看?。
陳予書從後往前一張張翻看?起來，忽的，她?按鍵的手?一頓，瞳孔微張，有些納悶地轉頭看?向陸微。
畫麵中，她?側身而立，仰頭看?著一副黑白畫，淡淡的光影落在她?周身，同周圍的環境有種奇妙的和諧。
陸微：“當時看?你一直站那兒不走，就拍了幾張。”
“幾張？！”陳予書連忙往前翻了翻，畫麵中的人，姿勢幾乎沒變，頓時，她?兩頰一下?熱了起來，抱著相機縮到一邊，按著放大鍵，慌亂地想?：當時，她?應該沒哭吧？
啊啊啊啊丟死人了！
陳予書越想?越崩潰，不由惱道：“誰讓你拍了？”
“怎、怎麼了？”陸微被凶得一愣，湊上前想?看?，“我?拍的挺好看?的呀。”
“你走開！”陳予書小心將幾張照片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麼特彆難看?的表情後，才稍稍鬆了口氣，對陸微哼了聲?，“那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是侵犯我?的肖像權！”
“還肖像權？”陸微吐了下?舌，忽然舉起手?機，笑嘻嘻道：“我?就拍了，你告我?去呀，你告啊。”
陳予書連忙擋住自己的臉，伸出一隻?手?去擋攝像頭，“你走開呀！彆拍了！陸微，你煩死了！”
“好了好了，沒拍，逗你的，差點?把?我?手?機打飛。”陸微把?手?機收好，抓住陳予書手?腕，“放下?來吧。”
陳予書從指縫間露出一雙眼睛，氣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呸。”
“哈哈哈哈……”陸微捧腹笑起來，趁陳予書不注意，一把?搶過相機，“你在這兒站這麼久，看?什麼呢？”
“要你管！”陳予書打了下?她?的手?，沒忍住道：“你跟溫妍不也看?得挺好的嘛。”
“嘿嘿，原來是吃醋了。”陸微一臉把?她?看?穿的模樣。
陳予書咬咬牙，抓起手?邊的包，朝她?砸去。
“吃醋還找我?發火？”陸微邊躲，邊一副很懂的口吻道：“之前是不是躲那兒暗自傷心去了？”
“陸微，你再說！”陳予書拽著她?的領子，惱羞成怒，臉很快漲紅了。
陸微仍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繼續開口道：“不止如此，心裡?肯定還在不停咒罵我?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
“嗚嗚嗚陸微這個騙子。”陸微學著她?的語氣，“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嗚嗚嗚這個死騙子，我?就不該信她?。”
“我?沒有！”
“彆人一來就跟人跑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陸微，你煩不煩啊！閉嘴！”
“早知她?也在，我?就不來了。”
陳予書被逼得慌不擇言，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不堪其擾，隻?能惱怒地捂住耳朵。
陸微則湊在她?耳邊笑起來，“好了，放下?吧，我?不揭穿你了。”
“滾蛋！”陳予書把?耳朵捂得更?緊，側過身背對著陸微。
“哎呀，彆這樣，我?真的不說了。”陸微稍微正經?了點?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溫妍那嘴就沒停過，我?在下?麵給你打……喂，陳予書！”
陳予書哼了聲?，嘴巴小聲?默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陸微嘶了聲?，忍無可忍，一手?捂住陳予書的嘴，一手?扒開陳予書的手?，對著她?耳朵道：“我?在下?麵拚命給你打手?勢，你硬是一眼都?看?不到嗎？啊，小瞎子。”
“嗯唔……嗚……”陳予書嘴巴被捂住了，說不出話來，隻?能睜大眼瞪她?。
“瞪什麼瞪？”陸微用額頭抵了一下?她?，繼續道：“鬼知道我?有多煎熬，人家也很委屈好不好。”
“你委屈個頭啊委屈！”陳予書掙脫開，微微喘著氣道。
陸微努努嘴，坐回原位，“你一點?都?不心疼我?。”
陳予書立即白了她?一眼，“心疼女人，倒黴一輩子。”
“哼！”陸微氣鼓鼓地環胸，斜睨了她?一眼後迅速轉過頭，開啟等人哄模式。
陳予書悄悄拿過相機，好整以暇地繼續欣賞，忽然，她?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鞋，等她?低頭看?去時，就見陸微的腳動了動，然後飛快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幼稚。”她?低低罵了聲?，餘光往旁邊瞥了眼，入目全是陸微高高揚起的下?巴，“還真委屈上了？我?看?你跟溫妍看?畫看?得挺開心的呀，從藝術色彩聊到各國畫家，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我?還怕打擾到你們呢。”
“嘿嘿，我?就知道你吃醋了，小氣鬼陳予書。”陸微一秒笑開，抱住她?的胳膊靠了上來，“好了好了，我?們各退一步，就不要為了一個外人冷戰了。”
“冷戰？”陳予書忍笑，遲疑道：“你是說剛才那五分鐘。”
陸微點?點?頭，“嗯。”
陳予書一言難儘地看?了她?一眼，控製不住，無奈地輕笑了聲?。
心中的鬱氣隨之一下?被掃儘了。
與此同時，溫妍胸口的鬱悶卻遲遲消解不了，起初看?走眼被拒絕就算了，想?著把?人慢慢追到手?也行，哪想?，陸微竟像避瘟疫一般躲著她?，哪怕後來她?退了一步，她?們的關係也沒回不到從前。
努力地修補也無濟於事?，她?不得不相信，可能陸微真是個十成十的直女，是她?把?人嚇跑了。
直到在畫展上，她?遠遠看?著兩人的背影，明明沒什麼親密的舉動，可她?就是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與尋常朋友不同。
真正確定的時候，是陸微蹲下?給陳予書拍照時，她?靜靜站在後麵，看?著鏡頭中定格的畫麵，還有陸微透過攝像頭看?向陳予書時的神情，她?不得不承認，她?慌了。
那一刻，被隔離在外的，其實是她?。
這時，有人發了朋友圈，點?開一看?，是陸微。
附圖九張畫展的照片，中間是兩人的合照。
她?沒點?開看?，退回到聊天界麵，將陸微的置頂取消，她?想?，她?們應該不會再聯係了。
也沒有必要聯係了。
*
日子照舊，事?情卻越來越多，實驗、期中考、體測……時間一下?加了速，不知不覺來到了期末周。
上完最後一節課，回到宿舍，眾人都?亢奮不已。
“不用上課，不用上晚自習，啊！這才是大學生活的真諦啊！”
葉遲晚正在感慨，江欲燃忍不住道：“你不怕期末掛科呀？我?聽說掛科了沒有補考，直接重修！我?要慌死了！”
“怕什麼，我?找學姐打聽了，老師會撈的。”葉遲晚無所謂道。
“但是。”陳予書忍不住開口道，“每年都?有掛科的，雖然概率很低。”
“啊啊啊你們倆，好啦，我?認真學就是了！”
陳予書：“我?把?重點?發群裡?了，及格足夠，要拿高分還是得看?看?書。”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了全寢人崇拜的目光。
“肉麻的話就不用說了。”陳予書連忙讓她?們打住，“抓緊時間學吧。”
陳予書勵誌要拿獎學金，哪怕現在整天空閒，也絲毫不敢懈怠，早上一睜眼便?背著書包去圖書館占座，一學就是一天，日子反倒比平時更?累。
反觀陸微，平時作業雖多，很累很苦，但到了期末，除了英語、思修等公共課外，其他都?結課考完了。
所以，兩人的日常就是，陳予書頂著寒風到圖書館，學了一上午後，陸微剛好從床上起來，然後兩人到餐廳集合，吃完飯，陸微送她?回圖書館，接著去畫室畫畫。
一道吃完晚飯，再把?陳予書送回圖書館，陸微便?可以回宿舍開始自己的娛樂時光了。
見陸微這麼悠閒，陳予書心裡?不恨是假的，有事?沒事?就愛催她?學四級，但每次都?被陸微一句“現在還早”回絕。
“那你彆在我?跟前晃悠，看?著心煩！”陳予書背著沉重的書包，再看?陸微一身輕鬆，越發氣悶。
“我?還不是怕你天天坐圖書館學傻了。”陸微縮著脖子，振振有詞，“不然，我?乾嘛送你到圖書館呀，吃完飯陪你走一趟，熱氣都?沒了。”
陳予書伸手?，把?她?拉鏈拉到最上方，又把?她?圍巾裹緊，“你不知道多穿點?，怪誰？”
“emmm，不要。”陸微邊打哆嗦邊搖頭，“穿得像個球似的，太醜了。”
穿成一個球的陳予書：“……”
*
好在，兩周後，這期末勝高考的地獄日子終於結束了，也代表長達近兩個月的寒假生活正式開始。
陳予書到家的時候，陳思南已經?回來了，她?今年大三，課業任務輕鬆了很多。
吃完飯，兩人在臥室聊天。
“大學生活還習慣嗎？”陳思南一邊掰著砂糖橘，一邊問，“感覺怎麼樣？”
“還挺有意思的。”陳予書道，“參加了幾個社團，還報名了運動會跳遠，可惜最後一跳失誤了，沒得獎。”
陳思南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不由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啊，就你中考跳遠那個鬼成績，你是怎麼有勇氣報名的，還得獎？”
“中考是中考，我?現在跳遠可厲害了！”陳予書脊梁一下?直了起來。
“是嘛？”
“嗯，陸微教?的，還是那種沙坑跳遠，難度更?高！”
“陸微？”陳思南輕輕抬了下?眉毛，“你們倆從小學到現在，還真是形影不離呢，你不會到了大學，除了她?彆的一個朋友都?沒交到吧？”
“我?人緣有那麼差嗎？”陳予書反駁道。
陳思南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多交點?朋友，不隻?女生，男生也是，該談戀愛了。”
陳予書垂頭，剝著手?裡?的砂糖橘，“我?還沒有想?法呢，不是很想?談。”
“那陸微呢？”陳思南忽然問。
陳予書一愣，不知是不是她?心虛的緣故，她?總感覺陳思南這話彆有深意，囫圇道：“我?哪知道她?怎麼想?的。”
這時，陳母敲了敲門，“你們倆在裡?麵說什麼呢？快出來吃點?水果?。”
“吃著呢。”陳思南大聲?喊道，“您就彆在門口轉了，早點?回屋睡覺吧。”
門外立刻傳來陳母罵罵咧咧的聲?音。
“彆管她?。”陳思南道，“寒假想?怎麼過？練練車，爭取考個駕照？”
陳予書搖頭，“我?打算找份寒假工。”
陳思南：“很缺錢？”
“沒有，就是想?找點?事?情做。”
“好，我?找朋友問問，有合適的推給你。”
“嗯，謝謝姐。”
陳思南起身，把?門合上，“睡覺吧。”
陳予書躺上床，忍不住給陸微發消息，問她?寒假乾什麼。
陸微：【王芝芝讓我?考駕照去，說現在不考，以後幾乎就沒時間了。】
陳予書：【我?姐剛也叫我?去。】
陸微：【那我?們一起唄！】
陳予書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陸微立刻連發了幾個鬱悶、不高興的表情包。
似乎這樣還不能表達她?的心情，又發來文字質問：【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去啊？】
陳予書：【這有什麼不好忍心的？你是去學車，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陸微：【嘿嘿，所以，你的意思是，願意陪我?上刀山下?火海？】
這理解能力……
陳予書不得不開始懷疑，陸微當年語文閱讀理隻?有兩三分的原因了。
陸微：【你好愛我?，嗚嗚嗚我?就知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帶著你的愛意去練車吧，等有天我?買了車，一定第一個帶你上路。】
陳予書：【上路？？？】
陸微：【哈哈哈哈……】
陳予書：【算了，這車我?還是不上了，你自己保重。】
陸微：【剛還說了陪我?上刀山下?火海呢！】
陳予書嘖了聲?，忍不住對著屏幕翻了個白眼，“自戀死了。”
*
寒假工的事?很快有了著落，陳思南朋友家的親戚有個小孩，今年初升高，數學和英語成績不怎麼好，需要找個家教?，每天兩個小時，一小時一百二。
陳予書覺得可行，便?答應了。
巧的是，她?做家教?的地方跟陸微練車的地方很近，然而，兩人時間錯開了，有時候一整天都?碰不到麵，隻?有晚上兩人得了空，才能在一起玩會兒。
這天，陳予書上完課，回到家有點?晚了，陳思南和陳母都?在客廳，電視開著，在聊家常。
她?把?包放下?，去衛生間上了個廁所，恍惚中聽到有人敲響了門，不過一會兒，門又關上了。
一出來，就看?到茶幾上多了幾個禮盒，陳予書走近看?了看?，不由問道：“這是誰送的呀？”
陳母一邊摘著菜，一邊難掩愉悅道：“就對門，陸微她?媽。”
陳予書有些納悶地看?著陳母臉上的表情，“王阿姨送這個乾嘛？”
陳母：“說是過幾天要搬家，到時候……”
“搬家？！”陳予書忍不住驚呼出聲?，心臟撲通撲通快速跳了起來，她?大腦一下?宕機，呐呐問：“你剛說，誰搬家？”
第37章 朋友
陳母被嚇了一跳, 手裡的菜一下掉在了地上，“你這孩子，一驚一乍的乾什麼？”
陳思南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
陳母沒察覺到她的異樣, 語氣輕快道：“還能是誰？就陸微他們家，說最?遲下周搬家, 唉, 我說他?們那?麼有?錢，就該早點搬，跟我們這些窮人……”
陳予書全然聽不到陳母後麵的話，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她才魂不守舍地回到臥室，然後慌忙拿出手機, 想發消息問問陸微，下一秒, 又忽的頓住。
王阿姨都親自來?說了，問陸微又有?什麼用呢？
瞬間，她整個人又呆住了, 心口有?什麼東西不斷下墜, 她卻無力?抓住。
忽然, 她想起?有?一年, 她和陸微小升初時，她們也曾說過?搬家，但後來?怎麼又沒搬了呢？
陳予書擰緊眉頭, 有?些費力?地回想，對了, 是陸微哭著鬨著，甚至威脅不去上學, 最?後才留下的。
想通後，她心中一喜，這一秒，像是回到了那?個夏天，她一把抓住了回憶中的陸微。
但下一刻，她便從雲端重重摔了下來?，心臟驟疼，她不自覺攥緊了手機，眼神卻沒聚焦，漂浮在半空中。
這時，手機響了聲。
她一激靈，回過?神，打開一看，是陸微發來?的消息。
【我練完車啦，快下來?，我在老地方等你。】
陳予書沒問她想乾什麼，隻有?一個念頭，她想馬上見到陸微，特彆特彆想。
“要吃飯了，你乾什麼去呢？”
廚房傳來?陳母的聲音，陳予書充耳不聞，腦子全被那?人占據了，飛快穿上鞋，噠噠噠就跑了下去。
陸微說的老地方是小區的一顆樟樹下，粗大?的樹乾剛好能擋住從兩家窗戶望下來?的目光，記錄了她們十幾年的悄言細語，見證了她們無數個偷吃垃圾食品的畫麵……
陳予書跑過?去，在模模糊糊看見人影的瞬間，她腳步一頓，酸澀感瞬間衝上了鼻頭。
朦朧中，她看見陸微朝她招了招手，她飛快眨了眨眼，將眼淚逼回去，然後小跑著過?去。
陸微手裡拿著兩個長紙杯，裡麵裝著麻辣燙，插了兩根竹簽，見到她，立馬遞了一杯給?她，“我剛吃了一串，味道?還?和以前一樣，快嘗嘗。”
“是嗎？”陳予書問，說出口有?些許哽咽。
“嗯！”陸微點點頭，叉起?一個剪小的蘭花串送進嘴裡，然後被辣得斯哈斯哈，直吐舌頭，熱氣結成白煙，在兩人之間飄散。
陳予書看著她，輕輕笑了下，隨即目光落在她凍得通紅的手上，從包裡拿出副手套，“戴上。”
“不用，你戴吧。”陸微頭上戴著一個毛絨絨的帽子，專心挑著紙杯裡的東西，一雙眼特彆亮，忽然看向她，“怎麼不吃呢？嘗嘗這個蛋餃，好像是他?們家新出的，啊。”
陳予書張嘴咬了一小口，紙杯的熱氣不斷升騰，熏得她眼眶發紅。
“你怎麼了這是？”陸微忽然問。
陳予書有?些納悶，剛想問她怎麼了，就感覺陸微的手背擦過?了她的臉頰。
“是不是你媽怎麼你了？”
陳予書搖頭，反射性地摸上自己的臉，還?有?點水漬，她忙故作輕鬆道?：“可能是被辣到了。”
“我也覺得有?點辣，可能是在學校吃多了清淡的……”
陳予書盯著她被辣紅的嘴唇，一開一合，不由漸漸失神。
“喂，陳予書，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陸微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心情不好？”
陳予書眨眨眼，垂下頭，還?是沒忍住，問道?：“我剛聽王阿姨說，你們要搬家，大?概什麼時候……”
“搬家？”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微打斷了，陸微震驚道?：“王芝芝說的？”
“嗯。”
陸微愣了一秒，有?些慌亂地咬住唇，忽然將手中的紙杯遞給?她，“我去問問她。”
話落，轉身跑走了。
陳予書靠著樟樹慢慢坐下，紙杯冒著的熱氣不斷被吹散，了去無蹤。
其?實，搬個家也沒什麼的吧。
又不是分?開了，還?在一個城市裡，總能見到麵的。
而且，大?學裡也能天天見到。
陳予書這麼想著，企圖讓自己好受點，然而，她的手卻不禁握緊了紙杯，心跳越來?越快，胃部由於焦慮緊張，開始痙攣起?來?。
倏地，熱湯冒出來?，撒了她一手。
叮鈴鈴——
陳予書手忙腳亂地放下紙杯，小心拿出手機接通。
陳思南：“去哪兒?了？還?回來?吃飯嗎？”
陳母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來?，“看著要吃飯了還?往外跑，還?……回……”
“我馬上回來?。”陳予書道?。
起?身往回走，慢騰騰爬到五樓，陳予書感覺耗儘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她扭頭看著對門，舌根微微發苦。
另一邊，陸微急匆匆跑回家，剛一打開門，便忍不住問道?：“誰說我們要搬家了？”
“你已經?知道?啦？”王芝芝小小驚訝了下，然後柔聲道?：“我本來?打算晚上告訴你的。”
“為什麼要搬家？”陸微擰眉，不停喘著氣道?，“這裡有?什麼不好的？”
麵包本來?在腳邊蹭她，許是被她嚇著了，輕輕抖了一下，耳朵也下壓了點。
陸微看了眼，蹲下，揉了揉麵包的頭，輕聲道?：“麵包，去陽台，快去。”
“唔。”麵包低低叫了聲，慢吞吞走到陽台。
王芝芝這才開口：“微微，當初是為了你的學習，我們才搬到這裡來?的，現在你已經?上大?學了，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陸微不解，“這兩者有?關?係嗎？為什麼大?學了就不能繼續住在這兒?了？”
“這房子空間太小了，媽媽和爸爸工作起?來?很不方便。”王芝芝耐心道?，“新房子很大?，我們專門給?你留了一間畫室，對了，它還?有?一個大?陽台，以後你想養多少貓貓狗狗都可以。”
陸微麵無表情地聽著，內心沒有?半分?觸動，隻是問：“在哪兒?？”
“哦，在城西。”王芝芝以為終於說動她了，不由驚喜道?：“對了，我記得你有?個朋友也住在城西，叫什麼來?著，祁秦是嗎？”
聽到城西後，陸微心一沉，沒了精力?去糾正她，深吸了口氣，忍著顫音道?：“好，你們覺得擁擠，覺得工作不方便，想搬家可以，把我房間和麵包留下，我們不搬。”
“微微。”王芝芝有?些焦急地喊了聲，歎了口氣，“那?你說說，你不搬家的理由吧。”
陸微張了張嘴，腦中卻一片空白。
“還?是和幾年前一樣嗎？舍不得小書。”王芝芝替她道?，“無法說出搬家的原因，卻是留下的理由，對嗎？”
陸微沒有?反駁，也無法反駁。
“可是，微微。”王芝芝語重深長道?，“你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初中的時候，你可以害怕因距離跟朋友分?開，可現在，你們都長大?了，應該明白千裡筵席終有?一散的道?理。”
“所以。”陸微扯了扯嘴角，發出一絲譏諷的笑，“長大?了就不可以害怕分?離了？那?是你們大?人的說辭，我不懂，就當我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吧，我就是害怕。”
王芝芝秀眉輕擰，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良久，她才緩聲道?：“微微，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小書是個好孩子，我也很喜歡她，如若不是太冒昧的話，我都恨不得認她作乾女兒?。”
“沒必要。”陸微打斷她，小聲喃喃，“我隻是想跟她一直在一起?，不分?開罷了。”
話落，陸微眼圈一下紅了，一滴淚奪眶而出。
王芝芝有?些震驚地看著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恍然大?悟地擰緊了眉心，原來?是這樣，她早該想到的，怪她。
她握住自己發抖的手，試探道?：“微微，你對小書是不是……”
陸微吸了下鼻子，垂頭，將眼淚抹去，“我對她什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嗎？”
“是嗎？”王芝芝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陷入了短暫的迷茫，片刻後，她輕歎了口氣，還?是問道?：“微微，你確定小書隻是你的朋友嗎？”
“什麼意?思？”陸微疑惑地抬起?頭，認真想了想，“對，她不隻是我朋友，還?是我家人。”
王芝芝無奈地搖搖頭，拉過?陸微的手，“微微，媽媽隻想告訴你，無論將來?發生什麼，都彆害怕，我們會一直支持你的。”
“嗯？”陸微不明白，她們不是在談搬家的事嗎，怎麼就跑到這兒?來?了？
王芝芝揉了揉她的頭，“搬家的事我們再商量商量，先把飯吃了，好嗎？”
陸微沒說話，心底仍是止不住的恐慌，並?一直延續到了深夜。
一樣的夜，陳予書躺在床上，房間燈沒開，黑如濃墨。
這時，寂靜的空間裡接連響起?幾聲消息提示音。
陳予書心口一跳，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飛快打開手機看了眼。
下一秒，她掀開被子，慌亂穿上鞋，拿上一件棉服，小聲打開門，悄然離家。
本以為陸微消息裡說的“想得想哭”是個形容詞，沒想到，陳予書剛一踏出門，就聽到了一陣壓抑的低泣聲。
樓道?感應燈沒亮，很黑，陳予書打開手電，往上爬了一層，輕聲喚陸微的名字。
“陳予書……”剛喊出口，陸微便哽咽得說不出其?他?話了，隻剩越來?越大?的抽噎聲。
陳予書心一揪，連忙幾大?步上前，在陸微旁邊坐下。
“嗚嗚嗚嗚書書，我不要……嗝……不要跟你……嗝……”人一來?，陸微再控製不住，一把將人抱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囫圇都說不清楚。
“好了好了。”陳予書連忙撫著背，給?她順氣，“又不是生離死彆，乾嘛哭得這麼傷心。”
“就、就是生離嗚嗚嗚我不要、不要跟你分?開……”陸微越哭越大?聲，“嗚嗚嗚嗚我該怎麼辦？他?們搬他?們的，我、我才不走。”
倏地，聲控燈亮了。
陸微受驚地抬起?頭，上下看了看，發現沒人，抽抽兩下後，又欲放聲大?哭。
見狀，陳予書連忙捧著她的臉，“噓——小聲點，不要吵到彆人了。”
陸微哭聲一下啞然，眼裡充斥著迷茫委屈，唇瓣不受控地顫抖起?來?，幾秒鐘後，紅通通的眼眶湧出一滴滴豆大?的淚珠，很快就彙成了小溪。
陳予書擰著眉，看得心揪成了一團，伸手小心給?她擦淚，卻越擦越多。
聲控燈很快熄滅，樓道?再次陷入黑暗。
失去視覺，其?他?感官瞬間變得更加敏感，陳予書指尖一僵，遲疑著想縮回手。下一秒，陸微直接抓住她的手，貼在了自己臉上。
“書書。”帶著顫音，陸微低低喊道?，吸了吸鼻子，頭埋在她胸前，又嗚咽著哭了起?來?。
眼看聲音又要控製不住，陳予書忽然感覺陸微咬住了她的衣服，很快，薄衫裡衣被打濕，帶著潮濕的悶熱。
懷裡身軀顫抖的程度逐漸減小，陳予書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怎麼一哭還?收不住了？”
陸微哭得眼睛又乾又澀，流不出淚來?，但鼻子仍不受控地一抽一抽的，偶爾打幾個哭嗝，“難過?，我好難過?，一想到要跟你分?開，我就……”
“彆哭彆哭。”陳予書連忙揉了揉她的頭，哄道?：“隻是搬個家而已，還?能見麵的，而且，等一開學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不聽不聽，我就是難受。”陸微撒潑似的在她身上亂蹭，臉不知何時貼在了陳予書脖頸鎖骨處，呼出的熱氣儘數從領口灌了進去。
“陸微。”陳予書身子微僵，往後倒了倒，勸解道?：“沒事的，等以後習慣就好了。”
“為什麼不能習慣在一起?，反而要習慣分?開？”陸微呢喃出聲，突然倔強道?：“我不管，我就不走！分?開我會傷心死的，你就心疼心疼我嘛。”
陳予書心底酸軟一片，長長吸了口氣，帶著些許無奈道?：“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我來?決定，你就稍微求求我，求我留下好不好？”
陳予書輕笑了聲，“陸微，你怎麼這麼幼稚？”
陸微立刻哼唧了聲，臉貼著她的頸側蹭了又蹭，依戀味十足，像貓兒?一樣。
樓道?安靜下來?，陸微稍偏頭，鼻尖從她鎖骨滑上脖頸，熟悉的清香，細膩的肌膚，動作慢慢變了味，逐漸不受她控製。
“陸微。”陳予書受不了地輕喊了聲，嗓子發緊。
暗夜滋養著曖.昧氣氛野蠻生長。
聽到聲音，陸微從喉嚨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仰頭間，嘴唇擦過?陳予書脖頸，停在下巴，奇異般的，她並?不想停下，內心深處陡然生出一種渴望，想近一點，更近一點。
兩人靠得很近，呼吸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陸微舔舔唇，忽然有?些口乾舌燥，靈魂莫名躁動起?來?，“陳予書，我……”
“……嗯？”陳予書屏著呼吸，好半天，才發出一點聲音。
陸微沒說話，忽然從她身上撤離了，陳予書還?來?不及鬆口氣，就感覺灼熱的氣息撲灑在了她的鼻尖。
像極了要接吻。
她到底……想乾什麼？陳予書腎上腺素急速飆升，腦子飛快轉動著，身體卻完全僵住了，敏銳得能捕捉到每一次最?細微的變化。
這氣氛實在太過?怪異了，生怕又是自己臆想下的產物，陳予書咽咽口水，很想問陸微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聲控燈倏然亮起?，受到刺激，陳予書反射性地閉上了眼。
陸微直直看著陳予書的臉，心中的疑惑卻比在黑暗時更甚。
腳步聲最?後停在了五樓，陸知行打開門，就見王芝芝坐在沙發上，窗外透過?的光落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孤寂。
他?把燈打開，坐過?去，輕輕拍了下她的背，“怎麼了？有?心事？”
王芝芝：“我在想，我們這麼突然的搬家，是不是太不考慮微微的感受了。”
“微微不想搬家嗎？”陸知行問。
王芝芝點點頭，“嗯，她很抗拒。”
陸知行不無意?外，“對微微而言，這裡和這裡的人都有?特殊的意?義，她不想離開很正常。”
“是呀，記得那?時，我的事業剛起?步，忙得不可開交，完全沒察覺到微微的變化。”王芝芝不由回憶道?，“多虧老師提醒，可也晚了，無論我們給?微微換了幾個學校，她都不喜歡，直到搬到這兒?來?，我怎麼也沒想到，小書那?麼文靜內向，竟然能跟她和睦相?處下來?。”
陸知行：“嗯，微微小時候脾氣可怪了，不愛搭理人，一跟人相?處，蠻橫又霸道?，哈哈哈難怪彆的小朋友都受不了她。”
王芝芝不由也跟著笑了兩聲，“小書總歸對她是不一樣的，無論微微對小書是什麼感情，我都接受。”
陸知行：“當然，這都什麼年代了，她開心就好，至於搬家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好。”
*
樓道?重新恢複寂靜，先前的氣氛蕩然無存，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陳予書餘光瞥著陸微平靜的側臉，完全失去了問話的勇氣。
“不早了，快回去吧，彆難過?了。”陳予書起?身，伸手將陸微拉起?來?。
“嗯。”陸微看了她一眼，慢慢走下樓梯。
回到房間，陸微躺上床，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般，沉悶不已。
不隻是因為搬家，還?有?……她心底似乎知道?是何事，但又說不清楚，混沌迷蒙。
漸漸地，腦海中起?了霧。
起?身開門，黑暗的樓道?裡，陳予書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她連忙過?去，坐下，把人抱緊。
忽然，有?水落到她臉上，“陳予書，你怎麼哭啦？”
陳予書沒說話，她一下慌了，忙給?陳予書擦淚，但不知怎的，漸漸地，哭的那?個人變成了她，她頭埋在陳予書胸前，哭累了，就靠在陳予書肩上。
發梢的香氣傳來?，勾著她上癮一般地不斷靠近，貼著脖側一路向上，最?後觸上一片柔軟，像果凍一般，她忍不住輕咬了下，呼吸一下亂了，有?什麼東西催促著她，持續深入。
噔噔噔——
燈亮了。
她猛地驚醒過?來?，眼前是陳予書放大?的臉。
床上，陸微一下睜開眼，有?些急促地喘著氣，夢境中的最?後一幕仍停留在腦海中。
做的什麼鬼夢！
她怎麼會、怎麼會跟……
夢中的場景不斷閃現，陸微一點也不敢細想，忙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見鬼！見鬼！
儘管知道?這是夢，但陸微也絲毫冷靜不下來?，心裡崩塌了一次又一次。
人家陳予書把她當朋友，她怎麼能這樣？何況，她是個侄女啊！
難不成是因為分?離焦慮？所以夢中的動作就稍微親密了點？
陸微不由讚同地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不解，想著，她拿出手機搜了搜。
“同性依賴症？一種青春期常見的心理過?渡現象……不等同於同性戀。”一口氣讀完，陸微捧著手機，大?大?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我就說嘛。”
不然真沒臉見陳予書了。
陸微很快將這事拋在腦後，看了眼手機後，打算睡個回籠覺。
然而，剛一閉眼，她就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她忘了今天還?要練車！
急匆匆趕到駕校時，還?是遲到了，陸微貓在門口，正好聽到教練在發火訓人，這時候進去，不是找死嗎！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下，是王芝芝發來?的消息。
【微微，搬家的事沒有?跟你商量，就貿然做了決定，抱歉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媽媽昨晚認真想了想，你看這樣可以嗎？老房子的東西不動，如果你放假想過?來?，我們就在這邊住。】
那?這樣，豈不是就不用跟陳予書分?開了？
陸微心頭一喜，給?王芝芝回了話後，便迫不及待將消息告訴了陳予書。
彼時，陳予書剛上完課，正要收拾東西離開，看到陸微的消息後，一整天的陰霾瞬間被掃儘了，她忍不住笑了聲，因為激動，握著手機的手不由微微顫抖。
“陳老師，是你男朋友給?你發的信息嗎？”
聞言，陳予書愣了一下，轉頭對小姑娘道?：“不是。”
“那?一定是老師喜歡的人吧。”小姑娘拿著筆，一副很懂的樣子。
陳予書笑了笑，沒有?否認，“好好學習，明天見。”
等電梯時，陸微又發了消息過?來?，問她什麼時候下課。
【剛結束，你呢？開始練車了嗎？】
陸微：【還?沒，不過?，我打算翹課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見麵，陳予書一怔，不可抑製地想起?昨晚，突然就生出了絲膽怯來?。
到達約定的地方，陳予書左右環顧了圈，沒看見陸微，正打算打電話問問她在哪兒?，就感覺有?人拍了下她的後背，陸微從旁邊探出頭來?。
“嘿嘿，我在這兒?。”
第38章 姐妹
“你有病吧你！”陳予書被嚇了一跳, 伸手就想打她，陸微像是早料到了一般，立刻從?背後?抱住她, 將她雙手桎梏在了懷裡。
“誒，沒想到吧, 打不著！這叫以暴製暴！”
陸微附在陳予書耳邊道?, 潮濕熱氣全灑在了耳廓周圍，陳予書邊躲邊罵，“製你個頭！撒手！”
“哈哈哈……”陸微放開她，轉而將手搭在她肩上, 餘光忽然瞥見陳予書脖頸處的一片白皙肌膚，腦中不自覺想起昨晚的種種畫麵。
“你們真的不?搬家了？”陳予書問, “你怎麼跟阿姨和叔叔說的？”
“啊？沒錯。”陸微回過神，將手機遞給她, “喏，你看，王芝芝發的。”
陳予書接過, 將信將疑地點開消息, “你媽媽還挺通情達理的, 昨晚哭早了吧。”
那些丟人的記憶一下?被喚醒, 陸微臉立刻漲得通紅，“你還提！”
“又不?是我丟人，我怎麼不?好?意思提？略。”陳予書朝她吐吐舌頭, 大步往前走去。
陸微看著她的背影，氣得咬緊了下?唇, 想到了什麼，她鬼使神差地伸手, 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
搬家一事翻篇，寒假在一眨眼中悄然過去。
“給大家講一個恐怖故事，四?級考試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葉遲晚壓低聲音，陰惻惻道?。
“巧了，我正在看如何一個月穩過四?級。”江欲燃和善一笑，“要一起看看嗎？”
葉遲晚：“嗯，接下?來你應該還會?刷到，如何半個月穩過四?級，如何十天穩過四?級，如何一天通過四?級。”
“去你的！”江欲燃摘了耳機，“大家要一起聽聽嗎？”
“我聽！”葉遲晚口嫌體正直，第一個舉手，“書書和夏可應該不?用，人家還沒報名就開始學了。”
陳予書遲疑著問：“你們回家不?會?一點都沒學吧？”
兩?人皺著眉，齊齊點頭，然後?湊到一起苦著臉看視頻。
陳予書好?笑地搖搖頭，想到了什麼，忽然問：“你們看的這個，有用嗎？”
江欲燃歎了口氣，“死馬當活馬醫唄。”
陳予書：“那能把視頻轉我一下?嗎？”
葉遲晚有些驚訝地啊了聲，“你還看這個？”
“笨呐，這當然是給某個人看的啦。”江欲燃暫停視頻，轉發給陳予書，“發你微信了。”
“哦，不?愧是4008的編外人員。”葉遲晚恍然大悟道?。
“嗯。”陳予書點點頭，道?了聲謝謝，隨即立馬轉給了陸微。
恰在這時，到了晚飯時間，陸微已?經等?在樓下?了。
六點不?到，天就開始變得灰蒙蒙的，入目所見，幾乎全是枯樹枝，頗有股蕭瑟之感?。
陸微保持著一貫的風度，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一見陳予書下?來，就立即貼了過去。
“你真是……”陳予書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還當在南方?啊，凍死你得了。”
忽然，一陣凜冽的冷風吹來，陸微凍得牙齒直打戰，越發抱緊了她，“對了，你給我發了什麼？太冷了，我還沒點進去看。”
“過去點。”陳予書鬆開圍巾，往陸微脖子上圍了一圈，回道?：“如何一個月快速通過四?級，抓緊時間抱抱佛腳吧。”
“嘿嘿，四?級小意思，裸考照樣輕輕鬆鬆過。”圍巾還帶著陳予書的體溫，陸微舒服地眯了下?眼，聞言，不?以為?然道?。
陳予書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挺有自信哈，忘了自己高中英語是什麼水平了？”
“但我高考英語成績還不?錯呀。”陸微小聲道?，帶著點小得意，“有一百二呢。”
“你……”陳予書氣得重重吐了口氣，拽著圍巾想扯回來。
“乾什麼？你真想凍死我啊！”陸微湊得更?近，臉幾乎貼著臉。
“我是想讓你清醒清醒，你都多久沒學英語了？英語重在積累，需要細水長流……”
陸微眨眨眼，鼓起腮幫子，靜靜聽陳予書說，一瞬間像是回到了高三。
那時正是高考衝刺期，其他科目經過突擊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唯有英語始終提不?上去，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本想著乾脆放棄算了。
然而，陳予書卻不?肯，各個題型的解法?、得分技巧等?不?要錢似地往她腦子裡送，不?止如此，還天天監督她背單詞背作文，稍有偷懶，便?少不?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
那段日子最是辛苦，一點睡，六點起，身心俱疲，聽著聽著，就不?由委屈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惹得陳予書又一聲一聲哄她，哄好?了，再細細叮囑她要好?好?背單詞。
“你到底聽沒聽？”
陳予書稍帶凶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陸微就感?覺耳朵一痛，陳予書的手還擰在上麵。
“冷冷冷，圍巾，快把它蓋上！”如刀般的寒風刮來，可比陳予書手勁的威力大多了，陸微嘶了聲，壓著耳朵直往陳予書脖子裡拱。
陳予書放開手，哼了聲，“盲目自大，到時候可彆哭。”
“怎麼會?哭呢？”陸微夾著聲音，黏糊糊地開口，“有書書在，我四?級一定能起死回生的，是吧，書書？”
“彆喊我。”陳予書嫌棄得直躲，“從?報名就開始催你學，到現在真題也沒做兩?套，單詞更?彆說了……”
“好?了，彆念了彆念了。”陸微連忙小聲央求，“我媽都沒你這麼囉嗦，現在都這樣，老了我可有的受。”
“陸、微！”
“彆彆彆，我錯了，就是嘮叨的小老太太我也喜歡，嘿嘿。”
陳予書被她氣得體溫都升高了許多，乾脆扯下?圍巾扔給她，“吃完飯去我宿舍，我把四?級記的高頻單詞、短語還有作文的常用句型模板等?給你，好?好?背，還有聽力也要練練，不?許再偷懶了，聽到沒有？”
“嗯嗯！”陸微連連點頭保證，“書書，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真是栽你手上了，陳予書忍不?住小聲嘟囔道?。
“嘰嘰咕咕說什麼呢？”
陳予書：“對了，你們新家裝修得怎麼樣了？”
“快的話，下?周就可以入住，對了，他們還領養了兩?條小狗呢，等?放假回家，我帶你看看去。”陸微趴在她耳邊道?，然後?擠擠眼，“不?過，你放心，暑假我們一家人都會?回來，我和麵包會?陪著你的。”
“誰稀罕你了？”陳予書切了聲，“不?過，阿姨和叔叔真的很好?，挺為?你著想的。”
“還行吧。”雖這麼說，語氣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畢竟，她也知道?我離不?開你，她還說，要不?是太冒昧的話，都想認你做乾女兒呢。”
陳予書：“是嗎？”
“嗯，她親口說的。”陸微撇撇嘴，“不?過，我覺得沒必要。”
陳予書來了興致，有些好?奇地問：“為?什麼？這樣我們就是名義上的姐妹了，不?是更?好?嗎？”
“也還行吧。”陸微輕擰了下?眉，稍拖長了聲音道?，“我覺得沒太大區彆啊，多此一舉。”
陳予書也沒再追問，隨口道?：“那阿姨還說什麼了嗎？”
“就是他們大人的那些道?理啦，什麼千裡筵席……”陸微回憶著那天王芝芝說的話，忽然，她話音一頓。
——你確定小書隻是你的朋友嗎？
腦中倏地響起這句話，陸微登時一愣，眼中漸漸被迷茫填滿。
陳予書：“你剛說確定什麼？我怎麼了？”
“啊？什麼？可能我記、記錯了。”陸微回過神，下?意識否認，心臟隨之不?規律地快速跳動起來，她連忙轉移話題道?：“反正最後?她就同意了唄。”
陳予書：“哦，那還好?。”
陸微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莫名就感?覺，挨著陳予書的那部分軀體，一下?僵硬了起來，肌膚相貼的地方?更?是不?斷升溫。
她小心瞥了眼陳予書，奇怪，總感?覺和以往看見的不?太一樣。
第39章 筆記
吃完飯, 陸微總算從那種怪異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然後跟著陳予書去宿舍拿四級資料。
“喏，拿著。”陳予書從桌肚抽出幾個筆記本, 遞給陸微，“不?許亂塗亂畫, 不?許弄丟了, 聽到了嗎？”
“你?先放桌上，我還不打算走呢。”陸微擰著眉撒嬌，把人擠開，然後一屁股坐下, 霸占了陳予書的椅子。
陳予書咬咬牙，恨不得把筆記本砸她腦袋上, “不?回去好好學習，還坐這兒乾什麼？”
“皇上不?急太監急。”陸微撅起嘴, 小聲喃喃。
“嗯？”陳予書拿著筆記本在手上拍了拍，“你?再說一遍。”
陸微感覺背脊陣陣發涼，不?禁縮起了脖子, 然後迅速起身, 搶過陳予書手裡的本子, 拍拍屁股一溜煙跑了, 嘴裡還不?忘飛快道?：“我說，陳予書是個嘮叨鬼！”
“陸微！你?有?本事站住！”陳予書作勢要追她，就?聽到樓道?外陸微跑得比兔子還快。
寢室立刻傳來一陣爆笑聲。
“哈哈哈哈哈也隻有?陸微能讓書書這麼抓狂了！”
陳予書：“好心被當做驢肝肺, 下次再也不?管她了！”
“你?哪次不?是這麼說的？”江欲燃咦了聲，一臉看破的表情。
陳予書瞬間啞口無言, 輕輕哼了聲，“下次再管她是小狗。”
*
大二下的課程比大一上隻多?不?少, 白天幾乎滿課，除了晚自習，很難有?其他時間學英語，好在陳予書已經?把真題刷了兩?遍，每天隻需記記單詞，做點題保持手感就?行了。
一旁的江欲燃卻?有?點抓狂，忍不?住問道?：“學校現在還允許四級刷分嗎？”
陳予書搖搖頭，“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問問薑學姐呢？”
“對哈，我怎麼沒想到呢。”江欲燃當即拿出手機，給薑允析發消息。
陳予書見狀，不?由好奇地問道?：“你?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唉。”江欲燃立刻歎了口氣，“還在拉扯呢。”
“啊？上次不?是還說，就?差層窗戶紙了嗎？”陳予書驚訝道?。
江欲燃無奈攤手，“是啊，但沒辦法，這層窗戶紙就?是捅不?破。”
陳予書猶豫道?：“要不?，你?主?動點？”
“主?動了，已經?很主?動了，我天天給她朋友圈點讚呢。”
“啊？”陳予書震驚地張大了嘴，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試探問道?：“呃，你?確定這叫主?動？”
江欲燃理所當然地挑挑眉，“嗯哼，這怎麼不?算主?動？等等，薑學姐回我了，什麼？四級過了就?不?許再報名了？！直接讓我去死吧！棄考可以不?？”
“彆想這些，趕緊學，還有?時間呢。”陳予書道?，“晚上回去，我讓陸微把筆記本給我，你?把筆記拍下來，裡麵都是……”
“嗚嗚嗚書書，你?是什麼神仙，我江欲燃這輩子……”
“好了好了，你?怎麼也被葉遲晚傳染了。”
晚自習結束。
陳予書一出教學樓，就?見陸微站在路燈下，懷裡緊緊抱著兩?本書，彎腰駝背，冷得縮成了一團。
“書書，你?終於下來了，我……阿嚏——快、快凍死我了，怎麼晚上這麼冷？”等陳予書走近，陸微連忙將手放進了陳予書的衣帽後麵，整個人躲在陳予書後麵，以抵禦正前方呼呼吹來的寒風。
“晚上降溫了，笨蛋。”陳予書一邊說，一邊罵罵咧咧地取下圍巾，“每次都占用我的圍巾，下次不?跟你?走了。”
陸微吸吸鼻子，“就?用你?一條圍巾，至於嗎？”
“那你?有?本事自己戴啊，次次都用我的。”陳予書轉頭，白了她一眼，“對了，我給你?的筆記本你?帶了嗎？我今晚拿回去，給江欲燃看看，明天再給你?。”
“啊？”陸微有?些慌亂地開口，“都、都要嗎？”
“你?這麼心虛乾什麼？”陳予書腳步一頓，轉身，微微眯起眼睛，“你?做什麼了？弄臟了還是弄丟了？”
“沒有?！我現在沒帶，明天給你?唄。”
聞言，陳予書鬆了口氣，“沒事，我陪你?回宿舍拿。”
“沒在宿舍！”陸微立馬道?，然後有?些支支吾吾地開口，“在、在自習……不?，在畫室，沒錯，在畫室！”
陳予書細細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懷疑漸深，忍不?住雙手環胸，審問道?：“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在說謊呢？”
“沒有?！明天我給你?不?就?行了嗎？”陸微挺直脊梁，一臉正經?道?。
陳予書越看越不?對，當即道?：“在畫室是嗎？行，現在我跟你?去拿，還來得及。”
這下，陸微肉眼可見地慌了，但還是強撐鎮定道?：“現在這麼冷，不?如……”
“老實交代，我的筆記本到底去哪兒了？”陳予書語氣不?自覺加大了許多?。
陸微被嚇得睫毛一顫，半天，才?囫圇道?：“給、給彆人了。”
“什麼？！”
陸微連忙解釋，“不?是給，就?是借給她們看看！”
陳予書閉眼，深吸一口氣，“幾天了？”
陸微顫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
“不?許撒謊！”
陸微又多?加了兩?根手指，“她們、她們說……”
不?等陸微把話說完，就?見陳予書徑直轉過身，大步往前走了。
第40章 生氣
陸微心裡一咯噔, 愣了幾秒，全身的血液一下湧了上來，也顧不?得冷了, 連忙大跑著?追上去?，“陳予書, 你等等, 你先聽我解釋啊！”
陳予書渾身被怒火包裹著?，一點也不?想聽到陸微的聲?音，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感?覺陸微要追上，最後直接小跑著進了宿舍樓。
陸微緊隨其後。
在樓道, 正好碰上要去洗澡的江欲燃。
“發生什麼了？這麼生氣？”江欲燃疑惑道。
陳予書兩頰通紅，胸口不?規則地劇烈起伏著?, 她氣得腦子有些缺氧，緩了緩，正欲開口, 後麵忽然傳來陸微的聲?音。
“我等會兒跟你說。”飛快說完, 陳予書快步回到寢室, 收拾好洗漱用品, 在陸微敲門之際，一把拉開門，仿佛看不?到她一般, 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
“我不?是故意的。”陸微側身追在一邊，氣還?沒來得及喘勻, 便急急解釋道：“我前幾天?帶著?它去?教室學習，被一個同學看到了, 就讓我借她……”
陳予書一語不?發，麵無表情地快步走?到樓道儘頭，拉開浴室門，徑直走?了進去?。
“喂，陳予書！”陸微連忙拉住她，但立刻就被一把甩開了，她還?欲再追，隻見浴室門一下合上了。
洗完澡，渾身的寒意被驅散了，但陳予書胸中憋著?的那口氣仍沒散，走?出?浴室裡間，正好看見江欲燃在吹頭。
“這是怎麼了？還?在生氣呢？”江欲燃掀開一邊的頭發，看著?她問道。
陳予書悶悶地嗯了聲?，拿起她旁邊的吹風機，掃碼啟動，巨大的噪聲?瞬間響起，片刻後，她才將?路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江欲燃湊近，聽得眉毛直皺，接著?忍不?住歎了口氣，“唉，陸微真是……離考試沒幾天?了，她這……有點糟蹋你的心意啊。那些筆記都是精華，整理出?來要不?少時?間呢。要是她全都學完了，把筆記給彆人倒也無可?厚非。”
說著?，江欲燃又歎了口氣，放下吹風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但怎麼，也該給你說聲?，一句話的事。你彆生氣了，她可?能也是不?好意思拒絕，所以才借給彆人的。”
陳予書仍氣悶不?已，“她不?好意思拒絕，她借給彆人，忘了跟我說，我都理解。但是，她一借就是三天?，要不?是我今天?問起，她是不?是打算等四級考完了，再等彆人給她啊！”
不?說還?好，一說，陳予書越發憤怒，氣得把手直接撐在了桌沿上，弓腰急急呼吸著?，“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管她！”
見狀，江欲燃連忙安慰道：“好了好了，讓她趕緊要回來就是了，彆氣壞自己。”
陳予書閉著?眼，輕輕吐氣，片刻後才緩過來，點了點頭，“嗯，我們回去?吧。”
走?到浴室大門，陳予書腳步一頓，往後退了一步，對江欲燃道：“你幫我看看她還?在不?在，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江欲燃作了個OK的手勢，推開門，往外?瞅了一眼，“沒看見，馬上到門禁時?間了，她應該走?了。”
“嗯。”陳予書臉色微變，心中陡然又生出?一股火氣，“那就好，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江欲燃微微挑了下眉，不?敢吱聲?。
回到寢室，陳予書打開手機，就見陸微的消息還?在不?間斷地發，從事情經過到心理剖析，再到認錯保證，字數加在一起，都夠寫一份保證書了。
然而，就是沒寫到點子上。
陳予書匆匆看了一遍，氣仍沒消多少，單手翻開本子，太過憤怒的緣故，腦子一時?竟想不?出?對應的單詞，隻能刷刷寫下一個又一個漢語，隨後才找來單詞補上。
——vilipend.輕視，怠慢。
——nitwitted.糊塗的，沒心沒肺的。
——i.懶惰的，怠惰的。
這期間，陸微又發了不?少消息。
【我錯了，我不?應該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的東西給彆人。】
【我以後不?這樣?了，你原諒我吧。】
【書書你還?沒洗完嗎？理理我嘛，求求你了。】
陳予書越看火氣越大，忍不?住回道：【隻有這個問題嗎？】
叮鈴鈴——
下一秒，陸微直接打了視頻過來，陳予書想也不?想，一秒掛斷，陸微接著?打來，她照樣?掛斷。
陸微：【你快接我電話。】
陳予書：【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陸微：【好吧，人家知道錯了嘛，還?有什麼問題嗎？】
陳予書深吸一口氣，咬唇，快速打字道：【嗯嗯，沒什麼問題，就是我太小氣了，就因為你把筆記本借給彆人，然後我就生氣了。】
陳予書：【沒錯，我就是這麼小氣，你哪有什麼錯？】
陸微：【你彆這樣?，我們好好說嘛。】
陳予書氣得捏緊了手機，【我怎麼了？】
陸微：【你這樣?我害怕，我們打電話說嘛，我笨笨，你就教教人家嘛，好書書。】
消息發完，陸微的電話隨之響起。
陳予書看著?手機界麵，遲遲沒接。
這時?，葉遲晚問道：“誰的手機響了？是電話嗎？”
“嗯，是我的。”陳予書見她還?不?打算掛斷，猶豫幾秒，接通，把手機放耳邊，卻沒說話。
聽筒傳來幾秒空音，接著?，就聽見陸微試探道：“嘿嘿，書書，你還?生氣呢？”
陳予書從喉嚨發出?一聲?哼，“是啊，還?在為了這點小事生氣，是不?應該哈，都怪我太小氣了。”
“哎呀，我沒這麼說，你非得汙蔑我。”陸微小聲?咕噥，然後道：“我認錯了，咱們好好說嘛。”
“你哪有錯？”陳予書氣衝衝地開口，“沒見得你認錯。”
“那還?有什麼嘛？你跟我說說唄。”
陳予書又哼了聲?。
“哎呀。”陸微立刻哼唧起來，弱弱地小聲?道：“咱們非得像某些電視劇裡，張不?開嘴的情侶一樣?嗎？好好解決就是了嘛，你這樣?，我會傷心的。”
“你還?傷心！”陳予書忍不?住加大聲?，“好，那我問你，第一，她找你借的時?候，你不?會拒絕嗎？”
陸微：“我開始拒絕了，說我要用，但是她一直求我，還?說……”
陳予書靜靜聽完，“行，你有道理，那麼，第二，那為什麼第二天?還?不?拿回來？”
陸微頓了頓，“因為，她說她還?沒看完，讓我再……”
“嗬。”陳予書忍不?住嗤了聲?，“等她看完，四級都考完了，你乾脆直接送她得了。”
“我、我知道拿回來。”
“是嘛？”陳予書立刻追問，“我今晚要是沒問的話，你打算多久拿呢？”
“呃。”陸微一下頓住，“明天?！我明天?就去?要回來！不?，我現在就給她說！”
接著?，聽筒裡安靜了下來。
“我看你壓根就沒打算要。”陳予書一語點破，開始陰陽怪氣道：“也是，怪我管得太多了，還?把資料給你，沒成想你會嫌棄，那這樣?的話，我還?得謝謝那個同學，幫你減輕負擔呢。”
“她這是怎麼了？”鄰床的葉遲晚不?可?避免聽到陳予書的電話，忍不?住小聲?問江欲燃，“陸微惹的？”
江欲燃輕輕點了下頭，作了個噓的手勢。
葉遲晚好奇地看了眼，“哎喲，這架吵得，怎麼跟某些小情侶似的？”
“我的好舍長?，你單詞背了嗎？聽力練了嗎？”江欲燃道，“沒有還?不?趕緊的。”
葉遲晚隻好悻悻收回目光。
一陣過後，陸微開口道：“你看你，又開始了，我跟她說了，明早就拿回來。”
“你剛不?是說現在就拿回來嗎？嗬嗬。”
“好，我現在就回宿舍，找她……”
“等等。”陳予書坐起身，“你現在沒在宿舍嗎？”
陸微嗯了聲?，緩緩道：“我在你們宿舍邊的樓道裡。”
“什麼？”陳予書連忙看了眼時?間，發現早就過門禁時?間了。
“好像出?不?去?了，真可?惜。”陸微唉了聲?道，語氣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可?惜。
陳予書立馬道：“我不?會讓你睡我這兒的！”
陸微歎了口氣，“我是個犯了錯的罪人，哪還?敢上你床啊，沒事，我就在樓道挨一晚，剛好早上可?以直接給你請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樓道也挺暖和的。”
“你故意的是吧？”陳予書氣得握緊了拳，咬牙道：“趕緊滾去?找宿管阿姨，不?然等會阿姨就睡覺了。”
“不?了，出?了這扇門，還?有另一扇門，刷卡有記錄，叫阿姨會被罵。”陸微越說聲?音越低，“我就在這兒將?就一晚吧，我做錯事，這是我應得的。”
“陸微你！”
這一聲?，不?小心把宿舍其他人嚇了一跳，陳予書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有點急，沒控製住。”
“呼，嚇死了，怎麼生這麼大氣呀？”葉遲晚難掩好奇，抓準時?機問道。
陳予書想了想，把陸微被困樓道的事說了。
“哈哈哈哈你們好有意思，她還?追到這兒來了？結果?沒想到，吵架吵忘了，回不?去?了。”
江欲燃也是笑得不?行，“還?是把人叫過來吧，今天?擠一晚上。”
陳予書：“誰要跟她擠了，不?管她，讓她自己想辦法。”
電話裡的人也立刻附和：“沒錯，你不?用管我的。”
陳予書一聽，鬼火直冒，利落把電話掛了。
“真不?管啦？”葉遲晚微微驚訝道。
“嗯，她自找的，怪誰。”說著?，陳予書直接躺了下去?，“讓她自己睡樓道去?吧。”
“沒錯。”江欲燃做出?一副讚同的樣?子，然後朝葉遲晚眨了眨眼，“等會兒樓道暗下來，綠光一照，再傳出?點奇奇怪怪的聲?音，把人嚇傻不?是問題。”
“對對對。”葉遲晚反應過來，故意大聲?道：“不?止如此，等會兒半夜降溫了，寒風從那個窗戶縫裡吹進來，嘶，冷得嘞。”
陳予書無動於衷地轉過身，隻是攥著?被子的手緊了緊，片刻後，她忍不?住打開手機，給陸微發去?消息，【快去?找阿姨開門，不?然晚上凍死你，我可?不?管！】
陸微：【沒關係，我現在很好。】
隨後，陸微發來一張她靠牆而坐的照片。
陳予書盯著?手機看了兩秒，不?舒坦地踢了踢被子。
“還?有多久熄燈啊？”江欲燃問，“要不?咱們直接關燈睡覺吧？”
葉遲晚沉吟片刻，“嗯，還?有誰要下床嗎？”
這時?，陸微又發來消息，【這裡其實挺好的，就是坐的地方有點硬，頭也沒地兒放，還?有那個風啊，直往我臉上吹。】
“活該！”陳予書低低罵了句，“裝模作樣?。”
【早知道，今晚就多穿點了。】
【不?對，早知道，當初就不?亂借筆記本了，也不?會惹書書生氣。】
【偷偷抹淚jpg.】
葉遲晚伸長?脖子，“我關燈啦，真關啦！”
陳予書心裡宛如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幾秒後，終是忍不?住，認命地坐起身，木著?張臉道：“等等，我還?、還?有點事，馬上就好。”
說完，她快速爬下床，穿好鞋，匆匆往外?走?去?。
江欲燃和葉遲晚對視一眼，隔空擊了個掌。
葉遲晚：“我們可?不?能白做好事，得讓陸微記住我們的恩情。”
“哈哈哈哈……”
根據陸微說的地方，陳予書很輕鬆就找到了她。
陸微坐在樓梯最上層的台階上，頭靠著?牆壁，本來還?捧著?手機看，一見她來了，立馬放下手機，閉眼裝睡。
“咳咳。”陳予書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注意到她凍得通紅的十指，沒忍住出?聲?道。
陸微睫毛動了動，兩秒後，睜眼問：“你怎麼來了？”
“還?裝是吧？那你在這兒繼續睡吧。”話落，陳予書憤憤轉過身，就欲往回走?。
身後立刻傳來噠噠噠的下樓聲?。
“你來接我啦？”陸微慢慢跟上，小聲?問。
陳予書不?作聲?，隻管往前走?，忽然，她感?覺自己小拇指輕輕被人拽住了，傳來一陣涼意。
“我錯啦，知道錯啦。”陸微帶著?絲怯意，看著?陳予書的側臉，“原諒我嘛，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害怕。”
陳予書抬眉，凶道：“你有什麼好怕的？”
陸微飛快看了她一眼，垂頭，低低道：“說了，你不?理我，我害怕嘛。”
“你……”陳予書嘴唇囁嚅了下，轉過身，不?自覺呢喃道：“真是受不?了，怎麼就遇到……”
把人一領到宿舍，葉遲晚便忍不?住打趣道：“你剛說的事，就這個呀？不?是說不?管她，讓她在外?麵凍死嗎？”
陸微則笑嘻嘻道：“今晚麻煩大家了。”然後又湊到陳予書耳邊，“還?有書書。”
“沒什麼麻煩的。”陳予書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睡地上。”
“哦。”陸微笑意瞬間消失，一臉委屈可?憐相，“好吧。”
江欲燃：“哈哈哈舍長?，給你個算術題，數數書書今晚要打幾次臉。”
葉遲晚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emmm，不?好說，這還?真不?好說。”
“看什麼看，還?不?洗漱去?。”陳予書直接將?矛頭對準某人，“我的盆子在第二格，藍色，毛巾在……”
陸微茫然地看著?她，“太多了，記不?住。”
陳予書耐著?性?子，把她收拾好後，宿舍剛好熄燈，她先一步爬上床，就見陸微站在她床邊，仰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像個精致而破碎的洋娃娃。
“杵著?乾什麼？”陳予書彆過眼，壓低聲?音，用手機給她打了個燈，“還?要我請你嗎？”
陸微一下笑開，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嘿嘿，謝謝書書，那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