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疏當年在不凍泉被陸辭算計,脊骨斷裂,筋脈儘碎,按說應當場斃命。你也是後來才趕到現場,如何將他救下?”
白術愣住:“這……”
“莫非白師兄身懷妙手回春之術,仍要藏鋒不露?”
“絕無此事!當時我趕到現場,李無疏確實傷重難持,但仍留有一息,至於原因……”他垂下眼,像是不願麵對接下來的話,“是因為有一縷真元守住了他的心脈,那氣息我十分熟悉,是我師叔所留。”
“你願意相信應惜時實際是奸人爪牙,罪大惡極,卻不願相信他心中猶有善念?”
“……”
李半初又趁勢追問道:“你想要說服自己,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好讓自己完完全全恨他怨他,而不願麵對自己對他的思念和追慕?”
“你……”
白術驀然看向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少年,可他偏偏生了一張和李無疏一模一樣的臉,叫他一時沒有立場反駁。
“若無應惜時留著的那一縷真元,李無疏斷不能活到今天。如此一來,你又當對著誰去懺悔?難道自刎於劍下,親自去向李無疏道歉嗎?”
李半初正襟危坐,說得白術兩眼直愣,心緒起伏。
“你又何必用旁人的罪孽困住自己?”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如此開解他。
轉投劍宗,同門欺他嘲他,他從來隻覺自己與應惜時同罪,仿佛自己苟活世間,就是為了替最敬慕親近的師叔贖清罪業。
他受對方多年教養庇護,理當如此。
但劍比針要沉重太多太多,在他感到快要撐持不住時,終於有人來對他醍醐灌頂,告訴他本不必強迫自己承擔這一切。
“不必壓抑自己。”李半初聲音軟下來,溫柔地握住他按在劍上的手,“世人唾罵與你的追思毫不相乾,他於你有授業之恩,唾罵是他應得,追思也是他該受。人之一生,是非善惡紛雜,不能憑一事蓋棺定論。”
白術聽他一番話,滿臉沾濕。
李半初見了頭痛,掏出一條新手帕:“這一個個的……”
傍晚阮柒醒來,送白術離開的時候,後者握住阮柒的手,懇切道:“阮道長,你收了個好弟子。”
阮柒摸不著北。
白術道:“半初師弟心境,高出我幾重天去。”
說罷,便禦劍而去,背影看去輕快灑脫,與來時大不相同。
李刻霜沒同白術一起走。
他頑固地攔在李半初門前,問他:“你下午把我支開,和白術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問他師尊的眼傷可有醫法。”時辰又到,李半初正籌備陣法,再試那堆讖書。
李刻霜自己似乎從未關心過阮柒的眼傷,不過他不在乎旁人去探聽。
“李無疏!”他忽然衝李半初喊道。
他覺得自己猝不及防喊這一聲,對方若真是李無疏偽裝,下意識就會應他。
不過李半初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他不甘心地瞪著李半初,心想夜裡等這家夥睡迷糊了再試。
李半初遵照阮柒所說,作法銷毀讖書,試了幾回,都沒成功。那飽蘸的朱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