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想不起來。人對自己的印象,總是最熟悉又最陌生的。
可是……
李無疏心想,那倆小子渾身冒傻氣,與自己哪裡相像。
“我以前同你說,更喜歡你少年時的樣子。容我收回這句話……你現在的樣子我最喜歡。”
“……”
李無疏一陣默然。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形容枯槁?或是臉色蠟黃?
躺了十年的廢人肯定不怎麼好看。況且不論是什麼樣子,蒙著眼的阮柒也決計是看不到的。
阮柒還挺會哄人。
他以前不曾知道,這人竟然能連著講出這麼多句話。
隻是,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焉能再收回來?
隨著李無疏的輕輕歎息,院子裡卷起一陣風來,掃動竹葉,瑟瑟作響。
阮柒揚聲:“誰?!”
李無疏本能想要躲起來,但阮柒身法極為詭譎,眨眼之間便至門外,他根本來不及躲藏。
潑墨似的袖袍被風卷起,掃過李無疏的麵頰,繼而穿透他虛無的身體。
他本不必慌張。
自己現在隻是一縷神魂,與人無法相觸,阮柒根本看不見也摸不著他。
墨黑色綾緞在阮柒腦後係了個簡單的結,順著頭發逶迤散落。
李無疏驚覺自己離阮柒很近,連他耳邊的頭發絲都能一根根數清楚。
院子裡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真的就隻是一陣風偶然刮過。
那背影竟好似有些失落,頓了片刻後緩緩轉身。
李無疏便如此猝不及防地與他照麵。
“阮……”他下意識吐出一個字來,盯著對方蒙起的雙眼,剩下一個字卻堵在喉頭。
“無疏。”
李無疏聽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寒毛立起。
阮柒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冒出來後,他第一反應是心虛——
明明還活著,這麼多年,何故不聲不響,無聲無息。
阮柒下一句會是問候,還是責怪?
“無疏,我還以為,你回來了。”
阮柒說著,邁進屋內。
原來是在對床上不省人事的肉身說的,虛驚一場。
他從李無疏虛浮沒有實體的身形當中穿透過去,就像那隻大黃狸一樣,對他的存在渾無所覺。
樹欲靜而風不止。
李無疏背靠窗框,再次默然地抄起雙手。
神魂飛升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隻能被草木所感知。
但是草木無心,隻懂得曬太陽喝露水,人的情感情緒對於它們來說過於複雜。
李無疏憋得快要發瘋。
隨著時間推移,他逐漸能與鳥獸|交流,鳥獸的思維見解甚是獨特。
他逐漸從中品出些許意趣來。
然後是鬼魅精怪,靈氣越弱,對他的存在感知越強。
隻是直到現在,李無疏都無法被人所感知。
不過總歸來說,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人是萬物之靈,這些年他能夠交互的生靈逐漸升級,想必終有一天,他可以被人族所看見聽見。
李無疏隻等哪天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