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針落可聞,謝子琢掀起衣袍跪了下來,接連奔波數日,他已疲憊至極,卻依然脊背挺直,聲音一字一句清楚異常:“父親,謝家不能在此時站隊。”
“謝家如何,現在還輪不到你做主,”家主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久居高位,已然聽不得反駁之言,低頭看著謝子琢,下了最後通牒,“今日你就把玉鼎送過去!”
“……是。”謝子琢緩緩吸氣,彎腰叩首,額頭碰到冰涼的木板地麵,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起身行禮後退三步,轉身推門而出。
書房外日頭漸高,陽光刺目,他不適的停在門外眯了眯眼。
一旁的下屬候在門口,依稀聽到書房裡麵起了爭執,眼見著自家樓主麵色不好,上前開口道:“樓主,您先回樊樓休息半晌吧,這幾日沒日沒夜的趕路,太耗心神。”
自他十四歲被送入樊樓,到如今近十年,他未在謝府留宿過一夜。每次回謝家,都是帶著要事匆匆而來,再匆匆離去,這個謝府他比外人還要陌生。
有時他偶然回家,見弟弟妹妹承歡膝下,竟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我去拜見過母親就走。”謝子琢捏了捏眉心,抬步往後院走去。
謝家家主和謝夫人皆信佛。這個時辰,謝夫人定是在誦經。
謝子琢讓下人免了通報,坐在禪房外閉目靜等著謝夫人出來。
禪房外的一顆足腰粗的菩提樹枝繁葉茂,綠蔭庇著謝子琢,帶著陣陣清涼。有風吹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隻聞樹葉沙沙作響。
謝夫人身旁的婢女端來一杯清茶,輕聲說著:“大公子稍等,夫人很快就誦完經了。”
他接過茶杯淺濕薄唇,不置可否的點頭。
大公子一片孝心,不讓傳話打攪了夫人誦經,但這些做奴才的也不能真看著大公子巴巴的在門外等著。資曆最老的貼身丫鬟踟躕片刻,腳步輕快跑進禪房,跪坐在夫人身後的蒲團上交代著:“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謝夫人闔目背誦著經書,空曠的室內能隱約聽見回聲:“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
誦經聲戛然而止,手中的《金剛經》匆匆被擱置到蒲團上,丫鬟趕忙上前攙扶著,往門外快步走去。
禪房門猛地被推開,謝夫人穿著一身水藍色對襟錦衫,上麵用銀絲繡著蓮花,腰間是青金團織花紋如意絲絛,衝淡了料子的老氣,更顯雍容華貴。她鬢邊珠釵因步子急而晃動著,顆顆圓潤的東珠來回搖擺,閃爍著微光。
“我的兒!怎一去數日沒有音訊?”她一手緊抓著謝子琢小臂,一手顫顫的抬起撫著兒子的麵頰,眼眶微紅,“你這孩子主意真是大得很,隻留了句話,也不和為娘說清楚,說走就走。”
話是責備,可一聲聲全是心疼和關切。沒等謝子琢出聲,她又連連說道:“你今晚留下來,彆著急回你那個樊樓裡去,我去給你做幾個小菜好好吃頓飯,晚上還住你的茯神苑裡。”
“兒子還要回去處理父親交代的事務,我晚上儘量趕過來。”
事務繁雜,他避開母親泛著淚的紅色眼眶,匆匆告辭,長腿邁出謝府,起身上馬一路往東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