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難得團聚,圍桌而坐。
繼母趙晗芳紅唇豔抹,麵色卻微苦:“夏眠……最近你爸的公司經營出了些問題。”
聞言,夏眠先昵了夏景明一眼。夏景明麵色平靜,似是早已聽聞了這事。
但家裡遭殃,他的唇角反勾著一抹夏眠看不懂的笑意。
“對。”夏雲誌頷首附和妻子,對夏眠道,“寰亞的陸董最近在給他小孫子陸司異物色合適的結婚人。據說以前有個道士給陸司異算過命,他天生命硬,性格呢,也的確和那道士說得一樣,陰鬱乖僻。一般女孩兒的八字壓不住他,陸董年紀大了,不忍心見他始終孤身一人,就琢磨著給他找個男妻……”
夏眠拿筷子的手一頓,纖白後頸瞬間僵了一片。
趙晗芳紅唇一開一合,接上丈夫的話:“陸家看了你的八字,說你和陸司異正好合適,天造地設。”
夏雲誌上一句話才說那位陸司異命硬克妻,趙晗芳下一句話就是夏眠和他天造地設。
矛盾牽強得近乎荒唐。
“聽說陸總的爸媽一個瘋一個更瘋,幸好去世得早,這樣也挺好的,你過去就不用伺候公婆了,多好。你本來就不太擅長交際……”
夏景明像是為了哥哥考慮,於情於理地替他分析利弊。
“陸總今年三十,正正好比你大十歲。雖然聽說他長得一般般,但年紀大會疼人嘛,而且陸家也比我們家有錢,你嫁過去也就不用再省吃儉用了。”
最後,夏雲誌為聯姻通知做了總結:“下周六晚上你和他見個麵,看看合不合適,合適了就趕緊把婚期定下來,陸家那邊催得急……”
“但是……”
夏眠清冽和緩的嗓音,在一片刻薄之語中尤為突兀。
他不敢在有關自己的事情上反駁父親和繼母,但他們和夏景明口口聲聲的“據說”“聽說”,大多是捕風捉影、信口雌黃。
他實在忍不住,逐字逐句反駁回去。
“……我看財經報道,業內人士都誇讚陸總是卓越的領導者、真正的企業家。你們又不認識他,光靠聽說、據說……是怎麼知道他性格不好的?他的照片又沒有對外公開過,就算他長得像妖魔鬼怪又怎麼樣?他是乾實事的企業家,不是靠臉吃飯的明星。”
夏景明小聲嘀咕:“肯定是長得醜才不對外公開照片的唄。”
夏眠深吸一口氣,才說出自己的困境:“我不能去見他,因為……我有男朋友了。”
夏雲誌和趙晗芳不約而同皺起眉,四隻眼睛齊刷刷盯到他身上。
夏眠忍住恐懼帶來的顫抖,看一眼夏景明:“……景明也知道。”
夏景明說得似是而非,表情看著比夏眠更為難:“哥之前的確跟我說過。但他們最近好像鬨矛盾了……這該怎麼辦?”
夏雲誌沒什麼耐心,不由分說下達最後通牒:“下周六和陸總見麵,具體的時間地點我會發給你。如果你不去,公司到時候真麵臨破產,你的生活費、學費,我也保證不了了……”
夏眠喉嚨一陣發緊。
夏雲誌續道:“還有年後那什麼服裝設計比賽,我也會跟你的導師說一聲,讓他彆舉薦你去了。服裝設計本來就是有錢人的消遣,要是公司破產了,我們支撐不了你做衣服的成本……”
夏眠帶著一顆幾近涼透的心回到房間。
手機上是一小時前,他和譚柏臣的聊天記錄。
柏臣:【眠眠,我在你宿舍樓下,你能下來一下嗎?】
夏眠:【我不在宿舍,我回家了。】
就在剛剛,譚柏臣新給他發來了三條新的消息。
柏臣:【我到你家樓下了】
柏臣:【眠眠,我在這裡等你】
柏臣:【你什麼時候下來我什麼時候走】
夏眠最吃這套了。
他舍不得看到彆人一味地付出。
一些人會把彆人的追求當成炫耀的資本,或是一邊享受著彆人的好一邊挑三揀四。夏眠恰恰相反,他就算不喜歡也不會嫌棄,還會體恤人家是否太累,是否浪費了太多的錢。
看到這幾條消息,夏眠果然如譚柏臣所預料,忍不住心軟走向窗邊。
而夏景明一直緊巴巴盯著他,見狀迅速跟上,和他一起看到了樓下的譚柏臣。
夏景明眼睛一亮,二話不說跑了出去。
夏眠看著樓下,不多時,夏景明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那裡。
夏景明笑容滿麵,小跑向譚柏臣。
譚柏臣昨晚不停給夏眠打電話,夏眠壓根不理他。他不知道夏眠到底怎麼了,怎麼又冷暴力他……想歸這麼想,可因為臉頰上的那個吻,他心裡莫名發虛。
好在夏眠終於回了信息,告訴他自己回家了。
他追到夏眠家樓下,再次試著撥下電話,夏眠一接聽他便焦急難耐地開口:“眠眠,你終於……”
然而聽筒裡夏眠的聲線微抖。
“譚柏臣……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