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轉身?，眼神微咪，“你?跟了一路，誰能不發現？”
“啊？”
看著鐘語寧傻傻的樣子，夏恬心裡覺得?很爽。
其實是遲希發現的，她倒還沒有那個聽聲辨人?的本事。
夏恬笑笑，“誰家尾隨能做到這麼顯而易見？也就是你?這個笨蛋了。”
“我?……我?哪笨了。”
鐘語寧誰都能叫囂幾句，小時候更是什麼都不怕，但說實話她有點?怵夏恬。
不，意識到這樣她又否決了自己。那不叫怵，是尊重。
是對於年輕女博士的尊重！
“好啦，遲希去看你?媽了，你?也去吧。彆圍著我?轉了。”
“不想去。”鐘語寧看了看時間，“距離上班還有二十分鐘，你?先跟我?聊幾毛錢的，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哦。”夏恬索性也坐下來，“什麼事？”
“你?們倆為什麼一起來啊？你?們和好啦？”
夏恬搖頭，“沒有，你?彆想了。我?們現在是朋友。”
“朋友？……”鐘語寧覺得?離譜，“誰會跟自己的前任做朋友啊？還是這麼記憶猶新的前任。”
“什麼記憶猶新？彆胡說了。”夏恬看了看手機，看到許林剛給她發來的信息，三心二意道，“你?要是沒彆的事，那我?可走了。”
“啊？彆，你?走了誰來陪我?這張寂寞的嘴啊？”
“嘖。”夏恬無?奈得?緊，隻能在這裡看信息，“你?不去病房裡，遲希沒法脫身?了怎麼辦？她還有班要上。”
“我?爸也在裡麵，我?不想去。”
夏恬打字的手倏爾停住，“你?爸？”
“嗯。”鐘語寧憋著嘴，“你?不知道，從?小到大我?爸就很喜歡遲希姐，見天兒讓我?像她看齊，我?去了那不是找虐嗎？”
夏恬愣了愣，“你?爸跟你?哥長的像嗎？”
這可有話題了，鐘語寧使?勁點?頭。
“巨像。”
行?。
手機往懷裡一揣，夏恬走出更衣室，直奔病房。
鐘語寧樂嗬嗬跟上她。
夏恬在病房的門上往裡看了一眼。
裡麵的景象極其溫馨，病床上坐著遲希，床腳坐了個中年男人?。
隻有一個側影。
恰到好處的衣服，恰到好處的頭發，恰到好處的皺紋，恰到好處的端著，恰到好處的圓肚子。
一切的恰到好處，構成了一類人?。
夏恬根據就這一眼，淡淡地問?出一句話，“你?爸體?製內？”
身?後的鐘語寧點?頭，“嗯嗯嗯，你?怎麼知道的？”
看出來的。
脫去一切看，這鐘小爺子和他兒子像，夏恬是一點?沒看出來。
她慢慢遠離了病房，鐘語寧插著兜，百無?聊懶地跟著她。
“我?其實挺好奇的。”夏恬在護士站停下腳步，拿了站台上放著的病例來翻看，“你?是怎麼長成這個樣子的？”
鐘語寧卻鬨了個害羞臉，“還好啦，我?雖然長的不錯，但也沒你?氣質好。”
夏恬：“……”
就說這姑娘不太聰明。
“我?是說，你?為什麼後來變得?不反感……我?們了？尤其是對遲希。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咳，你?們有什麼可反感的又不是什麼怪胎。不就姬圈那點?事兒嗎？要不是我?放不下男人?的身?體?，我?也進你?們圈子。”
“嘖。”夏恬真是有點?受不了這姑娘的直白了，“以後陌生?人?前少說點?話，不然你?非得?吃虧不可。”
“嘿嘿，知道知道。”鐘語寧應著，卻是死教不改，“但我?說的是大實話。至於遲希姐……她人?本來也挺好的，對我?更是沒的說……”
——
事情發生?在2017年。
那年遲希和夏恬大二，鐘語寧高三。
高一高二的時候，鐘語寧一直喜歡同班的文藝委員，是一個會彈吉他的清秀男生?。
小女生?的喜歡，很少有很勇敢的，能宣之於口，鐘語寧也不是例外的那個。
和平常的囂張完全不同，在感情上，鐘語寧無?法言說，小心翼翼。
直到高三那年，她撞破陰暗深巷裡，一群罪惡分子的屠宰現場——
一切都天翻地覆。
她看見自己深埋在心裡的人?，被三個不著四六的混子按在地上。
當?時，手裡給喜歡的人?準備的生?日禮物，也墜落在濕冷的地麵上。水晶球變成了玻璃碎，賤起一大片水漬，染臟了她新換的漂亮裙子。
沒來得?及過去，還在原地愣著。
鐘語寧聽見了他嘶吼著的聲音。
“找她！她是我?女朋友！她爸在政府工作！她肯定有錢！”
踩在他頭上那隻腳很快下去了，鐘語寧下意識想逃，可後路已經?被封了。
慌亂之中，她給媽媽撥出了電話。
隻是，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卻讓她如墜冰窖。
那是最不可能來救她的人?的聲音。
“鐘語寧？你?怎麼了？”
鐘語寧沒回答。
就那麼呆愣愣，看著麵前的三個人?，身?後的一個人?，一同朝她聚過來。
而她的心上人?，跌跌撞撞站起來，看都沒看她一眼，像相悖的方?向跑去。
就在半小時前，她接到喜歡的人?的電話，要她馬上來找他，還在心生?竊喜。
現實讓她輸的一敗塗地。
鐘語寧明白了一切。
“小丫頭長還挺帶勁！”
“老大，那人?跑了。”
“沒事兒，甭管他！”
遲希聽到了這些聲音，馬不停蹄拿著手機跑出遲家。
鐘語寧出去不久，遲希嘴裡不停歇地開始問?她，“不要慌。你?現在距離遲家是不是很近？”
“……嗯……”鐘語寧聲音止不住地在抖。
“深巷，對吧？”
鐘語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手機遞到嘴邊，“我?在丹東巷深處五十米。”
鐘語寧把?手機當?成了武器，用儘渾身?力氣朝被稱為老大的那個人?腦門上扔去，隨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身?後跑。
身?後那個人?被她突然而起的速度嚇得?一滯，給了她逃脫的機會。
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跑出丹東巷，一直手臂伸出來一攔，將她攬到了路邊。
是遲希。
而且她手裡拿著一個不知道哪撿來的棒球棍。
迎麵四個人?飛奔而來，遲希飛出一棍，第一個人?被擊中，不得?已停下。
兩個女孩，頓時在巷口被團團圍住。
遲希眉頭緊皺，“怎麼說，過不去了？”
為首的人?怒目而視，“過去？夢呢？你?看我?這頭頂？被你?倆當?沙包了吧？都給我?上！”
“那就，”遲希一側身?，擋了一下，借勢飛出一踢，“來比劃比劃！”
鐘語寧被遲希護在中間，看她一腳一腳踢人?。
遲希的速度很快，快到鐘語寧隻能看見殘影。
看清遲希一個人?卻具備壓倒性優勢後，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和羞恥心浮上鐘語寧的心頭。
上次偷跑去北令，自己竟然還想收拾她？
估計在她手底下一個回合都撐不住。
沒一會，為首的人?捂著肚子跑了。
遲希在鐘語寧手臂上抓著的手放開了，蹲原地大喘氣兒。
鐘語寧逐漸回神，也彎下腰，像重獲新生?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遲希抬眼看了下她，又往深不見底的巷子裡看了下。
“怎麼回事？”
鐘語寧眼淚在緊繃著的眼皮裡打轉，“彆管我?了。你?現在怎麼辦，你?打人?了。”
“有什麼怎麼辦的。”遲希下巴一揚，指的那個方?向有一個監控攝像頭，“去一趟派出所。”
“啊？”鐘語寧焦慮道，“那怎麼行?？你?要是留下案底怎麼辦！”
因為他們家是要員家庭，所以鐘語寧也格外注意這些，遲希卻是沒想過。
她現想了想，“那也得?去，你?馬上要高考了，不去這事沒完。”
“……”
“彆操彆的心。”遲希拍了下鐘語寧的肩膀，“當?我?還你?人?情了。”
第1章 犀利
派出所。
幾個民警找到路邊的監控視頻, 看了好一會，沒?再說什麼，問遲希和鐘語寧要了身份證去登記。
身份證在機器上一掃，遲希的真實信息都出現在民警姐姐的電腦上。
“你爸媽是, 戰地醫生？”
遲希悶悶達了聲, “嗯。”
登記的速度快了很多, 筆錄也做得極其簡單。
鐘語寧小心地問，“姐姐, 會留下?案底嗎？”
女民警善意地笑笑, “不會，放心吧。”
而後把證件遞給了遲希, 誇她, “你?這丫頭身手不錯啊, 沒?失你?父母的風範。”
遲希勾唇, 淡聲道，“這幾個人得抓吧？他們絕對不隻今天這一次。”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民警說, “法律不會寬容任何罪惡。”
“如果是未成年人的罪惡呢？”遲希一點都不後退，激進道, “你?們不抓, 下?一次缺胳膊斷腿的可能是任何一個即將高考的人, 丹東巷距離一中很近的。”
“好了啊, ”女民警臉色變了變, “用你?在這教育我？小屁孩。快走?吧, 沒?你?們事兒?了。”
遲希和?鐘語寧被趕出了派出所。
一同去往鐘家的路上, 鐘語寧失魂落魄地跟在遲希右後方, 白裙子上斑斑點點。
“謝謝你?救我。”
遲希點了一下?頭，什麼都沒?說。
“我那年說話太重了, 我跟你?道歉。”
這次遲希有回音了，冰冷的三個字。
“不接受。”
“怎麼了？”鐘語寧小跑著跟上來，“我記得你?那年不到七月就回來了，你?不會跟那個漂亮姐姐分開了吧？”
遲希咬了咬後槽牙，鬢角也隱約看得見律動?的青筋。
在沉默。
“真的？”鐘語寧急急道，“是因為我嗎？”
“不是。”遲希飛快給出答案，看了鐘語寧一眼?，“你?想得美。”
鐘語寧現在有點慌，對於這個救命之恩，她有種?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的感覺。
畢竟這個人是遲希。
遲希語氣怎麼樣，都消磨不住她的緊張。
“那真的好可惜！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就連你?們家嫂子那樣的人物都比不上。”
遲希扯了個笑，“確實。”
比不上。
不過鐘語寧今天的變化屬實是有些大，遲希還不太適應。
現在就算她再怎麼幫忙，都換不回一個活生生的鐘宇凡。
從開始直麵這件事到現在，遲希都覺得這一家人就算是這輩子對她不理?不睬，那也是正常的。
快到鐘家了。
鐘語寧停下?腳步，支支吾吾地說，“那個，你?還喜不喜歡，我了？”
嗯？
……
遲希無奈地轉頭笑，“我沒?喜歡過你?。實話。不用怕我。”
遲希雖然是個拉拉子，但?圈子乾淨到和?正常的乖乖女沒?什麼兩樣。
大學舍友，有兩個挺怕她的。對所有她接觸過的東西?都退避三舍，每次洗澡都要背地裡?編排她半天。於是後來她乾脆搬了出來，自己?租房子住。
很少接觸，所以她身邊很少有拉拉朋友，隻有幾個一直沒?斷了聯係，計劃著要一起創業的老同學。
鐘語寧擺了擺手，平常張狂的姑娘現在有些拘謹。
“沒?有啦，我怎麼會怕你?？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呀。”
遲希點頭，“那行，甭多說了，回家吧。最後幾天了，放學和?同學一起走?，一個人不要往深巷裡?跑……”
那天，鐘語寧的初戀無疾而終，心智也在一息間成長。
從前因為哥哥的離世而造成的陰影散開，撥雲見日。
她第一次學會了換位思考，開始對遲希改觀。
而遲希，也算是正式接下?了照顧鐘語寧的責任，一直留在鐘家，陪她直到高考結束。
……
回到2023年的江清。
中午在食堂吃飯，鐘語寧逮著空閒的機會跟夏恬講了很多以前的事。
她現在像極了遲希的頭號粉絲，把遲希每次動?手的英勇身姿都描述的活靈活現的。
夏恬雖然沒?見過，但?她摸過。
遲希身上幾個發力點，都布滿硬邦邦的肌肉。
而且她應該不是純擼鐵增肌，還進行著形體訓練，有力又美觀。
真是她夢寐以求的身體。
遲希這樣的人，夜裡?自己?抱著自己?睡覺覺，應該都得笑醒吧？
……
“夏恬姐？你?嘴漏了。”
嗯？
夏恬回神。
低下?頭，沒?拿穩勺子，勺子裡?的湯被她全數倒在了衣服上。
她耳朵根猛地一紅。
丟臉。
沉默著掏出濕紙巾飛快地去擦。
“這麼說，你?們倆現在住在一起啊？”
“嗯，合租。”
鐘語寧眼?睛在放光，“那好哇！我要去你?們家玩！”
直起身，濕巾放一邊，夏恬把碗裡?的湯一飲而儘，端著聲音說，“來唄。什麼時?候？”
鐘語寧一想，“我老板不是要結婚嗎？參加完他的婚禮我就直接跟你?倆回家！”
轉眼?到了那天。
老同學被分到了一片地方，不過靠上的一桌是於越指定好的，叫他們幾個比較熟的人坐一起。
一桌八個人。
遲希去當伴娘了，不在。於是這八個人裡?，夏恬就隻熟悉兩邊的鐘語寧和?江葉。
其餘的人，她都不太記得名字了，隻略微認識長相?。
不過同學們似乎都認識她。
從入座開始，夏恬就時?刻處在群眾的注視之中，她有點尷尬。
“喂，你?們應該看我吧？”江葉在右邊憤憤不平，“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馬上有一個女同學回答她，“天天看你?，我抖音裡?全是你?，換個號都不行，煩都煩死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這個意思。
江葉有點憋屈，“……行，不看我。那你?們看她乾什麼？以前也沒?多說過幾句話，現在一個勁兒?盯著人家看，尤其是你?王祺揚。你?還好意思看人家啊？”
王祺揚馬上挪開了眼?，一幅麵色不善的樣子。
剛剛回江葉的姑娘就有話說了，“怎麼不能看？夏恬怎麼說，也算是附中少有的傳奇人物吧。對了夏恬，待會我加你?個微信。”
夏恬友善地點頭。
隨著婚禮進行曲，於越和?丁然款款走?來，大頻幕上放著他們相?識十年以來的點點滴滴，時?間一直在回溯，直到在座各位同學都十分熟悉的高中教室裡?。
莫名，大家都看了進去。
夏恬和?江葉一起背對著所有人。
她小聲說，“這個王祺揚看得我很不舒服，你?cue他乾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說這句話的時?候夏恬剛好看向在新?娘旁邊站著的遲希。
伴娘有三個，伴娘服是清一色的粉紗裙，很配遲希的氣質。隻不過，和?另外兩個小個子的甜妹站在一起，遲希這份氣質真是有點惹眼?了。
而現在，遲希正看向她們這桌的方向，但?夏恬認得出來，並不是在看她。
她這眼?神……犀利得像看飛著大蒼蠅冒著毒氣的垃圾桶一樣。
這股敵意，不是一般的關係能有的。
夏恬不免得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是正低著頭在玩手機的王祺揚。
鐘語寧顯然也注意到了遲希，推推夏恬的胳膊，“遲希姐在看啥呢？”
夏恬笑而不語。
她都快忘記了。
原來那個時?候，遲希聽到了她和?王祺揚的對話。
待到婚禮正式結束，王祺揚躲得很快，一溜煙跑了。
隻剩長輩和?熟人的時?候，遲希黑著臉到於越麵前。
於越坐著，她站著。旁邊還站著丁然，顯然丁然也很氣。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丁然氣呼呼問。
於越喉結一滾，“怎，怎麼了？”
丁然小手掐腰，“誰讓你?邀請王祺揚的？還讓他坐上桌？他是你?兄弟啊？”
“……不是不是。”於越半點不會撒謊所以隻能直說，“他想來，自己?主動?問我了。那我總不能讓人家不要來吧？”
“你?……”丁然渾身一耷拉，眼?圈飛快紅了，“你?還是我以前認識的於越嗎？”
夏恬覺得事態有點嚴重。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丁然身邊，“彆哭啊，今天結婚。”
丁然沒?理?她。
今天結婚，一直也沒?個笑臉。
現在她像是要發泄一般，於越站起來摸她抱她，她都躲開了，“是不是商業場混的久了，讓你?連明辨是非都不會了！這麼多年，你?不知道王祺揚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害過你?！害過我！更害過遲希害過夏恬！你?連夏恬都不顧了是嗎？”
所有人的心，因為這句話提到了嗓子眼?。
於越的臉色也頓時?變得暗沉。
這動?靜已?經驚動?了雙方的長輩，很快團團圍上來，將年輕人都擠了出去。
夏恬慢慢低下?了頭。
沒?過一會，遲希換好了衣服，走?到她跟前。
晃了晃車鑰匙，“走?回家。”
鐘語寧全程是個局外人，無腦跟著走?。
夏恬抬頭，歉意地說，“我今天不該來。”
“嗯。”遲希沒?反對，“怪我。”
很奇怪，她似乎今天才認識了什麼叫男女之間的愛情?。
比如說，丁然是真的會介意夏恬的存在，嘴上再怎麼說，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哪怕夏恬其實根本不喜歡男人，也會隔應。
難道她和?夏恬之間也會嗎？
……
可是夏恬對鐘語寧比她還要好。
因為夏恬清楚，她完全不喜歡鐘語寧，也明白，鐘語寧隻喜歡男人。
所以不會。
女生永遠能相?互理?解。
這一刹那，遲希瞬間想明白了。
夏恬坐下?發愣，她笑笑，轉而問江葉，“怎麼走?？”
江葉說，“等我的車來，一會就到。”
“行。”
遲希直接抓上夏恬的手，把人從座位上拽起來。
“走?了。”
鐘語寧興奮的跟在兩人身後，“江姐姐我走?啦！”
“哈哈。”江葉。
走?到停車場，坐上車。
夏恬也逐漸繞過彎來，認真道，“我以後還是少和?他們倆接觸吧。”
遲希貼心地幫她係了安全帶，然後再係自己?的，發動?車，隻撂下?一句話，“你?看著辦。”
隻不過，車還沒?駛出停車場，遲希接了一個要緊的電話。
不能耽擱。
於是她隻能把夏恬和?鐘語寧放到地鐵站入口，讓她們自己?回家。
這個點，正趕上大中午，地鐵站人多。夏恬和?鐘語寧說笑著，走?到家裡?，卻發現自己?家門是開的。
打開一看。
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正在跑步機上跑步。
第1章 嫂子
站在門口的夏恬滿臉黑線, 也沒被嚇到，隻?是重?新退出去，確認了一遍門?牌號。
屋內的女人看見她，第一時間關了跑步機, 走下來, 站在客廳。
隔著幾步, 夏恬和她對視了幾眼，頓覺不舒服。
不太習慣這種直白的從頭到腳的打量。
“你, 就是夏恬？”
“嫂子！”
後麵?一句是身後的鐘語寧發出來的。
認清屋內人的真麵?目, 鐘語寧擠到了前麵?來。
金發女人沒理她，還在打量夏恬, “你可真是漂亮啊, 難怪……”
鐘語寧咂咂嘴, 有點不服氣, 但她也不想多?生事。
“夏恬姐，這是遲靳南的老婆, 一個外國人。”
夏恬目光依舊不太?美好。
原來是遲靳南的老婆。
但那又怎麼了？
她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沒有私闖民宅的道理吧？
“你怎麼進的我?家？”
女人傲嬌的目光略過她, 直盯向?在三人之間身高不占優勢的鐘語寧, “什麼玩意兒？我?是中國人。”
隨即看向?夏恬, 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夏恬, 我?是李麗敏。”
夏恬拍了一下那隻?手。
“你怎麼進的我?家？”
“我?知道你家密碼, 就進來嘍。”
夏恬：“……”
哦。
“看來遲家的人怪喜歡不請自來的。這就是醫學世家的家教。”
再怎麼笨, 鐘語寧也看出來了一點端倪, 現在好像有那麼點劍拔弩張。
那怎麼辦。
這一個是遲希的親嫂子，一個是遲希未來老婆, 她幫哪個？
李麗敏不但沒生氣，還笑?了兩聲，認同道，“沒錯，我?也記得遲家家教不咋地。看來咱倆英雄所見略同。”
鐘語寧見縫插針地躲到了沙發上。
“哎呀呀，嘖。”李麗敏突然?圍著夏恬轉了半圈，到她身後。
夏恬今天穿的風衣是鎖腰的，襯得她身段極好，看著，李麗敏彎下腰，伸出雙手，比劃著想去抓夏恬的腰。
還沒碰到，她突然?一停，抬頭，與正側著頭看她的夏恬對上眼。
李麗敏一臉認真相，“你介意我?碰你嗎？”
短短幾十秒，夏恬覺得自己心中老外的神秘感已經沒有了。
她沒說話。
“嗯，表情無知，不討厭。”
說完，李麗敏輕輕捏了捏她的腰，“哇，你腰可真細，比遲希那丫頭還細。她已經夠讓人嫉妒了。”
兩下就放開，邊拍手邊繞回來。
夏恬退一步，回到玄關去脫外套，摘包。
然?後徑直走到飯桌上，拿了杯子倒水，給鐘語寧遞了一杯。
李麗敏靠在沙發一角，看她走來走去。
“我?問你，你這身段是餓的，還是練的？”
夏恬勾唇，懶人沙發上一躺，“天生的。”
“切。”一聲賭氣的冷哼，李麗敏在鐘語寧身邊一屁股坐下。
一杯溫水慢慢喝完。
無人說話。
古語有言，長嫂如母。李麗敏是想端好長輩的架子，可誰知這夏恬定性這麼好，真就可以一句話都不說。
她不免有些挫敗。
屋外呼呼的冷風，叫著，吹著，折磨著人的心智，惹人心煩。
鐘語寧站起身，把陽台開著的窗戶給關了，坐下來就嚴肅道，“運動不能開窗，江清離海近風很大的。”
李麗敏：“知道了，凶什麼凶！”
“我?……”鐘語寧氣不打一出來，隻?能生生咽下，“遲家小嫂子，那麼我?請問您，蒞臨此處，意欲何為？”
李麗敏不想回答。
感覺馬上要下不來台了，夏恬放下杯子問她，
“你既然?是中國人，那怎麼長了一副外國相？”
“哼。”
你叫我?回答我?就回答？
不就一個小丫頭，裝個屁。
李麗敏如是想。
“她就是個外國人。”鐘語寧給夏恬解釋，“她隻?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
“那又咋的了？”李麗敏的中國話說的比國人還地道，“我?國籍是中國，你敢說我?不是中國人民嗎？”
鐘語寧賠笑?，“不敢不敢。”
“切。”
“你在切什麼？”因為這番話，夏恬的話也放溫和?了，“你看我?很不順眼嗎？”
“……”
李麗敏斜著眼看夏恬。
見著這個長的漂漂亮亮的小丫頭，她其實挺有好感的。
但就是一見她那個雲淡風輕的樣就很不爽。
裝死了。
“我?也沒怪你偷闖我?家，遲希跟我?說過了，這跑步機本來就是你的，以後你想來跑你就來好了，但是不能擾民，也不能進我?的臥室，你能做到吧？”
李麗敏：“……這是基本禮貌，我?當然?知道了，用你說？”
夏恬溫柔一笑?，“行，那我?不多?說了，你跑你的吧。”
……
真的憋屈死。
李麗敏手臂一挽，皺眉道，“夏恬！我?可比你大七歲，你以為這人際交流上的事，我?會沒你懂？”
恰此時，門?被人打開了。
遲希推開家門?，換好鞋進來。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類似於三堂會審的場景。
夏恬獨自坐在懶人沙發上，背對著她，迎麵?並排坐了兩個人。
看到李麗敏，遲希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李麗敏剛剛訓完話，夏恬沒懟她，她正爽呢，“怎麼，不歡迎我?啊？”
“啊。”遲希心情不錯，放下包，也去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在喝，邊說道，“東兒和?北北呢？”
“沒來。”李麗敏說，“今天這就我?一個。”
“呃，那個，”鐘語寧蹭一下站起來，飛快往門?口?挪動，“你們家既然?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哈，改天再來。”
“有事打電話。”遲希衝她說。
鐘語寧：“好嘞好嘞。”
頓時，屋裡隻?剩下三個人。
夏恬看了看手機，“我?先回屋了，有點資料要看。”
“等等！”李麗敏大聲叫停，“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夏恬剛站起來又坐下，有點疲累，“您還要說什麼？”
遲希皺眉，自動到鐘語寧剛剛的位置坐下。
剛才還在囂張，這會李麗敏的氣焰弱了下來，“那個，我?這幾天得住你們家。”
夏恬：“……”
遲希：“啥？”
“啊。”李麗敏梗著脖子解釋，“對麵?什麼家具都沒有，我?實在沒地兒住。”
遲希：“遲靳南呢？”
“彆跟我?提他！”李麗敏氣呼呼道，“他就是個渣男，負心漢！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二女：“……”
遲希暗歎一口?氣。
光今年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她服軟道，“我?下午陪你去買家具？”
“這個當然?好啊。”李麗敏臉色頓時好轉了，“可是現在已經快兩點了，來得及買全套嗎？我?要床，沙發，冰箱，大投影，洗衣機……”
“等等等等，”遲希皺眉問，“對麵?就什麼都沒有了？隻?剩個空架子？？”
李麗敏愣愣道，“那都是彆人用過的，怎麼能接著用？我?今天早上就已經叫人都搬走了呀。”
“……”
遲希仿佛一座雕塑。
夏恬看了她一眼，就咬著下巴在忍笑?。
遲希下一刻逮住她在笑?，幽怨的望向?她。
夏恬立馬若無其事地點頭，“我?覺得這個習慣挺好的，你們下午去家具城吧。”
李麗敏這才笑?了。
她三十幾歲，聽遲希剛剛的稱呼可能還生了兩個孩子，卻?還像是青春少女一般。
於是，今天下午夏恬一個人在家裡，看了一下午的資料。
傍晚時分，她聽到大卡車的聲音，感覺像是她們回來了，便到客廳的陽台往下看。
確實是家具城的大卡車，停好後，工人們打開後車廂往下搬東西。
是一個真皮的沙發。
看起來很大很寬。
小心翼翼搬出來後，車廂門?關了。
嗯？
夏恬還困惑。
難道就這一件？
就這時，遲希騎著一個小電驢也繞到了樓下，後麵?坐著李麗敏。
兩人跟著沙發一起進了大樓。
夏恬到門?口?，換好鞋準備去幫忙。
打開門?等了一會，電梯門?開了。
李麗敏興致勃勃地小跑著去開門?。
指紋解鎖打開，夏恬也趁著這個縫看到了一點對麵?屋的全貌。
還真是一點沒剩下啊。
遲希慢悠悠跟在最?後，看見她換好鞋站門?口?，走到她身邊，“要去哪兒？”
“不去哪。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夏恬說，“這是要分幾次？怎麼一趟就一個沙發？”
“她相不中。”遲希累到靠在牆上，“這人毛病事兒可真多?。”
工人們一一出門?。
最?後跟著李麗敏，她跳著到兩女跟前，主要先問夏恬，“怎麼樣？我?挑的沙發好看吧？”
遲希淺淺翻了個白?眼。
整整五個小時，不好看才有鬼吧。
夏恬挺認真地點頭，“好看，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樣子。”
“那是。”嗬嗬笑?著，李麗敏推著她倆進屋。
關上門?，才接著說，“我?今天得住你們家。”
“我?們家就兩個屋。”遲希懶洋洋道，“我?帶你去酒店開間房。”
“我?不想住酒店，酒店實在是太?不衛生了！”李麗敏眼神堅定，“還危險！我?出事了，或者真菌感染了怎麼辦！”
“……”
夏恬和?遲希並排站著，麵?麵?相覷，竟然?想不出什麼有力的措辭來反駁。
遲希一想，她剛生老二還不到半年，確實得仔細一點。
“兩個屋子夠住啦！”李麗敏指指遲希，“小姑子！你馬上帶上你的枕頭到夏恬屋裡，你們倆一起睡不就得了？都是女孩能有什麼事兒？”
二女：“……”
“或者……”李麗敏抓抓腦袋，“你倆是想讓我?和?你們其中一個一起睡？”
不能吧？
那得出多?大的事啊？
夏恬認真想了，嗯了一聲，“我?覺得行，你可以和?遲希一起睡，你們姑嫂倆也更方便一點。”
“不行！”李麗敏臉蛋突然?泛紅，“我?必須一個人睡！你倆快點解決！我?今天就待在房間裡不出來了！”
說著，李麗敏脫了衣服拿好洗漱包，直奔遲希的臥室。
第1章 夜聊
其實也沒事。
躺一張床上睡一覺能有什麼事？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
原地站了一會, 夏恬說服了自己。
她看向遲希，“突然想起來，咱還沒吃晚飯吧？”
遲希懵懂地點了點頭。
不?太明白現在這個走?向。
夏恬跑到她臥室門口，輕輕打開門, 想叫新朋友出來吃飯。
然後?被眼前的一切驚到原地發呆。
遲希狐疑地站她身?邊, 兩個人把門一整個堵死。
麵前的床上, 李麗敏四仰八叉倒著，鞋脫的左一隻右一隻。
呼吸均勻, 顯然已經?進入了夢鄉。
夏恬難言道, “你這嫂子?是真的有潔癖嗎？”
“我?哪知道。”遲希一點不?意外，“她這是不?是叫選擇性潔癖？”
“哦～”
夏恬轉頭看遲希, “我?懂了。這種情況主要是源於內心的安全感, 看來她真的是很?信任你。”
遲希淡笑, “這人雖然有時候傻, 但她確實是個天才，語言天才。”
“嗯？”
“遲靳南認識她是在大使館, 她當?時二十歲，已經?是館內精通七國語言的人才了。”
夏恬瞬間正色道, “這麼厲害啊？”
“嗯, 她好像是個……三國混血, 英法中。”
“哇。”
今天都比較累, 不?想等太久, 也不?想去外麵吃飯。
於是兩人一致決定, 簡單搞一碗拌粉吃吃。
涼水下粉, 水開後?再煮十五分鐘。
兩人便?拿了飯桌上兩把椅子?, 排排坐一起，下巴撐在椅背上。灶上的火光緩慢搖曳, 鍋裡逐漸沸騰的水咕嚕咕嚕在冒熱氣。
一會的功夫，天完全黑了，廚房黯淡了，也暖和了。
有人在睡覺，兩人說話?的聲音也默契地壓到氣因。
遲希想了這一會兒了。
才問，“我?能去你的房間睡覺嗎？”
夏恬直起腦袋看她。
遲希整個上半身?靠著椅子?，那柔軟濃密的發絲溫順的讓她想伸手擼一把。
“這問題也太乖了吧？”
遲希和她對視一眼，抿唇轉向前方，“我?就問問。”
夏恬胸腔在發笑，“這可不?是你風格啊，姐姐？”
“你怎麼這麼喜歡叫我?姐姐？”遲希沉聲道，“該不?會是把我?當?你以前那個紅衣姐姐了吧？”
“……”
都什麼跟什麼？
夏恬也趴下，一搖一搖晃著凳子?，想了想，“也不?是我?喜歡啊，是你喝醉了一直自稱姐姐姐姐的，我?這不?是在順應你嗎？”
“我?？”遲希一想到當?初在酒店裡，那個女孩挑釁的目光，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怎麼可能？”
“就是這樣。”夏恬目視前方小聲的嘀咕，“這兩字從你嘴裡冒出來，可比我?誇張多了。”
“？？不?可能。”遲希堅決不?想相信。
“……”夏恬失笑，“行?，等休假，咱倆在家?裡喝酒，我?拍視頻錄給你看。”
“……”
安靜了半分鐘。
這個話?題不?繼續了。
“中午你不?是有事嗎？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遲希轉過頭，兩人都靠在椅背上，麵對著麵，又很?默契地沒看對方，各自找了個適合發呆的東西看。
遲希說，“剛到公司，於越已經?在解決了，沒我?事我?就回來唄。”
“剛辦完典禮，他就去工作啊？”
遲希嗯了聲，“他這人確實有毛病，我?感覺他就不?會交流。”
“今天可是結婚的日子?。”夏恬無意識地嘟了下嘴，“每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這麼過，那丁然……”
“咳。”
遲希看了眼夏恬。
等夏恬注意到，回視過來的時候，又飛快躲開。
但這卻瞞不?住夏恬的眼睛，她輕輕笑了笑。
遲希好像還像個青澀少女，和以前沒有變。
興許是察覺到她的笑有點窘迫。
“小恬兒，”遲希慌忙問了個問題，“你會不?會覺得，還不?如不?和丁然於越見麵？”
“還好吧。”夏恬認真地回，“其實附中的同學我?都還挺想聯係聯係的。大學期間我?沒交到什麼朋友。”
“是，因為，喜歡女生嗎？”
夏恬垂眸，“可能有這方麵原因，我?也說不?清。不?過現在年代不?一樣了，年輕人的想法都很?開闊，所以我?也不?覺得很?孤僻，挺好的。”
“那今天，在婚禮上，你聽到丁然的話?，會不?會很?內疚？”
夏恬笑，那一簇小火苗的映襯下，她的眼睛似乎在發光。
“你關?心我?啊？”
遲希誠懇地點頭，“嗯。”
夏恬還有點詫異。
對於烏龜小狗遲希來講，這真是莫大的進步。
“我?內疚什麼？”她說，“你覺得這是我?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
“對呀。”這麼久，夏恬終於堅定地抬起手，在遲希柔軟的發頂，輕輕摸了摸。
遲希怔怔地望著她。
夏恬看著她的頭發，再一次感慨了一遍這完美的發質。
邊說，“相處了十年，如果夏恬兩個字還能影響他們的感情，那這婚姻也沒必要維持了。”
十五分鐘過得很?快。
說了這麼一會兒，遲希設定的鬨鐘就已經?響了。
粉絲撈出，放調料，攪拌，最後?兩人端著兩碗米粉和椅子?，換到了飯桌上吃晚飯。
“有點無聊。”
“去沙發上，放點視頻看？小聲點就行?。”
“可以。”
再次端著碗轉道。
切了一個經?典電影。
隻是，開頭放完沒幾分鐘，遲希已經?吃完了，夏恬在北方住久了也很?習慣大口吃飯，緊隨其後?。
對視了一下，兩人默契地拿起碗，廚房配備了洗碗機，扔裡麵，回到沙發上。
強迫症支撐著夏恬看完了整部電影。
是一個戰爭喜劇電影，譯製片。剛好是遲希感興趣的，所以她看得很?歡樂。
這一個多月，兩人磨合的很?好了，夏恬在下午睡覺前就已經?洗了澡。
所以，電視一關?，她飛快地去刷牙，然後?床上躺著。
遲希在洗澡。
夏恬雖然沒有李麗敏那樣秒睡的神?技，但她怎麼說也是很?少失眠的人，一般醞釀幾分鐘也就睡著了。
今天醞釀了半小時，一直到遲希輕輕打開她的門，進了她的被窩，她還是清醒的。
夏恬覺得不?至於不?至於。
她和遲希非常適合靈魂上的交流，絕對不?適合身?體上的觸碰。
“小恬兒，沒睡著？”
遲希壓著氣因說話?。
夏恬黑暗中睜開眼，“……嗯。”
她聽見遲希笑了聲。
“你笑什麼？”
“……沒什麼。”
遲希躺好蓋好被子?，也安靜了。
夏恬滾了一圈側躺著，麵對著遲希。
她對於遲希這個人，心理上的渴望要遠遠大於生理上的，比如說她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夏恬真的特彆喜歡拉著遲希整夜整夜地說話?，哪怕天亮了，很?困了，也不?想去睡覺。
“來聊天。”
她淡淡地吩咐。
遲希是平躺的，聽見聲音，竟然還轉到了另一邊去。
“不?聊。”
“切。”
“嗬，還挺會活學活用?？”
“那是。”
又過了一會，夏恬依然沒有一絲困意。
沒聊成天，好像就不?能睡了。
“你這些年是不?是和很?多人談過？”
遲希雙眼瞬間彈開。
她能睡著嗎？
能就怪了。
她這一輩子?，就不?可能在夏恬的床上安生地睡著。
真是離大譜。
這都問的什麼問題？
遲希一百八十度轉過身?來，繼續麵對麵。
夏恬今天沒開小夜燈，很?黑，看不?見她，隻感覺得到，挺近的。
大約，隻隔了半臂長的距離。
“沒有。”
夏恬微微一笑。
還是從了她了吧？
“那你怎麼會有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
“彆裝傻啊，不?要告訴我?你是自己用?的。”
“……”
遲希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裡。
“乾嘛？不?能告訴我?嗎？”
“沒有什麼。”遲希露了個氣孔，讓自己說話?清晰一些，“是彆人送的。”
“誰啊？”夏恬故意的，“當?然，你不?想說就不?說。”
“真沒什麼，你彆腦補了。”
徹底放過自己，遲希歎了口氣，“是相親對象。”
“……”
啊？
“丁然給我?介紹的，她這人賊喜歡操心，還總是拉我?去一些圈內的派對聚會什麼的。隨便?認識了一堆人，我?都記不?清是哪個人送的了，幾年前的事。”
“……”
哦。
夏恬感慨，“那丁然可真是個值得深交的好朋友，三觀又正又仗義。”
“嗯。現在可以睡覺了吧？”
“你真的很?困嗎？”夏恬沒顧慮太多，抬起手摸向遲希的臉，往眼睛上走?。
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睜不?開眼了。
主要遲希今天早晨睡得多，十點半才起。
丁然也不?知道為啥，特意沒讓她早起去跟全程，隻說到了直接換衣服上場就行?。
這一摸，還真是閉著眼。
隻是，遲希的額頭似乎在發燙。
夏恬一個翻身?打開了小夜燈，仔細過來摸了摸，這顯然不?是正常的體溫。
她格外的冷靜，“遲希，遲希？”
遲希被她這一通摸，更煩了，睜開一雙眼，“你還睡不?睡？”
“你是不?是發燒了？”
醫生的本能，夏恬往下去摸遲希耳後?，脖子?上的溫度。
她幾乎到了遲希身?前，這條被子?的鼓包從兩個變成了一個。
遲希張開嘴，吐出了一口熱氣，就這樣側躺著縮成一團，被她捧著臉摸來摸去。
那隻透著涼意的手，還要往她身?體裡鑽。
真是服了。
哪個人能受得了這樣啊？
還開個小燈，穿個小短袖。
除了脖子?處還有胳膊內側的軟肉，都是人體表麵溫度較高，也最能反應內裡體溫的地方。
夏恬摸了摸，直接坐起來，“我?去拿體溫計和藥。”
結果下一刻，被旁邊的人拉住手腕，生生按倒在床上。
夏恬還懵著。
遲希已經?貼了上來，緊緊抱著她，手臂貼著她的後?背，臉貼在她鎖骨，像是整個人嵌進了她懷裡，她隻能看得見一個黑漆漆的頭頂。
她身?上是正常的清涼的。
所以更能感覺到遲希身?上的熱度。
“……”
遲希悶聲道，“我?沒發燒。”
“可是……”
“不?信你感受一下。”
遲希抓住夏恬的手，貼著自己的皮膚，掀開褲腰，一直往下。
夏恬：“……”
哦，是這樣。
“是吧？”
“嗯……”
……
半夜，夏恬的手機孜孜不?倦地振動?著，唱著鈴聲。
響了大概有二十幾秒。
圓滾滾的被子?山丘裡，伸出一隻透著粉紅的手，將其拿進去。
過了一會。
夏恬著急忙慌的下床，穿衣服。
“有個緊急手術，我?得趕緊走?。”
遲希聽罷也起了身?，“我?去送你，不?好打車。”
“……好。”
第1章 氧氣
自從那天跟許林說過?以後, 這?還是第一次讓夏恬產生?一種，她真的是外科中流砥柱的感覺。
許林一開始的搭檔醫生?，現?在也開?始自主上台了，資曆很夠。
從某種方麵?來說, 許林的確是個經驗十分豐富的外科醫生?, 說是年輕醫生?的實戰導師也不?為過?。
他今年也才不到四十歲。
在車上, 夏恬清醒異常，又著急又期待, 眼睛時不?時在遲希的車速表上瞟。
遲希說不?得一點。
被打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每次她都坦然又慶幸，隻是這?次還多了點擔憂。
女人不?是欲望的產物, 和夏恬合租, 也根本沒想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但是會渴望她卻是真的。
從那個荒唐的夜開?始, 就越來越控製不?住了。
像生?了病一樣。
可這?樣怎麼行？
那跟那些臭男人有什麼區彆?？
女人也會這?樣嗎？
心裡發慌, 發癢，想被人觸碰, 想取悅彆?人嗎？
遲希越想越發愁。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欲望的狗。
車到地點，靠邊停, 夏恬拍了拍遲希在檔位上放著的手, “快回家吧, 我估計今天晚上不?會回了。”
遲希看了她一眼, “……哦。”
夏恬眼睛十分亮, 簡直像中?了彩票要去兌獎一樣興奮。
一點先前被她弄過?的神?態都看不?見。
看著她下車門, 越走越遠——
遲希更發愁了。
重新驅動車, 她疾馳回家。
到了開?門, 她一時間沒顧上家裡還有彆?人，一把把鑰匙扔到了玄關的櫃子上, 聲響不?算小?。
徑直去到夏恬的房間裡，迅速拆掉她的四件套，拿出來扔洗衣機。
洗衣機旁若無人地工作著。
夏恬平常休息的時候，總是會慢悠悠地把家裡衛生?給打掃了，遲希就沒見過?這?個家布滿灰塵的樣子。
靠門站了會。
遲希利落地接水，去涮拖把。
拿著拖把準備拖地的時候，她的房間被打開?了。
李麗敏睡眼惺忪地看著埋頭拖地的遲希，揉了揉眼，感覺自己在做夢。
她們家小?姑子什麼時候家庭主婦過?？
等到遲希拖完陽台回來，和她撞上。
遲希看了她一眼，愣了愣，隨即耷拉道，輕飄飄地說，“哦，對不?起啊，吵到你了。”
無神?到像個十足十的女鬼。
李麗敏：“？？”
誰懂啊，夢醒時分見鬼了！！
……
這?個夜晚不?平靜。
*
李麗敏足足住了有三天。
這?三天，於越像個工作狂，遲希和鐘語寧都省心了，乾脆一起陪她逛了江清各大家具城，終於是把她想要的東西都補齊了。
這?還不?夠，周四，她還要去逛商場，買衣服。
而夏恬，也進入十分忙碌的工作日?，周末也在忙。
原本說的遲靳南周末會帶著女兒過?來，可英國那邊突然刮起了颶風，颶風後又有大雪，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時候估計都入冬了。
對啊，遲希都沒意?識到，已經要冬天了。
有人說，今年的初雪會在十一月降臨。
她還沒有和夏恬一起看過?雪。
*
冬天的醫院總是很喧鬨。
夏恬今天往急診跑了四五趟。
丁然和於越是和好了，感情更勝往昔，但蜜月玩的太瘋，回來雙雙感冒發燒，在急診裡掛水。
鐘語寧自告奮勇來照顧老板和老板娘，拿著筆記本電腦，眼神?卻一直往忙碌的夏恬身上瞟，偷閒偷的光明正大。
夏恬第六次來急診的時候，看了一個骨折的病人。
她累的在護士站坐著休息。
鐘語寧見縫插針湊上來跟她說話。
“夏恬姐，我知道了一個大消息！！”
夏恬蔫巴道，“什麼？”
“我爸說，今年遲叔叔一家會回來過?年！”
“遲叔叔？”夏恬反應了一下，“你說遲希的爸媽？”
“對對對！”
“……哦。”夏恬稍微愣了愣神?，“這?算什麼大消息？不?是很正常嗎？”
“哪裡正常啊？他們一家好幾年沒回來了！我算算啊，”鐘語寧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陣，“我高考那年到現?在，他們都沒回來過?。”
那是六年了。
夏恬笑了下，“那遲希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應該吧？”鐘語寧說，“差點被你帶跑偏！我要跟你說的是！遲家的阿姨脾氣特彆?古怪難搞！我從小?最怕的就是麵?對她！對誰都不?待見。”
那不?和高中?時候的遲希一樣嗎？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見夏恬無動於衷，鐘語寧開?始腦補了，“你是不?是悲極生?樂啊？”
“……”
“不?過?你彆?擔心，我問遲靳南哥哥給你打聽了個消息，遲家阿姨雖然厲害，但她降不?住遲家嫂子，就你家對門那個金毛，你隻要拿捏住金毛，就算拿到尚方寶劍了！”
“……”
聽不?下去了。
夏恬柔聲道，“語寧啊，我承認你真的是個熱血少女。”
“哈哈哈。還好啦。”
“但你能?不?能?讓我歇幾分鐘？我待會還有手術。”
鐘語寧頓時立正，“好的！夏天使，辛苦了！”
人離開?。
夏恬靠在牆上，一點分不?出心思去想她剛剛說的話。
沒一會，她手機又響了。
來電人是一串陌生?號碼。
夏恬狐疑地接起來，對麵?發出她印象中?的婦人聲音，在喊她，“小?恬啊。”
夏恬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賓館老板，大波浪。
是劉小?慧。
她心中?驚喜，連忙應下，“哎，劉姐，是我。你可好幾年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自從高考之後，離開?北令，夏恬給留下了一串手機號碼。
但她當?時的手機已經損壞，後來補了新的，沒有換號碼，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想讓劉小?慧需要的時候能?聯係上她。
夏恬這?前半生?，出現?過?兩個貴人，少了任何一個，她都不?會成為現?在的夏恬。
一個是傾囊相授的老師郭箬，一個就是曾收留過?她的賓館老板劉小?慧。
經年之後，劉小?慧的聲音變得低沉了很多。按理說，她現?在應該也有四十多歲了。
“哈哈，你這?小?姑娘，還沒忘了姐？”
“哪能?呢？”夏恬樂道，“我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的電話，一直沒去看你，但我想著你呢。”
劉小?慧當?時隻知道，自己認識的夏家小?姑娘是當?時的高考狀元，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上學。
這?一通電話，兩人說了有二十分鐘，夏恬把自己最近幾年的境遇大致說了說，也問了問她的近況。
說到末處，劉小?慧突然問她要張銀行卡號。說她有個保險需要有第二受益人。
她沒有其餘的親人，夏恬是知道的。
於是在自己的卡裡，夏恬選了大學時為了交學費辦的一張空卡，把照片微信發給了她。
可沒想到，兩天後，這?張卡內突然有了二十萬的進項。
這?天剛好是周五，夏恬調休的日?子。
查到這?入賬的來源，她馬上給劉小?慧打去電話。
但接的人，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孩。
他說，“前天晚上，劉姐走了。”
“胃癌，晚期。”
——
這?一天傍晚。
遲希回到空蕩蕩的家裡，一屁股坐沙發上。
她打開?手機，看著那條下午的微信信息發呆。
夏恬發來的，［回北令了，有急事］
北令，能?有什麼急事？左不?過?是她家裡的事。
遲希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年少時在夏家見到的一切似乎都曆曆在目。
那天，鐘語寧去澆醒了她。
讓她從一個美好到不?願意?離開?的夢中?驚醒。
然後她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是真想讓夏恬那個後媽上西天。生?平之中?，她就沒見過?那麼惡毒的女人。
以前傻子一樣，老以為自己經曆過?生?死，大是大非都拿的清，什麼都不?算事兒。
以前是真的不?懂。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她是夏恬，家庭被後媽毀掉，被罪魁禍首打罵著長大，親生?父親還不?理睬……
那她一定會以暴製暴，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可是夏恬卻比誰都明白是非，在頑石之中?，都能?開?出花來。
夏恬。
夏恬。
我對你的了解太少了。
越想，遲希越覺得心裡湧起了一團火，她蹭的一下坐起來。
說好了。
夏恬在哪，她就應該去哪。
*
淩晨。
透著冷氣的墓碑前，一高一矮，兩個一襲黑衣的影子。
都在坐著。
“學姐，”高影子說道，“我還沒來過?這?種規模的墓地，還挺瘮人的。”
這?個人夏恬沒見過?，但大前天確實聽劉姐說過?，她三年前接濟了一個上不?起學的小?孩，跟她是同源，叫劉思龍。
今天晚上剛到這?，他已經把後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她剛好趕上出殯，一直忙活到現?在。
“有什麼好瘮人的。”夏恬淡漠地說道，“就算這?個世?界上真有亡靈，她也不?會附著到親近的人身上。”
她說著說著，劉思龍低下頭，這?話戳到了他，沒一會，他肩膀輕輕聳動起來。
夏恬閉上眼，她心裡一片空白，無聲地流著淚水。
“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夏恬哽咽歎道。
中?午得知這?個消息。
無異於晴天霹靂。
她還沒有榮歸故裡，還沒有報答那份恩情。
劉小?慧就不?等她了。
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長壽？
那學醫數年是為了什麼？救一些沒有良心的人嗎？
苦難是可以承受的。
就算所?有苦難都是最親近的人帶來的，也是可以承受的。
隻要還有溫暖在。
隻要有那麼點溫度，她就可以燃燒起來，燃燒精力燃燒靈魂，去做一個正義的人。
可為什麼這?點溫度也沒了。
——
“學姐，你去哪裡？”
夏恬無意?識地站起來往墓外走。
“去找點氧氣。”
……
十三歲那一年，夏恬第一次躲到山腳的小?賓館。
她印象中?的老板娘，是個沒什麼表情的人。
打扮的很好看，對人不?冷不?淡，一盤瓜子一個收音機，就能?吊起她的全?部精神?。
像一座內斂的火山。
你覺得是燙的，可也是你無法靠近的。
直到有一天，她被打的最嚴重，心智被摧殘的最低迷，連續一周沒去上學，幾乎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老板娘沒有收她的錢，反而給她準備了非常溫暖乾淨的一個房間。
晚上，端了熱騰騰一鍋羊肉湯上去跟她說話。
夏恬最記得那天。
那天聊了很多，都是劉小?慧在說話。
“常常熬不?住的時候，也想找個靠山靠一下，可怎麼找都會發現?，有的山長滿荊棘，有的山全?是野獸。所?以，你應該是自己的那座山。”
……
那天，夏恬收到了久違的一件禮物。
《皮囊》
劉小?慧說，這?裡有能?讓她強大的秘訣。
除了死之外，她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也是從那天起，夏恬全?身心都放在讀書?上，除了讀書?，她什麼都不?管。
後來她成了全?校，最會讀書?的那個人。
又成了全?學院，最年輕的見習醫生?。
現?在成了郭箬的弟子，立下了做一把手術刀的誓言。
沒有人，也許包括夏恬自己。
都不?知道劉小?慧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像苦海之中?，送到她鼻間的一口氧氣。
不?是混濁的空氣，是一口純氧，不?僅救了她，也讓她沉醉。
慢慢消化了之後。
她有了足夠的力量。
可以上岸了。
——
四點半。
北令高速路口。
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路邊，風塵仆仆，裡麵?的駕駛員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披肩的長發飄散在背後，開?著窗，風呼呼吹著。
有點焦慮地盯著手機，撥出了第七個電話。
幸運，這?會兒接起來了。
“喂。”
裡麵?傳來夏恬虛無縹緲的聲音，還有風聲。
北令的風淩晨尤其大。
“你在哪兒。”遲希沉聲問。
“我在北令，我給你發過?信息了。”
“我問你現?在在哪兒！”
遲希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她聽出了夏恬的不?對勁。
對麵?立馬陷入了安靜。
遲希大口呼吸著，平複一下心情，“你現?在在北令的什麼地方，要麼發個地址，要麼告訴我個準確的點兒，我就在……”
夏恬打斷了她。
“我在涼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