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嵐汐苦勸道“公子,求您了,多少吃點兒吧……”
韓紹清一臉沉靜的端起白釉瓷碗,每樣菜都夾了些放在米飯上,走到榻邊坐了,“天無絕人之路。倘若哪日真的有了轉機,你卻已病入膏肓,那她該當如何?”
裴硯如紙的麵上泛起一絲微瀾,抬手握住筷子,挑了一塊銀耳,細嚼慢咽起來。
白瀟捧著碗坐在矮凳上,洛垣拿了冰糖肘子投喂,不時再拋去一顆果子,樂在其中。
轉日,春意正濃,庭院裡杏雨梨雲,飛繞著幾隻斑斕的花蝶。
蔣氏召了嵐汐問話。
“韓大人自回京後,每日都來碧落齋陪公子用膳。眼下公子氣色好了許多,他們還約了過幾日一同去踏青呢。”她如實稟道。
侍立在旁邊做婦人裝扮的畫萍,這次什麼都不說了,隻拿眼梢默默瞅著蔣氏。
蔣氏神情裡無波無瀾,口吻異常平靜“如此,甚好。”
京城九衢三市,商賈雲集,兩側一棟接一棟的畫閣樓榭,人群熙來攘往,車馬川流不息,實是軟紅香土,繁華至極。
一名女子身穿桃花雲霧煙羅衫,溫雅靈秀,步履端莊,行走間似煙霞輕籠,透出幾分出塵的氣質。她旁邊一個齒白唇紅的孩童,手裡拎著一隻大大的提籃。
“京城的物價這麼貴呀。”她餘光瞄著一處蔬果攤子,“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您彆擔心,老爺的俸祿也漲了不少,還能領米糧和緞布。”他一副小管家的模樣,”宅子不大,也沒得個小廝丫鬟,除去往來應酬的花銷,每月估摸還有三四兩銀的結餘。”
李桃“……”真會精打細算。
暖靄晴光,春風綠了堤岸,煙柳長滿皇都。因著民風開放,夫人小姐們時常相邀著去郊野遊玩,有的還在自家庭院辦起了賞花宴,當作怡情悅性的雅事。
這日,一張夾雜著花瓣的請柬送到了宅子。
李桃梳了簡單的隨雲髻,綰了一支桃花簪子,再換了繡白牡丹上衫,以及榴開百子圖案的淺湖綠長裙,攜著變幻成丫鬟模樣的白瀟出門了。
吏部侍郎府位於朱雀大街的街尾,因侍郎夫人酷愛養花,每每到了春日,端的是花攢錦簇,沁人的芳香飄到了十裡開外。
寬敞的庭院中,少女與夫人們儘皆打扮得桃羞杏讓,燕妒鶯慚,唯獨鯉魚池邊的一道纖細身影頗顯素淨。
“那位怎的看著如此眼生,年紀又這般小,莫不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姬妾?”一名三十出頭頗有風韻的夫人,穿了紫緞細繡鳳尾裙,捏著一塊玫紅灑花錦帕,斜著眼梢打量李桃。
侍郎夫人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微微側頭在她耳邊,道“這話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她是大理寺少卿韓大人明媒正娶的嫡妻,據聞韓大人當初外放的時候,她就跟隨在任上了。以後啊,說不準還能掙個誥命……”言外之意,他雖隻是四品官員,但年輕有為,又深受裴太傅賞識推崇,將來的仕途不可限量。
那名夫人稍稍正色,又隨口閒談“衣裳首飾也太素了,罕言寡語的,一股小家子氣。”
孰知侍郎夫人是個麵麵俱圓的性子,她妙目一轉,臨時起了心思,吩咐下人們鋪好紙筆顏料,以花為題,有興致的夫人或小姐都可來作畫,贏的人可得一件飾物。
漸漸的,幾個女子朝案桌這邊走來,連清高孤傲的瑞寧王妃也參與其中。
李桃賞了半日的錦鯉,回頭望見這處有人作畫,躍躍欲試的走了過去。“丫鬟”白瀟也隻好戀戀不舍的與肥壯的錦鯉們作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