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緩慢西沉。靜謐而蒼翠的竹林中,一個挺秀的身影猶如遺世獨立。當夕陽的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落,風兒一吹,碎成光點耀在他的麵容上,柔和了輪廓,亦生動了眉眼。
李桃在林邊駐足了會兒,緩步朝他行去。
尾隨而至的沈焱單手抱著李荷,腳尖點地,旋即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到了韓家屋頂上。
竹林之中,晚霞之下,兩個人影離得很近,仿佛相依。
“有何事呀?”李桃一雙眸子低垂著,也不看他。
他嘴角的那點笑意看似清淡,卻又含著溫柔的況味“你還未答複我。”
李桃想起他之前說的那番話,莫名有些羞臊,臉頰也很快染上了一抹緋色。
有風拂過,竹枝婆娑搖晃著,沙沙的作響。
見她不言,他也不急,隻是神態寧靜著,抬手為她理了理被微風吹亂的青絲。
昔日他們也曾兩小無猜、親密無間。長大以後,他一直在念書,而每次與他相見相處,她分明也是歡悅的。但,但……
他的身形高而挺直,肩也比她寬闊許多,淡香的鬆煙墨味道罩子一樣的兜住她,溫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麵頰。她有點想躲,身子無所適從的往後擠了擠,漸漸後背已經緊貼著竹杆,進退維穀。
“他和姐姐在做什麼,為何離得這麼近?”屋頂上,李荷轉臉問道。
沈焱以手抵唇,咳嗽了一下,含含糊糊的道“在說話吧。”
一棵較為粗壯的老竹上,沈浩淡定的把爬過來的一隻竹鑽子拿掉,又撣了撣衣角。
李桃迄今沒有憧憬過十裡紅妝。或者說,她不太喜歡陌生的人與事。如今這樣甚好,妹妹也還需要她的照顧。
然而,他並非生人。近年他在外求學,她時常掛念,她因他而憂,也會為他而喜。並且,稍作假想,若來日締結良緣的那人是他,那麼,一切都宛如不一樣了……
腦中紛紜的思緒逐漸沉澱下來,她慢慢抬起臉,黑白分明的瞳仁映著霞光,也映出了對麵的他。
原來,心悅君兮,而不自知。
韓紹清方才對上了她的眸光,倏然聞得一句“你哪日啟程呀?”
他略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道“初十。”
“這如何來得及,”她神情微慌,話語也顯無措,“冬衣和棉鞋都還沒做……”
聽她說著這些,他眉目間的溫柔漾開,伸手緩緩將她攬入懷中,須臾,低頭在她發絲上輕輕一吻。
“莫急。等你做好了,我再走不遲。”
她的唇微張著,卻什麼也脫不出口了,隻聽見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聲,一陣兒急嗵嗵的。
沈焱連忙將李荷的眼睛緊緊捂住,沈浩默默望向又爬過來的一隻竹鑽子。
餘暉漸漸淡去,夜色悄然來臨。
他攜著她在小徑上緩步而行,雖無言語,兩人之間卻仿似多了絲絲甜意牽絆著,本沒多遠的路,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
到了李家門口,他慢慢鬆開手心的柔荑,稍傾了身,靠近她耳邊輕言“明日巳末,我再來拜訪。”
李桃壓根沒聽清他說的什麼,羞赧的推了推他,聲氣兒細細的道“你,你正經些。”
他頷首應是,負起手來,恢複了端穩的儀態。
她隻覺臉頰灼燒得厲害,身子一轉便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