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薑月窈唬了一跳,收回溜到嘴邊的話,下意識地往樹前快走兩步。
十一的聲音自鬆頂傳來:“改天再說,我要去了結剩下的單子。”
薑月窈一震。
她這才想起,當初十一同意留下時說過,他做完單子就會走。那時她覺得這樣再好不過,可現在,她的心忽而一揪。
“那、那……晚上嬤嬤燉雞湯,很好喝的。用不用給你留一碗?”她仰首望著鬆頂,躊躇地問道。
她想再見他,期待他回來,卻不敢直陳心意,說出口的話,帶著猶疑。
樹影婆娑,風於山野間穿梭,遞來十一的回應,不輕不重,好像他就在她身邊開口。
他道:“不用。”
一句簡短凝練的“不用”,阻遏薑月窈的聲音。等她回過神來,急匆匆地補上一句“再見”時,林中已隻聞沙沙的風聲。
她不由咬緊嘴唇。
十一不通世情,可她該記著好好告彆的。結果,她連句“一切順利”都沒說,聲音那麼輕,話中的意思又七拐八繞,或許十一壓根沒懂。
也不知道,此次一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薑月窈深歎一口氣,看了眼掌心的鬆脂。因為握得太緊,鬆脂黏膩得有些難受。她神思不屬地走到提籃旁,一望,繼而一愣——提籃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銅鑰匙。
小烏龜的鑰匙首,還怪可愛的。
有這把鑰匙在,她便明白他們還會再見。
薑月窈舒口氣,小聲輕嗔:“這個十一。”
*
這個十一,借茂密的林木為道,隨手借清泉為鏡改了容貌,不多時便悄然融入山下官道上如織的人流,走進城門外不遠處的悅來客棧裡。
店小二驗明他的身份後,恭恭敬敬地請他穿過客棧,去後院取馬——悅來客棧是隱刃閣的據點,而後院則是他們會麵之地。
臨近溪源香會,人們從四麵八方趕來。他們住不上溪源鎮裡的大客棧,便一股腦湧進這座小客棧。從進門到後院,熱鬨的聲音此起彼伏。
“大!大!大!哎喲,四哥,你又贏了!”
後院正在熱火朝天地玩骰寶比大小,聽起來人人都很高興。
然而,十一剛跨過通向後院的月門,還沒有走完通向院子的長廊,空中即刻傳來一聲鷹唳。
後院的笑鬨戛然而止。
傳信放哨的海東青始終在十一的頭頂徘徊,壓下碩大的陰影。十一腳步未停,神色自若地走過長廊,現身於人前。
原先簇擁在一起玩骰寶的人,此刻兩兩結隊站立,手都放在劍柄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走近。他們臉上的肌肉微微繃緊,不見絲毫笑意,眸中充滿警惕。
氣氛冷凝若冰,唯有他們身邊煨酒的泥爐與燉雞的鐵鍋,在汩汩地冒著熱氣。
十一腳步微頓,側首看了看那口鐵鍋。
居首的彪形大漢“啪”地將手中的骰盅倒扣在石桌上。與這一聲相合,海東青一聲長嘯,穩穩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眈眈地盯著十一。
十一收回視線,將鬼麵修羅的玉腰牌擲給大漢——他就是少閣主派來襄助殺第五殿的第四殿五官王。
“這是地址,速去。”大漢看過腰牌,一手按著骰盅,一手從腰際抽出一根竹管,連同腰牌一齊丟給十一。
十一信手一撈,將二者齊齊攥入手心,然後又瞥了眼鍋中的雞湯。第四殿立即挪步擋住他的視線。十一聳肩,提氣步壑,幾步便消失在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