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世界很亂。”
“你不應與我這樣居無定所的漂泊。”
“去修行吧,九宸宮是一處玄門修術之地,瓊羅掌教與我有過一次允諾,去到那裡渡過相對穩定的生活吧。”
少年本就不知所向,自知麻煩她多時,欣然接受盲女所有的安排。
“姐姐,那以後還有可能再見到你麼?”
“若是有緣,待你修得來去自如的境界,自當重逢。”
在東海與暖陽的遙相呼應下,玄修之地隱沒於連綿起伏的群峰之間,這裡山高萬仞,雲霧繚繞,天地都仿佛收據其中。
這座玄門仿佛與春秋四季脫離一般,環境終年止於積雪,綿延而巍峨,傲淩且莊重,意境如盛世畫卷般壯麗。
學堂內,有古態龍鐘的先生一臉威嚴相,手拿戒尺予人授課。
“遙遠的曆史已經無從查證距今過了多少年歲,時間的長河太過無情,我們隻能將那段歲月稱之為“時代的增劫”。”
“那時候有太多、太多的惡障苦罰牽連發生著……祖先的力量或許並不比現在的我們強大許多,他們之於邪靈,或許也都是微如塵埃的一份子。”
“可是為什麼這樣渺小的祖先,卻能夠令我們的世界得以延續,繼續繁衍生息呢?”
老者點了一人的名姓,道:“曲宸,你來回答。”
“是,先生。”
曲宸站起身來,昂首驕傲地回答:“自然是因為我們的祖先修煉到比那群邪靈更加強大的境界!將那群壞東西打得屁滾尿流,最終趕到了荒野邊境流放!”
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是了、是了,誰言渺小之物不可變得擎天偉岸?”
“需知意誌弱者,則本命衰矣。”
“意誌盛者,則顛覆天意、動輒天地!”
虞意楠舉手起身,問道:“可是先生,現在的世道明明很安定啊!我從小到大都是將邪靈當做故事來聽的,從來也沒遇見過。”
“那既然邪靈都到不了我們跟前了,為何還有許多人主動去流放之地挑釁它們呢?這樣不反而會變得更加危險嗎?”
“大家都放下武力,就不會再有可怕的戰爭了!”
老者戒尺落在虞意楠的腦門上,道:“豈有你想的這般簡單?人活於世,總會身不由己!”
“縱使你不主動掀起風浪,麻煩也一定會扯你入漩渦。”
“除非,你們是真的能夠做到無牽無掛、無懼彆離。”
虞意楠揉了揉腦袋,皺著眉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老者看得出來,這滿堂學生不止是他如此,許多人心中都這樣想。
他搖搖頭,不再過多解釋,隻道一句:“此間若濁,心血滌垢啊……”
凡人,有誰幸免了呢?
“秦塏哥哥,玄門也會講這些啊。”
長廊裡,剛剛入門,尚未拜師的淩飲弦路過這間學堂,逗留聽了許久,好奇地對青年發問。
秦塏雪衣玉冠,乃是九宸宮最典型的一派作風,他溫和地笑著,伸手摸了摸淩飲弦的腦袋,道:“傻小子,你以為入了玄門就隻是煉道行法麼?他們正在修習的是文史課業。”
“哦。”淩飲弦乖巧懵懂地點了點頭,又繼續跟秦塏走著,離開了這裡。
順著綿延的玄玉階梯眺望,儘頭處已經看得見鐘靈毓秀的偉岸仙山,常有雲鶴時不時發出唳鳴悅吟,於白霧逍遙中卷帶起一片雲絮,自在地翱翔。
九宸宮的掌教道統神殿便屹立在這玉陵山峰之巔。
神殿內,有三十六名真人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正閉目打坐。
他們皆是身披潔淨的白色道袍,有人麵目清秀,有人蒼老嚴肅,有人手執拂塵,有人悠然慈和。
皮囊縱可有千變,不變是他們的骨相為一,以及深邃的眼睛中蘊藏著無儘的滄桑與智慧。
這三十六位真人,正是一人同根所衍化!
神殿後方有一座巨大的古樹掩映之地,玄景親近自然,而無人間煙火氣。
這四周藏有玄奧大陣護持,非掌教及其嫡傳一脈不可入。
縱是秦塏這玉陵峰大弟子來此,亦是需要卸去術法,帶著淩飲弦緩步而行。
“師尊,淩鏡小公子帶過來了。”
神殿內的身影隻餘其一,瓊羅真人化作垂暮之相,拂袖負手,一步踏出,氣度絕然也從容,不怒而自威,是為真天人!
殿門緩緩敞開,有溫和的老者信步而出。
秦塏對他行予一禮,恭敬道:“師尊。”
瓊羅麵相溫和,抬手拍了拍秦塏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禮。
淩飲弦呆呆地站在原地,顯得有些局促,本想像秦塏一樣對瓊羅行禮,可又覺得自己尚未正式入門,此舉不妥。
所幸瓊羅並沒有計較的意思,他來到淩飲弦的麵前,像秦塏先前一般親和,撫了撫淩飲弦的發頂,放輕了聲音道:“小家夥,你今年多大了?”
“六歲。”淩飲弦本也不清楚自己的年齡,但秦塏先前不知施了什麼神奇的法術,測出了他的骨齡。
瓊羅又問:“你額間那印記,可是生來就有?”
淩飲弦誠實地搖了搖頭,並不多言。
“嗯……”瓊羅深深地看著小孩子,轉過身去對秦塏道:“不必知會其他師伯、師叔了,淩飲弦便留在玉陵峰吧。”
“是,師尊。”秦塏即刻應下,內心裡卻是有些驚訝。
為淩飲弦檢測骨齡的時候,秦塏便發現這孩子的根骨上乘,天賦一定不錯,卻沒有想到,淩飲弦的天賦好到師尊都不願讓其他峰的長老知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