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罕見,尤其是在北方重工業地區,許多工廠為了招待客戶和外來人員,都會開設相應的廠辦招待所。
隻是他們省裡這麼乾的大型工廠不多,才會顯得有些稀奇。
招待所是新開的,環境乾淨,設施也很新,樓梯旁邊刷著新漆。
櫃台後站著個上了年紀的阿姨,手上不停勾著棉鞋,抽空看了眼他們的介紹信。
“咱們廠最近可熱鬨,招待所都差點住不下,得虧你們來得早,空房就隻剩下三間了。信上說你們是來工作的,不是夫妻,那就要兩間房是不?”
“對。”
她放下鉤針,登記了幾個字,又把發票和鑰匙遞給她,“拿好,三樓裡頭兩個房間,熱水到下麵打,打滿一暖壺一毛錢。”
徐德寧悄悄說了聲真貴,揚起笑臉,發揮優勢找她打聽消息,不一會就把住在招待所的人員狀況以及各自來自哪裡都了解得七七八八。
何瑞雪一邊感歎帶他過來是對的,一邊查看著手裡的發票。
頂頭是熟悉的革命標語,之後便是印刷的幾行楷體字:
招待所宿費收據
人民幣壹元整住宿壹天
興澤縣彙光化工廠招待所
末尾寫著經辦人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蓋過公章,一張票隻能管一天,繼續住要補辦,嗯,很嚴謹。
兩人上樓,牆壁很白,門窗都是新的,不像何瑞雪從前住的幾家招待所那樣破,
房間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以及兩把椅子,桌上擺著個藤殼暖壺,靠近門是個洗臉架,上麵放著搪瓷臉盆。
毛巾和拖鞋自然是不會提供的。
徐德寧慶幸道,“這裡布置得挺好,床單被罩都是新的,何姐,咱們也是趕上了。
我聽說有的招待所隻能睡大通鋪,和好幾個男人住在一塊,腳臭又打呼,我可受不了。”
何瑞雪倒是沒有這方麵的煩惱,女性都相對來說愛乾淨,尤其是能被單位重視出差的都是有素質的青年。
一個個把自己拾掇得相當清爽,後世的亂室佳人們在這年頭可是相當少見。
他們有休息,而是抓住不多的時間討論著剛才徐德寧打探來的消息,明天會議就召開了,光是這間招待所都至少住了十幾個廠的乾事。
何瑞雪快速記下,來不及慢慢了解那些人的身份性格,隻能做得心中有數。
匆匆吃完午飯,他們去廠裡拜訪徐明宇。
這人現在已經評上了工程師,坐在了專門的辦公室,手裡握著鋼筆,鼻梁上架著眼鏡,正對著一份資料寫寫畫畫,小拇指不知什麼時候沾上一團墨水。
他分外忘我,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過來。
帶他們過來的員工敲了敲門,“徐工,有人來找你。”
“請進。”
摘下眼鏡,徐明宇舒緩著眼眶,抬頭見到他們兩個,意外道,“你倆怎麼一起來了?”
“我們現在是同事,當然要一起行動。”
徐德寧從兜裡掏出兩封信,“這封是我爺爺寫給大爺爺,這封是寫給你的,他身體不太好不能親自來看你,讓我記得老家去祖墳上燒香,再去看一眼大爺爺,就當是全了他的心願。”
徐明宇連忙客套地說,“叔爺也太客氣了,本該是我這個小輩去拜訪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