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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吳桂芬就起床了,把兩個孩子喊起來。一家人把屋裡屋外又收拾了一遍了。
女兒女婿昨天晚上就到了潯城,這次一起來的還有女兒的公婆、哥嫂和女婿的舅舅一家。
女兒沒安排他們住家裡的賓館,而是在市中心定了幾間酒店,把所有親戚都安排在酒店裡。
許德茂對這事意見很大,一大早就拉長著臉。結婚前一夜不住在娘家,結婚當天也不從娘家出嫁,光這一點就讓他覺得沒麵子。
五金店的老李嫁女,租了八輛桑塔納,一路吹鑼打鼓地把閨女送出去,到他這悄無聲息地就把女兒給嫁出去了,這讓他以後怎麼在村裡人麵前抬起頭。
許德茂原打算怎麼著也要壓老李一頭,婚車起碼要租十輛。大女兒不同意,他自個又舍不得花那個錢,這年月要租十輛像樣的婚車起碼要兩千塊錢。
等到他下決心自己花錢買個排場後,日子太趕了,租車店的車子都租出去了,一時半會又湊不到十輛婚車。
村裡人也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背後說他對兩閨女太摳,整得許德茂心裡頭很不得勁,一大早又念叨起來:“家裡頭又不是沒地方住,跑到外頭去住酒店。這種排場外頭人又瞧不見,錢花得幾冤枉。有這個錢還不如租幾輛婚車整個車隊,多風光!”
吳桂芬也心疼女兒花在酒店上的費用:“住個一般的酒店就行了,乾嘛非得訂五星級酒店。”
許青菱一邊洗臉一邊聽她爸媽在外頭念叨。上輩子,她根本不懂這裡頭的眉眼高低。重活一世,她太了解她爸媽的德性了。想要排場,卻不舍得自己掏錢,還得許紅茭背著公婆,從自個口袋裡掏錢給他們整各種排場。
最後她爸媽還要到姐夫家人麵前,假裝是他們出的錢。
幸好程逸並不是個看錢看得很重的男人,心疼老婆,嘴巴又嚴……姐姐選老公的眼光可比她好多了。
許青菱彎下腰,將臉湊近水龍頭,把涼水往臉上撲,回想著姐姐結婚那天的情形,細節她全想不起來。隻記得姐姐跟爸媽鬨得很不愉快,住了一晚上就回京市了。
後來很長時間,姐姐都不打電話回來,更彆說回潯城了。
許青菱撈起毛巾用力地擦著臉上的水珠,這一世,她隻想姐姐的婚禮順順利利的。
“我姐這是讓你們少操點心,真要讓那些親戚住家裡來,這兩天累死你們。光一天三餐飯就夠你們張羅了!你想要送親車隊,提早給我姐租一個好了。”
許青菱說完許德茂,又對吳桂芬道:“媽,你彆光顧著張羅你那邊的親戚。我姐夫那一家子過來,你又不問人家來不來住。我姐定了酒店,你又嫌她定的貴。光你們要麵子,我姐在她婆家那些親戚麵前不要麵子了?”
這回大女兒婚禮,吳桂芬老家楓橋那邊要來不少親戚。老二這話說得她臉上發脹,偏又發作不起來,隻好打斷閨女:“都幾點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換衣服去酒店!今天你任務重著呢,得給你姐當伴娘,還得登記禮金!”
今天是大女兒的大日子,吳桂芬還指望小女兒搭把手呢,訓歸訓,態度明顯軟了。
……
家裡唯一一麵穿衣鏡在許家夫婦的臥室裡,一家人站在鏡子前,夫婦倆看著齊齊整整的一兒一女,終於露出點喜歡。
許德茂一臉驕傲:“不管咋說,咱家這幾個孩子走出去,那都是有模有樣的!”
“你也不看是誰生的。整個橡樹村誰有咱家孩子這身條?”吳桂芬睨他一眼,轉頭看到女兒光著腳丫子就把涼鞋套上去,不由皺眉頭直皺:“不是給你買了新襪子嗎?光著腳趾頭,像什麼樣子?”
許青菱才不聽她媽:“那個尼龍絲襪穿著打滑,我這涼鞋有跟,本來就穿不慣,到時候要是摔一跤,算誰的?”
吳桂芬把女兒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恍然間感覺姑娘長大了。這幾天在外頭打工曬黑了,人也瘦了一圈,隻是這眉眼間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孩子氣少了。
平時穿校服看不出來,換了在商場買的連衣裙,才發現胸脯是胸脯,腰肢是腰肢的,抽條成大姑娘了。
一家人穿戴整齊,吳桂芬站在超市門口喊了輛出租車,一家四口一輛車剛好夠坐。
這要是平時,她絕對不舍得打車,今天畢竟是女兒的大日子。
穿簇新的衣服擠公交車,把衣服擠壞了那損失可就大了。她身上這件絳紅色的旗袍,可是她咬牙才買下來的,光手工費就要一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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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兒的婚宴地點定在潯府人家。599一桌的酒席,趕不上京市婚宴的水平,但在潯城已經很過得去了,村裡前段時間剛嫁女的老李,那酒席也不過499一桌。
許青菱努力回想著上輩子姐姐在潯市擺酒的場景,隻剩個模糊的印象。到了潯府人家,腳踩著大廳鋪的紅色地毯,那些沉睡的記憶又一點點複活起來。
潯府人家今天除了許家,隔壁大廳還有戶人家舉辦婚宴,人家已經把迎賓牌擺出來了。
吳桂芬看著自己這邊空蕩蕩的門口,眉頭皺了起來,到酒店前台找經理理論:“這都九點多了,迎賓牌還沒擺出去,馬上客人來了,都找不到地方。”
經理賠笑道:“立架、紙和筆我們都有,牌子你們自己寫。”
吳桂芬嚷道:“我們哪知道寫什麼?這個不應該是你們準備的嗎?你們這每天都有人擺婚宴!”
尖利的嗓門在大廳裡響起來,旁邊的人都往她們這看,經理也在一旁一個勁地解釋:“對麵那戶人家也是他們自個寫的。”
許青菱被她媽嚷得腦殼疼,轉身對經理道:“我們自己寫吧。”
酒店有現成的紅紙和金色墨汁,許青菱拿起毛筆在上麵寫了“許家有喜”幾個字,又寫下姐姐和姐夫的名字。
端端正正的楷體,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經理看這小姑娘性子穩當,字又寫得好,滿臉堆笑地恭維許德茂和吳桂芬:“您家閨女這一筆字可比對麵請的老師傅寫得好多了。”
夫婦倆這才麵色稍霽。紅茭為了省錢,在結婚服務上是一分錢不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