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不下雪了。
枝頭雪花化作水滴落下來。
張火土小心翼翼地拿著罐子收集雪水,很快就攢了滿滿一壺。
按他的話來說,那就是用來泡茶是一等一的好。
林北進入院子,這地方是他剛來到正氣盟住的客院。
到了如今他也懶得更換了,便一直住在這裡。
一來到這裡,他就看到林懷南正在收拾東西。
“這是?”
林北發出疑問。
龍思惜想要幫忙,但被林懷南拒絕。
他將文房四寶和換洗衣物放入一個竹編的書箱中。
看到林北過來,他背上書箱說道:“老夫該上路了。”
“上路?也對,不年輕了。”
林北剛說完,就迎上林懷南噴火的眼神。
“老夫說去春闈!”
“哦哦。”
林北訕訕一笑,“你看看,又不說清楚,你們這些讀書人就喜歡讓人猜。”
龍思惜憋笑痛苦,林懷南冷哼一聲不和林北計較。
“先生,讓我跟著你去吧。”龍思惜說,“您年事已高,行路諸多不便。”
“不必。”林懷南正氣說道,“你我上路多有不便。”
龍思惜大膽說道:“可我本是先生侍女。”
“住口!”林懷南大怒道,“老夫從未說過此言,允你留在身邊,是看你聰明伶俐,故而有傳授之意,豈知你如此輕視自己。”
龍思惜愣在那裡,她美眸瞪大。
自從來到正氣盟,她就從未奢望成為正氣盟弟子。
她想的,也隻是能夠侍奉在林懷南左右。
卻不知林懷南從未拿她當作侍女,而是起了惜才之心。
“龍思惜,你受托月齋牽連,世人眼淺,無法得見你秀外慧中,那日老夫觀你智慧,帶領眾女子孤注一擲。”
“如此果決判斷,莫說女子,男子亦少有。”
“你當自憐,莫受困過往,當砥礪當今。”
“老夫知你每日觀書,故而在書中多作批注。”
“隻盼你能從書中多學道理。”
林懷南語重心長,“世間習文者少有,習文女子更無,以你之姿,成古今第一女大儒,又何嘗怕他人輕賤?”
龍思惜眼角滑落淚珠,她雙眼早已朦朧,以學生之禮拜下。
“先生。”
“還叫先生?”林懷南板著的臉上露出笑容,“該稱老師。”
“老師!”
龍思惜大禮叩拜,一介托月齋鼎爐之身,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成為林懷南的弟子。
她心中之情也隻敢以侍女陪伴左右。
卻不知林懷南早知這一切。
她的心結,在此刻不再困住她。
雪化水濕了衣角,龍思惜堅定道:“老師,請讓我跟隨你。”
“不,癡兒,你當有自己的路。”林懷南歎氣道,“為師書房你可隨意進出,所有書籍皆可閱讀。”
“切記,行正道,做正氣之事。”
林懷南對林北拱手,“你當學盟主心有正義,不改赤子之心。”
林北被誇得不好意思,擺手說道:“我也沒那麼完美,哈哈。”
他最後還是沒壓住笑容,林懷南忽然覺得自己這是不是有些過於捧殺林北了。
龍思惜想要跟隨,可林懷南執意不允。
連林北都奇怪多一個人不好嗎?
林懷南卻道:“那世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她?”
林北愣住了。
“人會道龍思惜以色侍人,終如托月齋中一般,道林懷南道貌岸然。”
“為她之名,不該如此。”
林懷南正直如鏡。
林北莫名心頭發慌。
如此之人,入那種朝堂,如何能不受人記恨?
他張了張嘴,還是說道:“是我短視。”
林懷南欣慰道:“孺子可教。”
“好了,老夫該走了。”
林懷南往外走去,他老邁身軀爆發出一股似少年那般的朝氣。
比這新起的朝陽更加耀眼刺目,讓林北挪不開眼睛。
路上每一個人皆與林懷南打招呼。
無人不恨執法長老的無私,卻又無人不愛林懷南的公正。
縱然是周來這樣的公子哥,對林懷南也是遙望一禮。
林懷南一路走到正氣盟金字之下,他轉身對著整個正氣盟深深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