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鬆城。
左城區,謝姆伯街背麵。
放眼望去,一個個蝸牛殼般的小房子,像擠作一團的鼻涕蟲,擁擠地密布著。這裡似乎透不進陽光:黑漆漆的房子與地麵,連空氣都是汙濁的。也沒什麼生氣,偶爾看見幾個靠在門扉上的人,就這麼伸出雙腳,赤裸裸地淌在汙泥中,腳背乾瘦得好似皮和骨之間沒有一絲多餘的肉。
這裡是貧民窟,終日的陽光所籠罩不到的地方。
路的儘頭,一個與周圍不太相符的房子、不,頂多算個木棚,正立在這裡:黃泥糊作的牆,淺色木板搭的頂,雖然簡陋到令人發指,但不可否認,它是這片黑色的世界裡唯一不那麼晦暗的東西。
棚內,一個躺在乾草上的瘦弱小女孩緩緩睜開了眼。
這是哪兒?
望著頭頂的木板,薇薇恩陷入了茫然。
皺著眉,努力回想了一會兒後,她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似乎是之前放學的時候,被一群人堵住揍了一頓,回家之後就暈了過去。
薇薇恩的眉毛頓時皺得更厲害了——
自己是怎麼了,遇到攔路的人,就應該狠狠懟上去才對,怎麼會讓人欺負成這樣!
噫,太丟臉了!
正當她為自己先前的反應而懊悔時,屋外,一陣逐漸清晰的腳步聲並著人說話的聲音一齊傳來:
“克林特大人,就是這間屋子,我女兒就在裡麵!”
門簾被“唰”的一下拉開,一道腥臭濕冷的空氣隨之湧入鼻腔。
薇薇恩不適地拱了拱鼻子。
門口,一個頭發臟亂、滿口黑牙的乾瘦男人指著她,勾背向一旁的男人殷勤介紹:“大人,這就是我女兒了!您彆看她現在臟得很,其實洗乾淨了,那小臉蛋可標誌!而且——她還覺醒了卡冊!”
“哦?”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克林特,穿著與此處格格不入的嶄新西裝,戴一頂高帽,聞言起了興趣。
三白眼赤裸裸地一寸寸掃過女孩兒的身體,當目光轉到女孩兒的臉上時,他的眼神亮了——
這是一雙罕見的異瞳,眼尾上翹、睫毛纖長,配上那一藍一綠的瞳孔,像極了某種靈巧的動物——貓兒。
再加上她覺醒了卡冊……
貴人們會喜歡的。
克林特驕矜而滿意地頷首:“可以。”
聞言,乾瘦男人立刻笑出了滿口牙花:“那,我的債……”
“再延長一個月的時間。”
乾瘦男人頓時又驚又喜地道謝:“是,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說著便彎腰進了棚子,大手一伸,朝女孩兒抓來。
看著向自己伸來的乾瘦如雞爪、指甲裡滿是黃垢的臟手,薇薇恩厭惡地皺眉。
身子一轉,躲了過去。
冷冷的聲音在棚內響起——“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們要把自己賣掉了?”
是了,這個滿口黑牙的男人,正是她的父親,威爾。
一個賭鬼,整日遊離於酒館與賭場之間,醉生夢死,從來沒管過她。之所以還沒丟掉自己,不過為了領取政府每個月固定發放的救濟金。
今天卻一反常態地回了家,原來是拿她抵債來了!
方才被審視的惡心感還殘留在心間,仿佛有某種軟塌塌的蟲子從她皮膚上爬過,留下一道彎彎曲曲的粘膩體液。
薇薇恩厭惡的眼神毫不掩飾地瞪向這個男人。
屋外,克林特微微皺眉。
性子太野,看來還得調教調教。
看出他的不悅,威爾頓時慌了神,生怕他不要薇薇恩,連忙抓住女孩兒的手就要證明:“大人,她平時很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