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不能死,她技不如人,死在我二人手下,算是死得其所。”
“你不要劍譜了嗎?”
“要,但我更想要世上再無花令時。”
“你怕她。”
“是……說得好像你不怕一樣。”
不間斷的爭吵像穿過水幕一般落入花令時耳畔,她意識昏沉,卻在努力維持一絲岌岌可危的清明。
我不想死。
要找辦法活下去。
不知哪裡來一股氣力,仿佛溺水之人終於探出水麵,四麵八方的水幕破裂,世界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她聽到腳步聲往這邊來,然後是低罵和白刃交接,勁風掠過,何逸興的聲音在幾步之外,將這片廢墟守得密不透風。
“嘖。”何逸興不耐煩道,“你在裝什麼?動了真格我一隻手就能捏死你。”
“你可以單手捏死我,但我死後,旬玉派甚至整個武林都會知道你戕害停風長老,對他唯一弟子趕儘殺絕。”
仿佛一抔熱血潑在臉上,花令時神誌陡然清明。
戕害停風長老。
她在說何逸興嗎?
可師父明明是無疾而終,安然駕鶴西去的。
“師兄壽滿天年,含笑而逝,你作甚血口噴人?”
“是麼?”林清容聲線中壓抑著怒氣,“那為何他屍身上會有劇毒殘留?整個旬玉派,除了你有誰恨他欲死?”
劇毒殘留。
花令時耳畔血液轟隆作響,師父臨終前的一切浮現在眼前。
“師兄,師兄!”有人哭得不能自已,是何逸興。
躺在床上的老人眉頭擰起,有些嫌棄,伸出一隻手。
何逸興忙要握住。
“啪。”許停風將何逸興伸出的手打落,神色淡淡,“都是要做掌門的人了,還哭哭啼啼,成什麼體統。”
“去,去外邊等著我,我先跟我徒兒說兩句話。”許停風道。
何逸興神色一頓,低下頭去,沉默半晌才起了身:“我就在門外,師兄記得叫我。”
屋內隻剩花令時,她麵上是一種平靜的茫然,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相比何逸興兩眼通紅,她這個親傳弟子倒顯得十足地涼薄。
許停風在懷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個皺巴巴的藍封皮本子,遞給花令時:“好東西,為師畢生所學儘在裡麵了。”
花令時似在出神,隻是呆呆地看著師父,劍譜沒人接,“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花令時自始至終半分眼神都沒給。
許停風“哎”一聲,又短促地嗆咳起來,聲音嘶啞:“罷了罷了,從今往後沒人護著你了,凡事多留個心眼。”
他望著帳子頂部,眼神空茫:“你師叔比你精明強乾,你林師妹左右逢源,他們都比你聰明一百倍,這旬玉派不合你的性子,為師去後,你便四海雲遊,莫要再回了。”
指著地上劍譜:“藏好了,誰都彆給。”
花令時這才將目光挪到地上那物上,拾起來塞進許停風手中:“我不要它,師父彆走。”
許停風眼眶一下紅了,摸了摸花令時腦袋:“好孩子,師父一生至此,武道登頂,肆意逍遙,晚年又撿了個天底下最好的小女孩當徒兒,無憾了。”
許停風最終含笑睡去。
花令時從未在他的死因上生過疑,而此刻林、何二人的對話如驚雷炸響耳畔,她隻覺四肢百骸血液逆流,額角砰砰跳動,眼前世界一寸寸變得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