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她還是隱於市井的殺豬娘子,因懼行蹤敗露,她處處小心,即便是看到無辜女子慘死眼前,也得按下心緒轉身離去。
可就在昨夜,她突然就下定了決心,要找出凶手,還那些被害女子一個公道。
是因為朱顏嗎,她與自己一樣少時曆經離亂,卻沒自己這麼幸運能遇到師父一樣的人,庇護半生安泰?
是因為師父的教導嗎?他說要她謹記俠義仁心,她逃亡這一年以來,與人相處日漸疏離,她冷眼看彆人的悲歡,漸漸連他人生死也不能讓她動容。那一夜夢中再與師父相見,她醒時是不是也心懷愧疚?
還是因為王逢春、黃彩霞……這些或是見過麵,或是從他人口中聽說過,或是隻知道一個名字的女子?她們做錯了什麼呢?她們又能抗衡什麼呢?如果自己不是因為幸運,是否那偏遠鄉下的地下室裡,飲飽鮮血的尖刀下,也要壓上“花二娘”的名字?
“既然下定了決心,即便前路荊棘遍布,毅然走下去便是。”
花令時在一室寂靜中對自己說道。
恰在此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花娘子睡了嗎?”
“還未。”
花令時打開門,宋觀前長身玉立,手裡拿著一個包袱。
“跟著我的老仆宋叔,見花娘子衣裳臟了,便上街買了幾套女子服飾,花娘子若不嫌棄可以試一下。”
花令時低頭一看,自己衣裳果然沾了血跡泥點,昨夜山中宋觀前讓她留下時也說她衣裙臟了,想是這人愛乾淨,他家老仆自然投其所好,怕自己一身臟汙讓他家公子不適。
客隨主便,花令時自然無有不可,向宋觀前道了謝。
宋觀前見她神色淡淡,怕她是不喜歡,道:“宋叔平日也為家中女眷采買衣物,花娘子要是有喜歡的布料紋樣款式,都可以告知宋叔。”
花令時覺得宋觀前未免太客氣,可她之前一直被拘在門派裡,很少與人交往,也不熟悉這些人情禮節,當下不疑有他,點點頭:“多謝宋……宋大哥。”
宋觀前“咳咳”兩下,折扇掩麵。
花令時:“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沒有。”宋觀前眼神落在旁邊門框,“那你早些歇息,那個,你這兩日大概還未梳妝過,待會我會讓宋叔送胭脂水粉來。”
他頓了頓,擇了個適當稱呼:“令時姑娘。”
宋觀前離去不久,宋叔果然送來了一盒胭脂水粉,一盒釵環首飾,花令時對金釵銀簪玉步搖不感興趣,卻見那盒胭脂水粉裡,還有少見的黃色妝粉。
花令時動作一頓,下一刻疾步向妝台行去。
原本遮蓋掩飾麵容的黃粉已儘皆被雨水洗去,五官如水落而石處,露出本來模樣。
這是一張十分清麗的臉,比原本裝扮下的蠟黃臉兒要好看許多,但也算不得什麼美人,與她師妹相比,更是遜色許多。
花令時看著鏡中麵容,想到那個國色天香的師妹,突然生出疑問,自己怎麼就這麼住在了宋觀前府上。
倒不是她疑心宋觀前,她看得出這人乃正義之輩,但是她怎會放鬆警惕,忘了自己還在被旬玉派追殺?
她住在宋觀前府上,豈不是連累他!
就算要找出凶手,她自己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此前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