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裴玄清還在皇城受訓時,他早已向聖上請旨戍邊。
可現在他聽見了什麼。
沈行之雙手緊握,朝沈國棟急行幾步,他的咽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肺部的氣息被死死按住,臉上漲得發紫。
“陛下乃是仁德之君,大皇子是陛下親子,陛下怎會讓他在宮中饑寒交迫!薑家分明是利用父親對大皇子的師生之情在邊境斂財,收買朝中官員為他們所用!私挖鐵礦,罪同謀逆。邊臣私聯京官,乃是結黨營私,私救大皇子,更是抗旨不遵,藐視天威!數罪加身,我沈家還有活路嗎...”
沈行之嘴唇顫抖,緊咬著後槽牙。
裴三爺也麵色凝重。
沈國棟聳下脊背,老淚縱橫,他伸手抹了把臉,滿臉淒惶之色:“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沈家多少子弟長驅塞外,以死殉國,才換來世代忠良的名聲,全都毀於我一人手中。但是國法即是國法,我已寫下認罪書,現下就交給裴大人。”
沈國棟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封折子遞給裴三爺,而後朝後退了兩步深深一鞠,語帶哽咽道:“我是大罪之人,無可辯駁。隻是國戰在即,此事還有晉北世子牽扯其中,不可不慎重。還請裴大人以國家為念,給我和晉北王留下一線生機上陣殺敵。待國戰之後,再將此事上報朝廷。”
手中的染血的供詞和沈國棟的認罪書似有千斤之重,裴三爺捏在手中止不住地發顫。
若是他手中的供詞與罪狀上陳天聽,罪魁之首必當伏誅,可是又會牽連多少無辜,有多少忠臣良將身敗名裂,三族被夷。
晉北王勞苦功高,一生殺敵報國,死而不棄,忠臣之名卻被紈絝子弟所累。沈國棟雖犯下滔天大禍,可是沈行之忠直奉公,將才難得。還有蘇家,因蘇彭之罪,滿門婦孺皆會丟了性命...
更可怕的是,若是沈家和晉北王被究責,北戎趁虛直入,邊疆必是哀鴻遍野,一片血紅泥沼。
百姓何其無辜!
薑家以善之名,謀己之利,為所欲為,不惜牽連北境三名大將勳王。薑家一定是料到即使自己知道鐵礦之事,也會因為顧及黎民百姓,顧及邊疆安穩,不敢吐口吧。
他轉頭望向正堂外蒼涼的天幕。
他曾立誓,要以正色立朝,做個德義為重的良臣,也曾發誓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如今兩難之下,他又該何去何從?
沈國棟見他猶豫,又道:“我知道此次大戰,裴家腹背受敵。若裴三爺能應我,我必定儘力護裴家周全。”
裴三爺收回目光,將罪證收入袖囊中,沉聲道:“長興侯未免太小瞧我裴某!與陛下天威,蒼生福祉,邊疆國土相比,我裴家就是滄海一粟,何足掛齒。隻要此次大戰國土不失,天威不黜,百姓無憂患,就算我裴家滿門戰死沙場,亦是死得其所。還望侯爺知道,我此次隱瞞不報,是以百姓為念,不是姑息養奸!大戰過後,我的罪也會一並報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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