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眼漸漸模糊,有些分不清麵前的人究竟是沈行之還是李嚴。
殿中婢女一個一個被砍掉了腦袋拖了下去,她不記得過了多久終究是到她了。
兩個內侍將她從血水中拖到李嚴麵前跪下。
蘭時仰望著他。
李嚴像是世上麵相最慈悲卻又最冷酷無情的佛像站在大殿上,帶血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道:“朕要將你吊在城牆上!你與朕賭一把,你等的人會不會一箭射死你啊!”
蘭時身體漸僵漸冷。
沈行之見她牙關緊咬神情異常,趕緊伸手掐住她的下頜用力一按,牙關撬開之時,泊泊的鮮血從蘭時口齒中流了出來,沈行之心中一驚道:“你為什麼咬舌頭?”
蘭時手指緊緊抓著沈行之帶血的袖角,渾身發顫。
她眼神呆滯地看著沈行之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沈行之一愣,看了眼身後滿地血腥:“不想死就跟著我!”
說完一把攥緊了蘭時的右手,帶著她朝著安休縣的方向奔去。
蘭時冰涼的手被沈行之灼熱的掌心包裹著,終於回了些神。
跟著他就不用死了,跟著他就不用死了...
蘭時腦中再也想起任何事,隻知道跟著他不要命地奔跑,絲毫不敢停下。
她怕,她怕停下來,怕回過頭身後全是漫天血海,是滿殿婢女的頭顱。
蘭時跟在沈行之身後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什麼地方,直到林中天色漸暗寒風呼嘯著拂過她的鬢發,沈行之終於停了下來。
他鬆開蘭時的手伏地聽了片刻後,扒開一處狹小山洞前的荊棘,鑽了進去。少頃間沈行之從洞中鑽出,語氣輕快道:“此洞倒像個縮口寬肚的寶瓶,洞口雖小洞裡卻大得很,可夠兩人藏身!”
蘭時怔愣地看著沈行之,他明明離她這樣近聲音卻越來越遠,那張俊美的麵容也越來越模糊,直到她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沈行之一驚之下伸手將她攬在懷中。蘭時的臉貼在他散亂袒露的胸口上,燙得嚇人。
沈行之擰眉,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心道一聲不好,他隻知拽著她跑,卻不知她何時起了高熱,趕緊將她攔腰一抱鑽進了洞中。
昏沉之中,蘭時感覺身子騰空,隨後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沈行之抱著蘭時走進山洞,將她放在地上,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不似以往那般冷酷反而帶著一絲擔憂,輕柔而和緩像是生怕嚇著她一般。
蘭時眼睫輕顫,強撐著睜開了眼,喃喃道:“原來你也會說人話。”
沈行之一愣,淡淡道:“不過是看你死了沒有!”
蘭時輕扯著嘴角一笑,虛弱無力道:“多謝掛念,我一定活得下去,活得比你好,比你久...”
沈行之見她還有力氣刺自己幾句,想必是沒什麼大礙才放了心。
方才被黑衣人追趕加之蘭時高燒,沈行之一直神經緊繃,現下腦中那根緊繃的弦鬆了下來,他才發覺從腳到肩,身上所有的傷處像是被千百毒蟲啃噬,剜骨剔髓一般疼得他額上青筋直跳。
洞中雖說沒到不能視物的地步,但也看得不甚分明。
沈行之一瘸一拐地走到石壁旁,避開了蘭時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