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在怪她生下個惡鬼!
在罵她給裴家蒙羞!
她們說三爺不要她了!
舒姨娘腦中緊繃的神經忽然斷裂,她的麵目越來越怪異扭曲,像是瘋癲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語,指甲狠狠抓著自己的手背,一下一下地抓破了皮肉。鮮血順著指縫蜿蜒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到雪地中,像是種了一地的紅梅。
裴玄清雙眼被那一地的鮮血刺得發紅,他心痛如絞,伸手握住了舒姨娘的手腕,輕聲喊道:“姨娘!”
舒姨娘赫然轉頭,像是見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一把將裴玄清推開,隨後看見隱在人群中的龐道姑,仿佛遇上了救星,衝上去跪在龐道姑麵前,緊緊抓著她的道袍,哭求道:“神仙救救我!他身上的惡鬼又出來害人了!神仙恩賜我一些符水吧!”
說著,舒姨娘驚恐得瞪大了眼睛,手指壓在胸前緊張的打顫:“符水恐怕不夠!他現在大了,身上的惡鬼也壓不住了!您給他做場法事吧!還跟以前一樣地上鋪上燒紅的炭,讓他赤腳走!或是把他浸在冰水裡關上七天七夜!再用火燒!一定要把惡鬼燒死!燒死他!”
舒姨娘越說聲音越狠厲。
孫氏眼神嘲弄,低頭吹了吹豁口的指甲,扭頭對王嬤嬤意味深長笑道:“到底是做母親的,真是一片慈心呐。”
日頭漸漸升高,淡霧般的雲層拂散而去。
蘭時雙眸被刺眼的光線灼傷,隻能依稀瞧見人群中那道筆直的身影。
她的耳邊充斥著眾人譏嘲的笑聲,還有舒姨娘歇斯底裡地喊叫聲。她迎著日光抬眸,裴玄清就在自己身前,因為舒姨娘的推搡,他朝後跌退了幾步,膝蓋跪在小水窪中,衣衫浸濕,狼狽不堪。
舒姨娘說像從前那樣...
蘭時想起裴玄清說過,小的時候國公夫人給他做法事。
所以他喝過符水,赤腳走過燒紅的炭,被冰水浸過,被火燒過...
蘭時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冰冷,胃裡一陣翻湧欲吐。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覺得他一定很冷,跟她一樣。
所以背影寥落而麻木。
“也不必這麼麻煩,上次給您做的鐵骨鞭,也是可以驅邪除祟的。”
蘭時聽見龐道姑說,緊接著院中一個婢女跑出去,回來時手中端著一個黑漆托盤,上頭放著一碗符水,還有一根布滿倒刺的鐵鞭,鞭身寒光凜冽,鐵質的指節細縫中隱隱有些發紅。
這是為他打造的鐵骨鞭,鞭上隻可能是他的血。
蘭時臉色煞白,視線猛然看向裴玄清。
他一動不動地跪著,平靜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的符水,臉上無悲無喜,無怒無恨,像是一隻暴風雨中被巨浪裹挾的扁舟,既然注定要被海浪吞噬,何必再做無畏的掙紮。
“姨娘,我喝了符水,你會高興嗎?”
蘭時聽見他問,看著他平靜接過那隻散著灰塵味的碗。
眾人戲謔的目光整齊地落在裴玄清身上,等著看一場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