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受刑,身上遍布傷口,鮮血流了又乾,傷口凝結又破開,她早已經麻木了。
裴玄清手中一頓,忽然想到她受過傷。
因為他受了仗刑。
他默不作聲地繼續替她上藥,裹傷,下手更輕了些。上完藥又叫婢女送來一套嶄新的衣裙給她換上,領口剛好可以遮住她的傷口。
蘭時換好衣衫,婢女又端來了熱湯飯食,笑道:“城裡宵禁了,大公子讓娘子在店裡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還說讓您彆擔心那位小哥,他不會有事。”
“大公子呢?”蘭時急切問。
裴玄清從回廊走過。
風雪漫過木欄,從他的指尖拂過,一片冰寒,而他的雙腿比風雪更冷。
裴玄清去了隔壁院落,甫一進門,膝蓋彷如生生凍斷一般,拖著他的身子直直往下墜。
他伸手,修長的手指死死抓住門框,才勉強沒跌在地上。
過了幾息,等到腿上的痛感漸漸消散了一些,裴玄清才艱難地挪著步子,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圈椅中,躬著身子,左手緊緊按著發疼的腿骨,指尖顫抖。
孫遠淮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絲毫沒注意到裴玄清神色異常,罵道:“這小娘子膽大包天,惹出這等禍事,你就這樣輕輕揭過了?”
裴玄清眼睫輕顫,將手籠在衣袖中,強忍下不適,緩緩坐直了身子,冷冷道:“你想怎樣?”
孫遠淮氣道:“齊王在宮中三番五次地拉攏你,你都推拒了。現在欠下這麼個大人情,說不準明日齊王聞著血腥氣就過來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我都說了,這小娘子隻會給你惹禍,我妹妹才是...”
孫遠淮聽到一半,倏而睨見裴玄清臉色慘白如紙,渾身僵直,趕緊湊過去想要掀他的褲腳。
裴玄清伸手攔住,下頜繃了半晌,才緩緩吐出口氣:“動不了了。”
孫遠淮恨恨剁了下腳,叫青山去找張大夫,又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這腿明明可以治好,為什麼不治?難不成你就好自虐這口?行!你不治也可以,您就老老實實呆在小槐院成不成?不就是深水巷的幾個混混,我都答應你,把人給你平安帶回來。非得大雪夜騎馬奔出京城找人!攔都攔不下來!”
“你說要叫他任爺!”
孫遠淮一窒,悻悻道:“那不是客氣客氣嘛!我十三行小財神,救一個小娘子總是有辦法的。”
裴玄清閉上眼,眉頭間青灰一片:“不能冒險。”
她說過,不會拿他冒險。
他也是。
張大夫匆匆趕來,查看過傷腿,一邊忙著寫方子,一邊數落。
裴玄清望著牆角處煌煌燃燒的燭火,一言不發地聽著,神色半分未變。
張大夫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死人樣更來氣,親自煎藥,看著他喝了,又熬好了藥浴,逼他進了浴桶,才對孫遠淮道:“看著他!不到半個時辰,不許他出來!”
孫遠淮連聲應是,送走了張大夫後,攤在圈椅上,脫力道:“張大夫罵你,我怎麼比你還難受!”
說著他朝左邊一歪,手掌撐著下巴,好奇道:“要我說,不能上馬騎射也罷,反正你也中了舉人,不如參加明年大比。現如今大周朝堂,可是那幫文人天下,兵馬司想出兵,也得看他們眼色。”
浴桶中熱氣蒸騰,熏得耳房煙氣彌漫。
草藥的香氣一點點滲入肌膚,神思也安穩了不少。裴玄清閉目靠在木桶壁上,腿上刀斧砍伐的痛感漸漸消退,變成他習以為常的刺麻感。
他的手鬆弛搭在腿上,淡淡道:“我為什麼會參加科考,你應該最清楚。”
孫遠淮迥然。
當初是他造好了文書,哄騙裴玄清去了考場。
那場鄉試的主考官是帝師牧漢川,也是裴玄清在宮中研習時的老師。
裴玄清敬重他,不得不進去。
揭榜那日,連同喜報送入小槐院的還有國公夫人的責難。
彆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