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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馬車中,祁則玉麵無表情地閉著眼養神。
他一身月白錦袍,上繡墨色秀竹,玉冠隨意束起的長發如墨一般通身披散開來,耳畔發絲半掩著瘦削的下頜,墨發襯得麵色更加蒼白。
烈日暴曬和虛以委蛇一樣傷神。
馬車外騎著馬護在一側的江嶼憤懣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她們如此折辱殿下,屬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祁則玉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緩緩道:“年輕人,沉不住氣。”
江嶼漲紅了臉,殿下跟自己不就是同歲嗎!
沒等他出聲反駁,馬車中又傳來低沉清潤的聲音:“謀而未定,焉知非福。去吩咐陳叔,替我給晏府送上敬禮,算是對陛下賜婚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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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中街,晏府。
“小姐!大事不妙!大事不——”
聽雲閣外院的門被“哐當”一聲撞開,一襲青衣的素月神色匆匆地向閣內奔來,一迭聲喊著,卻在撞見院心蹲著鋤土的人兒後,聲音如同被捏住嗓子似的,戛然而止。
“呃……小姐。”素月一言難儘地望向地上蹲著的晏懷姝,再驚天動地的慌張也沒了聲響,心情複雜。
三日前,自家小姐得知要嫁與五皇子景王殿下的消息後大吵大鬨,非說自己傾慕的是風流綽約的六皇子,誓死不嫁窩囊殘廢,雞鳴狗吠的喧鬨中之中一口氣跳進了府中花池。
再撈起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吵也不鬨了,成日蹲在自己的聽雲閣小花園裡翻土弄草,口中喃喃的都是什麼“實驗”、“雜交”一類聽不懂的話語,看的素月和采星膽戰心驚。
小姐怕不是氣糊塗了吧……
晏懷姝把手裡自製的小鐵鋤頭往花園裡一扔,拋下被她鋤得坑坑窪窪的小花園,拍拍手站起來,神色悠然地笑著看過來:“怎麼啦?”
素月踟躇著開口:“宮裡賜婚的旨意下來了……老爺差人來喊小姐去接旨。”
晏懷姝歎了氣。
她要是再提前三日穿越過來,就不會尋死覓活跳這個水,原身嗆水而亡的下一秒,她就接替了身體,現在胸腔還隱隱作痛。
撫了撫心口,晏懷姝往水池裡照了照,一身銀白錦緞繡蘭草襦裙,外襯鵝黃色腰裙,腰間墜著一枚小巧精致的瑩白玉佩,頭上梳了個輕盈的百合髻,通身一派俏皮靈動的芳齡少女之姿。
幸好臉還是自己的臉,讓她勉強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
眼看自己的儀容還算齊整,晏懷姝跟著府中嬤嬤前往花廳接旨,站到父親身旁時,被他暗暗斥了一句:“今日不許再鬨!觸犯天威是殺頭死罪。”
晏懷姝撇撇嘴,乖巧地依言回應:“知道了,爹爹。”
雖然初來乍到,但她還是知道輕重的,前世遭遇車禍穿越至此,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才不會莽莽撞撞就送人頭。
女兒一反常態的好說話,倒是引得晏季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宣旨太監就進到正廳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惟爾內閣大學士晏季禮長女晏懷姝,秉性端柔,毓質淑慎,才德兼備,克嫻於禮,茲指婚景王正妃,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謝陛下賜婚!”
晏季禮攜著一眾家眷跪地接完旨,一直緊緊盯著晏懷姝的舉動,看她無波無瀾地跟著行禮,這才放下心來。
宣旨太監睨了眼隊首的晏懷姝,青澀的少女臉龐上隱約已有豔絕之姿,儀容也還算端莊,衣著挑不出什麼錯漏。隻是麵料廉價普通,裙據下擺不知為何還沾了點黃泥,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果然如京中傳言,是個缺管少教的,雖說是首輔之女,這樣的人嫁進皇家,終究是……
再看一眼站在晏季禮旁側的繼室林氏,身上的豎領長衫用的是京中最為時興金貴的流雲紗,一旁的親生女兒和兒子打扮也是奢華精致。
蘇公公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到底不是生身母親,也不知首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