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見縣丞居然這般正兒八經,都忍不住在心裡暗罵。
原本這位鄞縣縣令不來,這位本縣出身的大戶是最可能成為縣令的,畢竟他是過去的縣丞,舊縣令下台後,他雖也沒了縣丞的職,但為了本縣的縣務卻一直辦著差。
他們幾個也是為了討好他才刻意貶低新來的縣令,誰知他假模三道的充好人,還把他們訓了一頓。
於是各懷心思的幾人簇擁著到了騾車下,在楊勉的帶領下,向著騾車邊的梁山伯拜服了下去。
“參見縣令大人!”
這些人的舉動嚇了孩子們一跳,入城的隊伍裡喊孩子的聲音絡繹不絕,一時間梁山伯身邊的人作了鳥獸散。
祝英台見人來了,終於精神一震,推了下身邊的梁山伯。
“我以為縣衙裡隻會派一兩個管事的來……”
梁山伯看著麵前七八個吏曹,有些意外地說。
“你們竟都來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哪裡,縣令大人新上任,豈能怠慢?”
楊勉表情誠懇:
“鄙人是上任的縣丞楊勉,如今暫代縣丞一職,縣令大人上任,鄙人也可以卸下重擔了!”
祝英台搞不清上任的這任的區彆,看了眼梁山伯,卻見梁山伯上前將他攙扶起,好生寬慰了幾句,兩人賓主儘歡。
楊勉見梁山伯並沒有帶著“大隊人馬”,存著將人從上換到下的心思,心裡也鬆了口氣,他看了梁山伯身邊的祝英台一眼,疑惑地問:
“這位是?”
“我上任的倉促,來不及備齊一乾曹吏,這是我暫時尋來的算吏,也可身兼書吏,先做些算賬和抄寫的差事。”
梁山伯解釋著。
“哦……”
楊勉看著這算吏怎麼看怎麼彆扭,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彆扭,此時也隻能按捺下自己的疑惑,恭恭敬敬地迎他們入城。
馬文才的侍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趕車前對他們嗤了一聲,似是不理解接個人還要磨蹭一兩個時辰是什麼情況。
他在太守府任職,若是遇見衙門裡動作這麼慢的,人早就被辭退光了。
梁山伯的原意本不是這般興師動眾引人注目,無奈縣丞帶著僅剩的班子都來了,也隻能承了他們的好意。
在經過城門時,那城門官依舊伸手要梁山伯的城門費。
“既然是新任的縣大人,那就不必兩百四十錢了,就給一百錢吧。”
城門官似乎遭受了好大的損失一般說著。
“上麵有令,隻要不是士族,入城一律都要城門稅,我看這位令公也不像是士人的樣子,我也不好破例。”
那楊勉是個精明的,當即也不多說,搶先掏了錢囊將錢付了,也不邀功。倒是梁山伯在路過城門官時,若有所思地說:
“鄞縣周邊大縣雲集,位置也好,照理說應該是商旅往來密集之處,我一直不明白為何隻是個下縣,如今看來,這城門稅太高也是緣故……”
“縣老爺說笑了。”
幾個卒子勉強撐住笑意說。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若你們將城門稅放的低一些,來的人自然就多了。即便是商人,也都聽過薄利多銷的道理。現在收的重,無異於殺雞取卵,除了必須入城之人,來往的客商不會入城,你們收的錢隻會越來越少。”
梁山伯歎道。
“人少了,住店、行商的也就少了,自然蕭條。”
他知道幾個卒子也聽不懂這些,隻是有感而發罷了,見楊勉他們還在眼巴巴等著,擺擺手讓馬文才的侍從繼續趕車,隨他們入了城。
到了縣衙,梁山伯來不及打量衙門,就被主簿一乾人等擁到了後堂,換上了帶來的官服,又按照接任的程序,向楊勉他們印證過了自己的任命狀、官印和太守府出具的路引等物。
祝英台在這個過程中全程陪同,隻不過大部分時間她都無聊的坐在下麵,現在也沒人管的上她。
但很快地,她的注意力就被一件東西吸引了。
鄞縣隻是個普通的縣,現在又不是後世,瓷器不入民間,自然也沒有什麼精美的瓷器之類的東西,大部分用的都是陶器。
但這個縣衙倒挺講究,給縣令準備的用物是一套結實的錫器。
這錫壺和錫杯都不算什麼造型精美的,就是個用器,但也擦得鋥亮。比起陶碗陶杯,這樣的東西自然更符合縣令的身份。
祝英台見沒人注意,拿起裝著茶湯的錫壺,仔細看了起來。
***
選拔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天子門生”的身份也已經傳入了會稽郡上下的耳中中。
馬文才那篇文雖然在士族中頗有爭議,但自東漢以來,士族有一個特點就是不廢人言,否則也沒有那麼多驚世駭俗的狂生出現,大部分人看過那篇抄送來的策論後也就是嗤為“嘩眾取寵”罷了,還有更多的紈絝子弟是連那篇策論都看不懂,更彆說能從其中看出什麼悖逆之處。
作為五位天子門生中的一位,虞舫本應該風光無限,可這幾天他卻焦頭爛額,和褚向被人當麵硬頂不同,這幾天學館中傳遍了他的文是提前捉刀的言論。
這種東西若是明麵上說出來還好辯駁,偏偏沒人在他麵前說,可私底下到處都在議論,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又不能和褚向一樣跳出來重新寫一次,隻能窩窩囊囊地躲著人走。
在這個時候,他就恨不得能聽到其他人倒黴的事情,好安慰他煩躁不堪的內心,所以一直注意著其他四個人的情況。
很快的,底下看著馬文才的人就傳來了個好消息。
馬文才不知道怎麼惹了祝家莊的那位少主。
聽山下彆院的人說,那祝少主帶著幾個人匆匆過來,和彆院裡的馬文才一行人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