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悶悶地“嗯”了一聲,提起些頹唐偽裝的精神氣,僵硬抬起腳,緩步走到阿九身前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先隨我回去換件衣服吧。”
阿九沉默半晌,啞聲道:“好。”
她抬起頭,細長飛揚的丹鳳眼裡,是死一般的寂靜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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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碟帶阿九到街上找了間成衣店,阿九也不挑,隻說要一件玄色的深衣即可,胡亂買了身衣服換上。
走出衣店,胡碟總覺得魂魄還未歸位似的,渾身虛浮,開口講的每一句話,明明是自己講出來的,卻好像縹緲隔了萬裡。
天色昏暗,不少路邊的鋪子已經點起了燈,天還未完全黑下去,隻是一種沉沉的藍,將黑未黑,瞧不見雲也瞧不見月,遼遠又孤寂,空蕩飄然。
“明日,便是清明了。”胡碟仰頭望天,聲音嘶啞難聽,喃喃道。
阿九一動不動地盯著腳下長了青苔的灰石板,沒有回答。
兩人步伐有些急切,一是怕下起雨來,二是焦心許梅香的安危。她們都沒有從先前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不明白為何下午還是好好的解決一樁心事,傍晚卻突見橫禍;不明白上次見許梅香還是那般鮮活倔強,怎麼勸她都不肯道出實情;不明白春二明明親眼見她回了娘家,大家都以為她會安然無恙,又怎麼會被人追著砍?
這樣一想,又想起那把鏽跡斑斑的長砍刀,胡碟捂住心口有些煩悶,她認出那是專門砍家畜骨頭的砍刀。
阿九一直沉默,冷不丁問了一句,那聲音冰冷又短促,“所以幾天前,我看到的真的是她對麼?”
胡碟抬眼望她,她平日冷漠的眸子,如今透出的卻是深深的絕望。胡碟道:“怪我,當時沒覺得任何不妥,還以為她跟母親回去了便好,是我疏忽。”
阿九木訥地搖頭:“我當時不該遲疑,也許就能追上她了。”
阿九身長七尺,與胡碟一邊高,胡碟一伸手便虛攬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各人有命,我們都無需自責。”
阿九轉頭看了看肩頭上的手,仍是沉默。
胡碟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
許梅香轉過頭的一瞬間,她看清了她的臉,那一刹那間,她明白了,自己心上為何一直壓著一塊石頭,自己為何心跳如雷,又為何總覺得放不下一些東西。
是許梅香,是和鄭大姐一樣回了娘家的許梅香。放不下的,是春二回來告知許梅香離開一事時擔憂的神色,是阿九回來說見到許梅香時的異常之感,是那日她回頭去問許梅香有何難處時,想起寧康坊婦人的構陷,從而頭暈腦脹,忘了那日許梅香說,她的家鄉在三茗縣。
這裡是蓮縣,不是她的故鄉和娘家,她態度決絕,突然要離開,背後一定有非常深切的原因,這一切的一切都事出反常,胡碟早該想到的。
可是她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的神探,卻都忽略了。
“她的家鄉在三茗縣,那裡盛產茶葉,愛吃海棠糕,這裡不是她的娘家,是我大意了。”胡碟伴著一口濁氣吐出這句話,語氣中明顯帶著顫抖。
“那個男人說‘你還敢跑,你是我花錢買來的。’”阿九道。
“許姑娘還說,她不是自願的。”胡碟道,“如此說來,許姑娘便是被賣到蓮縣來的?”
“極有可能。”
“可是春二說,許姑娘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