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搗蛋的人(2 / 2)

若這愫衣坊定下了這規矩,以後倒是可以多來光顧一下。

大眾的心思便是如此單純,易受蠱惑,易被自己眼裡看到的耳裡聽到的騙倒。

也易受到煽動,讓他們的天平瞬間傾斜。

當無利益衝突時,大眾自然而然的,便會站在道德的高度,對他們眼中認為的弱者抱不平。

而當與自己切身利益掛上鉤時,道德什麼的,便忘記得一乾二淨,將對彆人的憐憫和同情都拋在了腦後。

眼中看到的,心裡想著的,都隻是如何為自身謀取更多的利益。

沒有什麼可愛或可恨之說。

世上之事每日都在發生變化,你能看到的,往往隻是它願意讓你看到的,或你無意間瞥到的一麵。

可時間是平行的,沒有哪個人能逆轉時光,回頭去親眼看他所看不到的另一麵,到底發生過什麼。

每個人的經曆有限見識有限,偏又喜歡用自己有限的知識對看到的聽到的作出自己的判斷,然後分析給另一個人聽。

至於分析得是對是錯,無人得知,於是口才好的,自然就占了優勢。

所以便有了以訛傳訛的說法。

何況世上每個人除了自己以及直係親屬外,對外人幾乎都是漠不關心。

那些發生在彆人身上的的事,真也好,假也罷,隻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消遣罷了。

一轉身還是得為每天的柴米油鹽升官發財而奮鬥。

因而大眾無法用好壞來形容,隻能用真實來描繪。

數量之多,力量之大,能載舟亦能覆舟,你隻能順水而行。

紀子期是接受過現代管理學理論和大眾心理學教的人,於是順著這大眾心思,輕易地便扭轉了局麵。

婦人也是個聰明的,紀子期的話一出口,馬上就察覺出了人群的心思轉變。

鼻腔裡輕哼一聲,冷笑道:“掌櫃的年紀輕輕,口才倒是不錯!隻不過這麼輕易地說上兩句,就想了結此事?”

“若不然,大娘還想如何?”紀子期嘴角依然噙著笑,那笑容卻已不同之前的溫和,帶著銳利,“那坊間規矩,並不是愫衣坊所製定,大娘可去任何一家成衣坊詢問。

而且大娘帶著衣衫上門來,不就是為了討個說法嗎?

小女已答應了大娘,可換可退,任由大娘作主,可大娘還想不依不饒嗎?

莫非大娘的目的並不在此?而是另有他意?”

一向認為自己舌燦蓮花,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的婦人,終於第一次嘗到了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滋味。

紀子期見好就收,又換回笑眯眯的神情,“大娘,您要是想換,小女親自帶您挑選。

若選了貴的,小女自掏腰包為您補上,絕不讓您多出一個銅板。

您要是想退,小女多退您一兩銀子,當作您購買不順心的精神補償!”

那婦人雙眼死盯著她,眼裡泛著毒蛇般的寒光。

真是個晦氣的丫頭!

原本東家也知不可能輕易讓這愫衣坊關門,所以許了她若能搞臭愫衣坊的名聲,便付她五十兩銀子的酬勞!

現在五十兩子銀子沒了,換成了一兩!

婦人如何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話已說到這份上,再糾纏下去便是自己胡攪蠻纏,輕易就能讓彆人知道,這背後是有人主使的了。

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就是自己了。

婦人咬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個硬梆梆的字,“退!”

“好嘞!”紀子期笑得燦爛,像剛成交了一大單買賣似的。

然後從懷裡掏出三兩銀子,“大娘,這裡是三兩銀子。

二兩是您買的那件衣衫的價錢,一兩是小女承諾給您的補償。

請收好,當著大夥的麵點清楚哦,這個銀子可無法辯認主家的喲!

大娘您要是過兩日過來說沒收到補償的銀子,或是說這銀子出了啥問題。

小女,小女可擔不起的呀!”

最後幾句說得俏皮,偏又擠兌得那婦人無話可說。

婦人麵色鐵青,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銀子,跺跺腳走了。

見紀子期輕易地解決了這件事,江嘉桐紅腫著眼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這麼輕易放過那婦人,又覺得有些不甘心!

“子期,你好厲害,一來就解決了那個女人!”江嘉桐的聲音帶著哭後的沙啞,也帶著不解氣,“那女人一看就是來搗蛋的。

就這麼放過她,真是不甘心!而且又不是咱們的問題。

這衣衫是前兩日我賣與她的,當時確實是兩個都細細看了一遍,確保沒問題才給她包好的。

她倒好,一回頭自己整了個洞,就回來鬨事,說咱們愫衣坊是間黑心的店,專賣破爛貨!

這一想,我就來氣,剛才真不該向她服軟。”

紀子期看著一團孩子氣的江嘉桐,忍不住笑道:“哪有什麼服軟不服軟之說?

咱們參加這術數大賽,接受開門做生意的考驗,就是要接受這世間百態。

世上之事,並沒有絕對的是與非,大都是中間地帶。

既然做生意,自然是在合理的範圍內,利益至上,做那等意氣之爭做什麼?

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若真是來搗蛋的,你越與她較真,她越開心。

因為她的目的就是讓你生氣,然後說出不得體的話,做出不得體的舉動,好讓她有機會在外詆毀咱們鋪子。

你若同她爭辨是與非,不正好落入她的圈套?

若不是來搗蛋的,客戶需求至上,讓一讓步又有什麼?

咱們在這店裡每天笑臉迎人,還不都是為了讓客人心裡舒坦。

這客人心裡舒坦了,買得開心了,自然會有後來連續不斷的生意。

人都有脾氣,有心情好的時候,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若來到這店裡恰逢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咱們應該配合她疏導她。

這些都是在商言商!

嘉桐,工作時的情緒要適當和自己本來的情緒分開處理才行。”

江嘉桐聽完,雖覺得道理是如此講,仍是氣呼呼的,圓圓的臉一鼓一鼓的。

紀子期笑笑,也不再出聲。

江嘉桐天生直性子,愛恨分明,本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從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來看,已做得相當不錯了。

她主要是想說給另外三人聽的,特彆是吳三多和程清。

這兩人本就情商高,若能再想通透些,以後的日子定會過得更舒坦。

至於江嘉桐,哎,各人的命了!

若能遇到一個能包容她一切的男子,愛恨分明其實會活得更痛快。

所以有時候,紀子期心裡還蠻羨慕她這種性子的。

所以她才會任性地按自己心中意願,對杜峰提出那樣的要求吧!

紀子期心中甜絲絲地想道。

晚上回客棧的時候,紀子期特意將其餘三家學院的學子召在一起,講了今日愫衣坊的事情。

並提醒他們道:“咱們現在是商賈的身份,開門做生意,上門都是客。

不管他是本身挑剔的客人,還是故意上門找碴的客人,全都應該當成與其他客人一樣對待。

意氣之爭對商人來說,是最要不得的行為。

能讓挑剔的客人滿意,讓找碴的客人找不了碴,才是商人的真本事!

也許這道考題中,同樣包含了這樣的目的。

以後咱們不管是進戶部,還是進術師協會,都需要同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打交道。

難道每遇到一個不順心的,就與人作口舌之爭嗎?

不過,這始終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光靠口頭說,很難體會的。

而現在正是咱們的好機會,這剩下的二十天裡,肯定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人。

大家調整好心態去麵對,一定會有不小的收獲。”

唐大公子也許是還在彆扭中,也許是身體真的不適。

他是這四家學院中暫時唯一不知情的人。

不過關於這一點,紀子期反而對他一點都不擔心。

他本就商行出生,在做生意過程中,何時該退何時該進,現任的唐大當家肯定是早早就培養了的。

隻是,他若能在感情上也能如此知進退就好了!紀子期心中慨歎。

她雖不能回應唐宋的情,也不想因此失去這個朋友。

就算回不到以前,至少麵子上大家也要過得去吧。

接下來的幾日,四家學院的鋪頭,果然陸續受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刁難。

因為有了紀子期的提前預警,所有人處理起來,雖帶著一絲不甘心,基本也都處理得漂漂亮亮的。

讓那些有心人抓不著把柄之餘,生意還在繼續提升中。

江嘉桐這兩日遇到這種事,心裡也不再像第一次那麼不痛快了。

紀子期逗她:“嘉桐,想通啦?”

“沒想通!”江嘉桐撇撇嘴,“但總不能因我一個的情緒因小失大,影響了這次比賽的結果。

而且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那些來搗蛋的就是一坨屎,你跟一坨屎計較,自己不也得一身臭味?

這一想,心裡就舒服些了。”

說這話的時候,正逢幾人午膳期間,一聽江嘉桐的話,個個第一反應,便是看著盤子裡的蕃茄炒蛋。

這想像力一豐富,將兩者聯想起來之後,紛紛做了個惡的動作,嫌棄地看著江嘉桐。

江嘉桐絲毫感受不到,夾起一大塊的炒雞蛋放入自己口中,兀自吃得歡暢。

吳三多看程清一副想吐的模樣,將那盤蕃茄炒蛋推到江嘉桐麵前,磨牙道:“嘉桐,這盤菜今兒個全歸你了!”

“怎麼啦?”江嘉桐從飯碗中抬起頭,不明所以然,“今兒個這味道炒得挺好的呀!”

這個傻妞!

“我也覺得挺好的!”羅書斜裡伸出拿著筷子的手,夾了一筷子。

傻子配傻妞,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這二人不能在一起,真是天理難容啊!

吳三多心中惡劣地想道。

來愫衣坊搗亂的人少了。

幾人都歸結於自己處理得當,心中暗自高興。

守在門外不遠處的杜樂想起這幾晚自己的行為,心中也暗自高興,覺得以後必須找少爺邀邀功討討獎賞才行。

那日來搗亂的婦人,紀子期幾人將氣咽下了,杜樂的氣卻難以咽下。

他家少夫人什麼人,什麼身份?這等粗俗的婦人連給她提鞋都不配,還敢出言不遜?

明的不方便來,那就來暗的。

晚上回去的時候,叫上杜喜去了杜安的房間。

杜康那小子嘴不牢固,大事小事都會告訴少爺。

這等小事哪用得著少爺出馬,便把他撇開在外了。

杜樂將今天愫衣坊的事如實地跟二人說了。

杜喜是個看起來一團喜慶的和氣小胖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和和氣氣的。

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杜樂自是知道他笑得越和氣,跟他交手的人越要小心。

所以當杜喜聽完露出燦爛的笑時,他卻背脊發麻了,“敢欺負咱們杜府未來的少夫人?嗬嗬!”

“嗬嗬”是杜喜說話的口頭禪,不同的語調代表不同的情緒。

比如此時好似從胸腔裡碰出來的強硬語調,後麵接著的意思便是“是活膩了嫌命長吧!”

杜安是個表麵看上去安靜實際也非常安靜的人,瘦瘦的白麵書生,聰明絕頂。

跟杜樂這種雖瘦但因自小練武還是給人十分精乾的氣勢不同。

他瘦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通常這三人湊一起,杜安是想點子的,杜喜是策劃如何執行的,杜樂則是執行的那人。

哦,如果將年歲小些的杜康加進來的話,杜康就是背黑鍋的那人。

好比上次將那未開苞的青樓名妓送到杜峰床上一事。

杜安提議找個女人,杜喜找定了青樓,確認了人選,杜樂悄悄將人放在了杜峰床上。

最後被罰打掃馬房一個月的是杜康。

悲憤的杜康想起自己好似真的無意中提起過,擔心少爺身有隱疾或喜歡男子這話。

隻得乖乖地接受了懲罰,卻沒想過另外三人為何會因此逃過一劫。

所以杜樂雖是四人中功夫最高的,卻絕對以杜安和杜喜馬首是瞻。

那倆人一個狼,一個狽,合在一起狼狽為奸。

若不小心得罪了二人,他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杜安聽完杜樂和杜喜的話,嗯了一聲,聲音輕柔,“是該讓對方受點教訓才是。”

杜樂乖乖在一旁,等著二人商量好後告訴他如何做,他負責去完成就行了。

杜安:“我做人一向喜歡以德報怨。”

杜樂心裡大翻白眼,隻一向習慣扮酷的臉上看不到變化:這麼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來。

杜喜:“我也是,嗬嗬!”

杜樂心裡快要抓狂了,兩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無恥之徒!

杜安:“為了防止那婦人日後犯下更大的過錯,殃及自身及家人性命,咱們就小小地幫她一把吧!”

杜喜:“我讚同!嗬嗬!”

杜安:“那婦人既然三十左右,想必已成了親有了孩子吧!”

杜喜:“查一查就知道了,嗬嗬!”

杜安:“這等品行的人,孩子也很容易長歪。咱們就當發發善心了!”

杜喜:“我認同,嗬嗬!”

在杜安和杜喜決定發發善心拯救那婦人一家子的第二人,杜喜便查明了那家人的底細,包括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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