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奇怪地盯著著她,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我沒見著啞叔!不過,按常理他一直跟在老爺身邊同進同出,應該也回來了!”
“謝謝夏荷姐!”紀子期邊說邊往啞叔住所跑去。
要說紀子期與啞叔獨自相處了約三個多月,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若要說感情濃厚,那也稍微誇張了點!
畢竟啞叔口不能言,兩人一路上基本無交流,也很難有感情產生!
紀子期之所以這麼興奮的原因,是因為蘇謹言之前說過,啞叔是武林高手!
棋林學院的月考中,騎射是必須要過關的!
啞叔如果是武林高手的話,想必騎射是肯定不在話下的!
所以紀子期想在入學院前的這一個半月,讓啞叔教她兩手!
紀子期停在啞叔房門口,伸手敲門,“啞叔,在嗎?我是子期!”
不一會,門吱地開了,啞叔麵無表情的臉出現在紀子期麵前。
紀子期跟他相處久了,知道啞叔雖不是麵冷心熱之人,但人正常的七情六欲還是有的。
所以對他的表情很是習慣。
她衝著啞叔一笑,“啞叔,好久不見!子期有一事想求您!”
啞叔還是麵無表情站著,但門沒關上,說明他等著紀子期下麵的話。
紀子期明白,也不覺尷尬,很自然地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啞叔,是這樣的!我二月初要去棋林學院學習了,可學院裡有條規矩:騎射必須過關,否則三個月後就會被退學!
所以,我想著求啞叔您教教我騎射的功夫!”
啞叔此時方抬臉對上紀子期笑盈盈的眼。
心中有些訝異,這小丫頭,為何覺得我會答應她的要求?
紀子期不知他心所想,繼續問道:“怎樣?啞叔,什麼時候開始比較合適?要提前準備什麼?”
啞叔又看她一眼,這個順杆往上爬的丫頭!
然後他伸出兩根手指頭。
紀子期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好,啞叔,就兩日後!今晚我帶您最愛吃的紅燒肉來孝敬您!”
啞叔看著紀子期遠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似緩和了一些!
倒是個有心的丫頭!
騎著自行車從學院回來的蘇謹言,得意地炫耀了一番學院裡同學們羨慕的神情。
小風也搶著道,“大姐,學堂裡好多同學邀我去他們家玩呢!”
紀子期笑著摸摸他的頭,“小風真厲害!”
小雨嫉妒道:“姐,你都不疼我,少爺和小風都有,我也要!”
紀子期捏捏她鼓起的臉頰,“小吃醋鬼!你的那個,蘇武哥在做了!
咱們家小雨這麼漂亮,肯定要配個秀氣斯文的,才能相襯是不是?”
“姐!”小雨紅著臉跺跺腳。
她發現她姐病好後變壞了,老愛取笑她不說,還愛捏她的臉!
看著小雨撒嬌的小女兒神態,紀子期笑出聲,“好啦!你自行車都還沒學會騎,有了也用不上,是不?”
小雨撇撇嘴,接過蘇謹言手中的自行車,便在謹園裡練了起來。
早上紀子期去找蘇小年的時候,啞叔正守在門外。
紀子期咧著嘴用眼神無聲地同他打了個招呼。
啞叔避開眼,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
他伸出手敲了三下房門,裡麵傳來蘇小年威嚴的聲音,“進來!”
紀子期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麵還是如第一次見時的擺設,蘇小年拿著本書坐在長形案桌後。
這是紀子期第三次見到蘇小年。
屋內即使點著暖爐,明明比外麵的溫度高出許多,紀子期還是不由覺得一陣寒意襲身。
“見過老爺!”紀子期行了個禮。
蘇小年放下手中的書,用一種紀子期無法理解的神情,將她上下打量了好幾番。
這又什麼意思?紀子期頭皮發麻。
蘇小年並沒有讓她忐忑很久,“紀子期,想不到老夫還是小看了你!”
紀子期心中更不安,“老爺這話,作何解?”
“你在天涼的所作所為,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蘇小年的嘴角似有一絲得色,“老夫本想著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竟走活了這麼大一盤棋!連帶的老夫也立了大功!”
原來是這事!紀子期放下心來。
從離開天涼的那一刻起,她就將天涼除了花二虎之外的所有事,都拋在了腦後,或者說是刻意拋在了腦後!
此時蘇小年突然重提,令紀子期的思緒倒帶,那晚小帳裡發生的事也曆曆在目。
那火熱的唇用力吮吸她唇的感覺,似乎也隨著這記憶被翻了出來。
紀子期覺得臉上無端發熱,她用力甩甩頭,想要將那些畫麵摔出腦際。
然後傷患營裡那些血肉模糊的場麵,也一並鮮活了起來。
蘇小年看著她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想著戰場那殘酷的地方,一個弱女子,女扮男裝在那個地方艱難求存,還立下如此奇功,想必也經曆了不少事!
當初將她送去前線時,蘇小年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殘忍!
但因他兩句話,而勾起了紀子期一些不好的回憶時!冷酷的蘇小年,都不覺帶上了一絲不忍!
他清咳兩聲,“朝廷原想對你進行封賞!老夫上官代為拒絕了!
一是你身為女子,年歲又太小!二是你有如此之才,過早暴露太過可惜!
不過陛下賞罰分明,你立下的功勞,該得的賞賜,遲早會有的!”
紀子期心中腹誹,嗬嗬,說的可真直白!看來是非要將她的價值榨乾不可了!
蘇小年可不會理會她心中有何想法,“聽說你考進了棋林學院,不錯,恭喜你!
先前你回來前,老夫已吩咐王管事和崔嬤嬤,對你不必拘束!
既然你進了棋林學院成了術子,這丫環的身份就不太適合了!
老夫會讓王管事解除與你姐妹二人的丫環合約,你就和你的弟妹們,搬到挨著謹園的園子裡,老夫已安排人收拾好了。
以後你三姐弟,就當成是蘇府的遠房表親!”
紀子期下意識就想拒絕。
“在你沒到找你雙親前,對你及你的弟妹們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了!”蘇小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輕哼一聲,“彆以為老夫將你留在府中,是為了好要挾你!
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以老夫的本事,無論你去到哪,是上天還是入地,老夫都能將你揪出來!
老夫不過是看在阿芸和謹言都歡喜你們的份上,還有你這次立下的功勞的麵子上,才勉為其難對你們作如此安排!
你莫要不識抬舉!”
看著蘇小年略抬起的下巴,紀子期在心中作了個鬼臉。
但她明白蘇小年確實說得有理。
與其三人出去租個地方住,不如在蘇府安全。
紀子期道過謝,便退了出來。
離開的時候,她衝著啞叔笑了笑,然後伸出一個手指頭。
啞叔的眼裡不由染上了一絲笑意。
——
左右手臂上各懸著一袋小沙包、站著馬步的紀子期,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牙關緊咬,渾身哆嗦個不停。
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滴,漫過睫毛流到眼睛裡,帶來陣陣酸意。
紀子期拚命眨呀眨,可惜那汗水越流越多。
手臂的小沙包越來越像兩個小鐵球,拖著她的胳膊直往下拽。
就快力竭的紀子期可憐兮兮地望向啞叔,正在練拳的啞叔卻視而不見。
她隻好咬緊下唇,心中默念:腿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整個身體都不是我的!
希望借此能趕走那渾身的酸痛。
沒辦法,啞叔答應教她騎射的前提是:一定要按他要求的時辰來練,如果偷懶,立馬滾蛋!
紀子期腰力臂力太小,特彆是臂力,啞叔便讓她先練力量。
等到力量讓他滿意了,才肯教她射箭。
曾在天涼練過馬步,後又同杜康訓練過幾日的紀子期,也知道自己的弱點。
那時候連拉開弓都成問題,彆提把箭射出去了。
後來崴了腳,她索性就放棄了。
反正那時候她也不是自願的,是被杜峰逼的!
不過也不完全算是逼的,後來其實算得上是自願的!
她不知為何又想起杜峰說“你以為他們喜歡打仗嗎”時,還有崴腳後撫摸她腳指頭,還有發現她是女子時,那眼裡或失望或迷戀或炙熱的神情,胸口有種莫名的情緒飄過。
猛然身子一晃蕩,紀子期清醒過來。
啊,呸!那個吃她豆腐的老色狼!那個臭大胡子!
要是讓本姑娘再遇見,定不會輕饒你!
因著這憤憤的情緒,本已不支的紀子期又硬生生捱了一刻鐘。
終於啞叔走到她麵前,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
紀子期想站直身子,發現膝蓋像被固定住似地動不了。
她苦著臉求啞叔:“啞叔,我動不了了!你幫我先解下手臂上的沙包好不好?”
啞叔的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站馬步會站成這樣?
看著她那表情豐富的小臉,原本不想理會她的啞叔,最後還是伸出手解開了她手臂上的沙包。
還好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向上略一用力。
紀子期於是在一股大力的提攜下,終於站直了。
啞叔看看院子外,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謝謝啞叔!我明日再過來!”紀子期手腳僵硬,以不自然地姿勢行了個禮。
然後像個機器人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如果她回頭的話,會發現看到她這怪異走路姿勢的啞叔,正露出一口黃牙,無聲地笑著。
紀子期在極度痛苦中度過了三日之後,發現她的月事來了。
她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沮喪。
雖然她極力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的小欣喜。
紀子期在當晚,麵色如常地將這事告訴了啞叔。
啞叔看來快五十了,在古代都是爺爺輩的人了,放在現代,有些成婚早的,也抱上了孫子。
所以她沒覺得有任何的羞澀和扭捏。
反倒是啞叔有些不自然地彆開臉,點了點頭,當作同意她好了後再過來訓練。
紀子期算了算時間,發現撇掉兩次月事的時間外,她在入學前,真正訓練的時間隻有二十多天。
然後她心中的小欣喜,這下是真的煙消雲散了。
於是,月事一結束,哪怕過兩日就是除夕,所有人都開始有些鬆散時。
紀子期也很自覺地去啞叔那訓練。
這年的除夕過得很熱鬨。
去年的時候,紀子期因要去天涼的事情裝病,小風小雨也無心玩耍。
今年雖說也要憂心騎射的事情,但好歹與性命什麼的無憂。
很久沒有玩過的紀子期,像個小孩子似的,玩鬨了個夠。
紀子期還隨著蘇謹言,去宋成明家拜了個年,順便表示歉意。
宋成明倒沒啥,隻笑嘻嘻地問,“為何小雨沒跟著一起過來?”
宋老爹一邊心疼兒子遭了一回罪,一邊又是因為此事帶來的巨大利潤而暗自心喜。
所以也不知是怪罪紀子期好,還是多謝她好。
索性派了壓歲錢後,便找了個理由出門了。
除夕過後,很快就到了元宵節。
紀子期聽說有燈會看,便帶著小雨小風隨著蘇謹言安傑,連同啞叔一起去看燈會。
元宵的燈會比當時賞術大會還熱鬨。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穿著新衣,麵上帶著笑,攜著一家老小出來逛燈會。
今晚的月色也很很力,雖然清冷,卻與燈會光芒交相輝映,照得整個燈會如同仙境般不真實。
隻是越是這種熱鬨的場合,越容易滋生罪惡。
紀子期警惕地拉緊小風小雨的手,叮囑她們一定要牽緊,不要輕易鬆手。
去年因為紀子期生病,也沒心情來看燈會的幾人,今天情緒都有些亢奮。
小風小雨乖巧卻難掩興奮地點了點頭。
“大姐,二姐,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小風突然指向一處聚滿了人流的地方大聲道。
蘇謹言聞言,順著小風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那邊聚滿了人,看起來好像很熱鬨的樣子。
他興致更高,直接便朝那邊跑了過去,邊跑邊回頭招呼她們:“走,咱們去看看!”
紀子期隻得牽著小風小雨一同跟了過去。
原來那邊是個小型燈謎會,一個約人高的層塔似的七層燈籠立在那。
燈籠為圓形,一層罩一層,像現代的多層蛋糕。
底層燈籠上描繪著栩栩如生的上女飛仙圖,再往上則是瑤池仙境,以及各路天仙的樣子。
頂層畫的是觀世音菩薩,美目微垂,手指朝天,悲天憫人俯瞰眾生。
正是這個燈謎會上的燈王。
美則美矣,若說新奇和巧妙,卻比不上之前紀子期看過的蓮花走馬燈,以及造成嫦娥模樣的美人燈!
何以這燈麵前吸引了如此眾多的人圍觀?
原來商家出了一個燈謎,不僅與其燈造型相呼應,也抓住了賞術大會和棋林學院入學考試後剩下的餘溫。
那個燈謎是道術數題。
“遠看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加倍。共燈三百八十一,請問尖頭幾盞燈?”(7層寶塔共有紅燈籠381,每層懸掛的紅燈數是上一層的2倍,問頂層塔頂有幾盞燈?)
紀子期還未看完,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略帶輕佻的聲音,“咦?唐大公子,這道題倒是有點意思!”
“嗯,是有點意思!”另一道略帶清冷的聲音附和,正是唐大公子的聲音。
紀子期眼睛四下瞟,發現蘇謹言趁著她看題的空檔,早已跑到另外的燈謎前去了。
她正猶豫著是裝作沒聽到,低頭走開,還是轉過身,大方地打招呼時。
右邊的小雨已驚呼出聲:“好巧!唐大公子好!吳公子好!”
紀子期隻得順著小雨轉過身。
二人的目光落在小風小雨身上,小風乖乖喊人,“唐哥哥好!吳哥哥好!”
“小風真乖!”然後吳三多桃花眼一眯,對著小雨嘖嘖笑道:“小雨這丫頭越來越俏了!怎樣?要不要拋棄小蘇子,隨本公子走啊?”
小雨雖然知道吳三多愛開玩笑,可她現在已十二,也算大姑娘了!哪能聽得如此笑話?
當下便紅了臉,欲語還羞,在輝煌燈火的照映下,比那畫上的仙子還靈俏動人。
不少經過的男子,眼都看直了。
紀子期不由瞪了一眼吳三多,這個到處放電的孔雀男!
吳三多今日著的衣衫黃綠相間,花團錦簇,還真像一隻招搖愛炫耀的孔雀!
他似感覺到有人在瞪他,抬頭一看,便見到之前與唐大公子發生過幾次衝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麵前,美目瞪著他。
吳三多不由伸出手指,指著紀子期,語不成調,“你,你……”
在吳三多抬頭的一瞬,唐大公子也看到了紀子期。
許是因為過年,一向著素衣的小女子,也換上喜慶的大紅色棉裙。
那全身火熱的紅,與眉間的清冷,奇異地形成了一種和諧的衝突,似火又似冰,妖豔又冰涼,身後的萬千燈火竟都黯然失色,淪為了她的陪襯!
雙目流彩,半麵桃紅,皓頸朱唇!
隻是兩月未見,唐大公子覺得眼前這小娘子,好似又脫胎換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