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殘缺的畫麵中,卻有一背影魁拔,持劍而立,為她擋住所有刀光血影。
沈晏如隻記得這裡了。
若再逼自己去想這段回憶,她便會頭痛欲裂,難受不已。
那夜過後,她高燒不止,傷病纏身,醒時見著謝珣守在她身側,悉心照料。這樣從小養在權貴世家、遠離庖廚的公子,竟為她親手煎藥熬湯,哪怕那時她見他手背上儘是大小不一的燙傷,他也心甘情願。
謝珣救她、照顧她,待她嗬護至微,這已是超出尋常相助於人的情誼,沈晏如知悉他的心意,也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
父母故去後,沈晏如被大伯接到了其家暫養。
這般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沈晏如在家中出事後變得極為敏感,她如何看不出,大伯一家對她並不待見?
守孝一過,大伯母也不知從何處聽來了謝珣欲提親的消息,拉著沈晏如誇談謝家是如何好,此次高嫁是如何難逢的機會,讓沈晏如莫要錯過雲雲。
那架勢,像是恨不得把沈晏如連夜送到謝家去。
謝珣是她失去所有後,在暗夜獨行時遇到的一盞燈。
若是沒有謝珣,她早已死於山匪刀下,或是病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又或許等父母喪事畢,大伯家就隨意把她許一戶人家,草草嫁了完事,至於那戶人家的郎君好壞與否,沈晏如喜歡與否,都不重要。
也隻有謝珣在意她的喜樂哀怖,會關心她的一切。
沈晏如知曉,嫁給謝珣,是她身世浮沉之時得來的莫大良機。她可以敞開心懷依賴於他,不用再日夜戰戰兢兢、擔驚受怕著將來某日自己就被人棄在了何處。
私心而言,她沒有理由去推辭謝珣的提親。
屋外雪聲愈沉。
沈晏如嗬著白霧,活動了一番凍得僵硬的手腳,起身步至案邊,提起壺徐徐倒著熱茶。
適逢外麵輕微的腳步聲漸近,尤為清晰。
是謝珣回來了?
沈晏如下意識抬頭往門邊看去,“珣郎?”
話音方落,沈晏如未察覺自己倒茶的手一偏,那滾燙的茶水徑直澆在了她的虎口處,頓時燒灼之痛蔓延至指節,她鬆開了茶盞,疼得呼出了聲。
茶盞摔落於地的霎時,屋門亦被推開。
聽聞身後稍顯匆促的足音傳來,沈晏如知謝珣定是又會心急她磕著碰著,連忙說道:“夫君,隻是被燙了一下……”
她拿出絹帕細細擦著手上的茶水,晃眼見著現於視野的衣擺非是大紅喜服,而是沉鬱的玄青。
沈晏如心頭一凜,訝然抬起頭,入目的是一身量高大的男人,昂藏七尺,軒然霞舉,自己仰起臉也才至他胸前。
她往上看去,正對上一雙生得淩厲的眉眼。
那漆黑的眼仁兒深邃,斂著夜色,此時目光落在她略有慌亂的麵容上,極具壓迫感。猶如難收於鞘的利刃,一寸寸劃開她的表皮,想要透過她浮於言表的神情,窺得更多內裡。
這樣的感覺過於壓沉,沈晏如倉皇退著步子,不由得彆過了臉,躲開了他的目光。
她亦認出了來人。
——謝家長子,大公子謝讓。
沈晏如低頭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