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才,念過幾年書。”
“原來是個讀書人,失敬失敬。”
許差撥看楚鸞的眼神都變了,這念頭讀得起書的,家裡都不可能窮;且讀書人社會地位高,能夠參加科考,日後若是運氣好了高中,還有機會當官有正式編製。
官和吏有本質上的不同,吏無編製且不可轉正。
“江湖上隻聞說甜水縣許差撥一副美虯髯、仗義無雙,能結交您這樣兒的真性情大丈夫,不枉了。”楚鸞又給他篩了一碗酒,“我敬您!”
前世當底層醫生,八年本碩,尤其是實習、規培那幾年的磋磨,被醫院領導上級反複拷打,她早已不再“自命清高”。
她很世俗,不管在任何環境下,都會優先考慮如何生存。
幾碗濃香醇酒下肚,大胡子的許差撥有些微醺了,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酒的作用就在於,能把兩個不同階級的人拉近,上層階級在酒桌上展現權利,下層階級趁機攀權。
“這佳釀滋味上乘,比我素日裡從酒為天買的味道好十倍。”許差撥吧唧吧唧咂著酒碗的邊緣響,“勞你破費了。”
他從未喝過醉飄香的酒,畢竟醉飄香的老板有狐臭,難聞得要命。他隻當是楚鸞是花了大價錢去縣城裡最大的酒肆“開樽香十裡”買的上等清酒,一壇子少說五百文,有的甚至能賣到五兩銀子。
巧了,這漂亮酒壇的底子,正好有“香十裡”的暗色釉印。
殊不知,“醉飄香”是開樽香十裡的分店,有狐臭的少坊主,是個躊躇滿誌的富二代,家中幼子不像長子那樣能繼承家業,就跑出來創業開了個村醪小酒坊證明自己。
“能有幸和差撥老爺您一起喝酒,足慰平生敬仰之念,這壇子酒就是個心意,小人德疏淺薄,遠不如您遠見卓識、豪俠氣象,若蒙不棄,以後小人常來這兒找您喝酒,希望能多跟您多多學習。”
楚鸞當然不會說這酒不貴隻花了二十五文錢,許差撥是什麼檔次的月收入,說實話隻會讓他覺得如此便宜的酒也太沒誠意了,是對他這個公家人的藐視!
許差撥見一個讀書人如此把自己當個人物,臉上浮現出興奮的光彩,仿佛過足了癮:“哈哈哈,你既有這份心,日後本差撥也可略微點撥於你。”
他的主要職責,就是監管南岸沙灘上做苦役的幾百個罪人拉纖,這可不是什麼美差,尤其是夏天烈日灼灼,又熱又渴,樹蔭下乘涼也汗水不斷,喝水還得自帶,喝酒更得自己掏腰包去集市上的酒坊買。
能有崇拜自己的“小弟”經常送免費的佳釀痛飲,豈不美哉。
楚鸞聽他這麼說,便知時機已到,適時提出:“差撥大哥,吾有一友——”
樹蔭下,謝雲鶴一邊照顧謝老漢,一邊沉默地凝視著她,下頜線條淩厲,如刃的薄唇緊抿。
她竟和這個險些打死父親的惡吏差撥有說有笑一起吃酒?
楚鸞知他心裡疙瘩著,如果用水來區分人性,謝雲鶴是清,自己就是濁。
楚鸞的目光轉移到那艘巨大貨船的桅杆橫幅上,“涯州海道劉”,最後那個龍飛鳳舞的杏黃色“劉”字,給了她啟發,即興編道:“我朋友有個妹妹極為貌美,嫁給村裡一戶姓謝的人家做長媳,去城隍廟上香時,卻被一個奉旨出宮采買紅羅炭的太監看上,強行霸占了去。哎,那太監頗有些來曆,乃是東廠督主衛公公的乾兒子。”
這艘大船上定然裝載了劉道台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