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氏趕忙捂住了楚鸞的眼睛,“這些纖夫大多光著上身,甚至有人褲子都不穿,也不知個羞。”
楚鸞道:“他們若是穿了衣裳才更糟,肩膀處的布料很快就會磨破,所以寧可肩膀被纖繩勒得血肉模糊,也舍不得損壞一件衣裳。人窮到一定境界,活著都很艱難,也沒什麼羞恥不羞恥的了。”
小唐氏似有所感,一聲歎息:“都是些可憐人。但你尚未出嫁,盯著這些沒穿衣裳的男人看總是不好,若是被村裡人瞧見了,一準七長八短嚼舌頭。”
楚鸞問:“刺配流放到這兒的罪犯,就是在此地做苦力麼?我瞧見十好幾個臉上有金印的。”
她的眸子四下睃著,尋找未婚夫的身影。
“不止,還有許多拖家帶口逃荒來的流民,拉一天的纖給流民三個銅錢,一碗清得能照見自己的稀粥。”
“這也太慘了!”比黑奴還要黑。
“夏天還算好的,走海的商船和捕魚的漁船很多,這些纖夫多少還有點錢掙,等到了冬天才是真的慘,海上刮著可怕的冰冷狂風,船出不了海,他們就攬不到活兒,就得餓死。”小唐氏指著海邊的那一排茅草“海景房”,“家裡的男人一死,女人也沒了活頭,乾脆抱著孩子投海自儘,省得一天天人不人鬼不鬼地受活罪。”
楚鸞沉默了。
她本以為老楚家已經夠窮夠苦了,誰曾想海岸邊上,還有更苦難的一群人。
不,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簡直就是牲畜!拉犁拖車的牛馬吃得都比他們好、睡得都比他們暖!
“啪啪——”
一陣密集的鞭笞聲傳來,伴隨著做苦力罪人們的哀嚎哭叫。
穿著公家服飾的差撥,揮舞著荊棘藤條,狠狠地抽打最後麵幾個拉纖的,打得皮開肉綻,血沫橫飛。
一邊打,還一邊咒罵:“你們這幫瞎熊壞種,賤籍的豬狗!”
罪人們揮汗如雨,肩膀被纖繩勒破入肉半寸,繩子都浸紅了,渾身更是雨汗通流,哀哀求告:“流火一般的天氣,熱氣蒸人,小的們都拉了三個時辰了,水米未進,讓小的們歇個涼吧。”
“求求差撥官人了,這滾熱的天,活活曬殺人,好歹賞口水喝。”
最末尾挨鞭笞的一排流放罪人,有的年歲大了體力不濟搖搖欲墜;有的沒關係背景,剛進牢城營就挨了一百殺威棒;有的則是囊中羞澀沒錢打點,夜裡被差撥報複捆起來壓一夜的黃沙土布袋。
一個脊背上都是棒瘡的老漢,又新添了幾道鞭傷,他仿佛漏了一樣,混雜著血絲的汗水一氣兒往外流,腦袋裡黑乎乎的一片,體力不支暈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