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熒點點頭,又衝宣瓊嘻嘻一笑。
宣瓊看的心緒紛飛,濕著手刮了一下長熒的鼻梁,長熒“唔”地向後躲去。
長熒摸了摸鼻子,鼻尖的水珠順著唇珠下墜落入水中。
宣瓊勾起長熒一縷濕發,繞在指尖打轉,看著少年受傷的身軀,宣瓊心疼不已。他的目光一如往昔,沉靜,溫柔,輕鬆……唯獨消失的是試探與玩味,取代的是心疼與刺痛。
宣瓊從未將他視高高在上的神祗,也沒有把他當成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是視他為朋友,為知音,為親人。
可是,他還是讓他受傷了。
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宣瓊在不斷製造麻煩,勉強長熒。從尋找扶搖開始,到上山,到現在,長熒雖然樂在其中。可是,宣瓊還是遲鈍地忘記詢問長熒的意願。
直到那日長熒跑開時,他才意識到,麵前的小神仙,也隻是一個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脾氣和普通人的傲氣,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情。
“彆再受傷了。”宣瓊低頭,額頭貼著長熒後腦,細細嗅著長熒身上的草藥氣。
“怎麼了?”
“其實我一點也……”宣瓊低聲呢喃。
一點也不強大。
所以看見在乎的人受傷,會很難過。
“啊?”
宣瓊輕輕抿住長熒翹起的發絲,在唇間磨了磨,把那點幾乎要噴湧而出的心思死死抿在唇間。
長熒想,我要保護好宣瓊,人類真的很脆弱。
宣瓊想,我要保護好長熒。
沒有心照不宣,卻心有靈犀地想到同一件事上。
或許會變成很久很久的承諾吧,不過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沒有人能在此刻徹底斷言書寫任何人的未來,哪怕預言者的能力通天,如白澤聖人一般出神入化,那也是在有跡可循的千萬種可能裡拚湊出因果線挑選出最堅固的一種。
但最大的變數,其實是人啊,這是最不可排除的變數了。
長熒休養了半月有餘,期間宣瓊借長熒的法力為他恢複,總算能下地走路了,隻是手上腿上固定用的木板不能拆卸。雨天潮濕,險些給長熒瀝出其他病來。
宣瓊不知從何處挖到了幾塊珹玏,細細磨了,做成堅固的石板。絲絲涼意浸骨,還有點舒服。
這半個月以來,尋找神器一事暫且擱置了,一切以長熒恢複健康為重。
扶搖也許久沒見蹤影,隻有半夜涼風吹來時,才偶爾能聽見順風而來的劍鳴,和微薄的靈力波動。
長熒還是經常做噩夢,不過儘管他被那些東西折磨得七零八碎,一覺醒來,依舊恢複成沒事人一般,安靜地問宣瓊早上吃什麼。
好看的東西依舊好看,該奇怪的口味依舊奇怪。日子也像往常一樣沒有停歇地走著,安靜恬淡,歲月靜好。
一日,宣瓊渾身濕透的抱著一兜子紅白珠子回來,臉上儘是欣喜。
“閃閃,你看這個!”宣瓊從衣服裡嘩啦啦倒出一大包珠子攤在桌子上,“我找到浮沉珠了!沒想到你們這邊藏著大把大把這樣的天級靈器,我們那邊要培養許久才能有品相如此優秀的浮沉珠。”
長熒定睛一看,喜道:“這個就是能送你出去的東西!”
“紅珠沉,白珠浮,你隻要切換時機恰到好處,你就可以成功從溟河下通往人間的縫隙出去。”長熒解釋道。
宣瓊揉捏著核桃大小的珠子,道:“等我此間事了,我便帶你一起出去。”
長熒沒有回答,反而看向旁邊的果子:“我想嘗嘗這個。”
“你餓了?”
“有點。”長熒點點頭,“所以,能吃嗎?”
宣瓊搖搖頭:“應該是不能隨便亂吃的。”
宣瓊把果子一個一個放進籃筐裡,道:“我一會兒去給你抓魚摘果子,很快就回來。”
長熒道:“啊,我也想去。”
“你呆著吧。”
說完,宣瓊扯過潮濕的外衫,轉身離去。衣角拂過籃子裡的浮沉珠,滾落到了地上。長熒輕輕撿起,放了回去。
“我將他引走了,藏起來的那位,你不出來嗎?”長熒的聲音不冷不淡地從門口響起。
院牆角落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轉過來。”長熒道,指尖悄悄運轉起法力。
那小小的身影不理會長熒的話,儘全力朝院門口衝去。
長熒輕輕一哂,兩根手指晃了晃,那身影便騰空而起摔到了長熒麵前。真的是學以致用,宣瓊教會長熒隔空取物進階版隔空取人,這就用上了。
長熒低頭,看著眼見仰躺著的人。
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披著一身黑袍,隻是因摔倒在地,兜帽完全掉了下去,露出帽子下微微卷曲的黑發,和額前藏在頭發下金色紋路的龍角,這小孩兒腮邊脖頸手足之上都隱約顯露出魚鱗來,乍一看就像是一隻鯉魚妖。
鯉魚妖骨瘦如柴,亮麗的鱗片間夾雜著青紫,倒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