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宣瓊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這術法多此一舉,不如撤掉。
長熒得到了解放,就先揉了揉脖子,目光毫不掩飾地往人臉上瞧去。
宣瓊因休息充分,剛救上來時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已然不見,其人眉鋒目利,眼尾輕輕上揚,眉尾像是一筆濃墨寫到頭時隨意蕩開的一筆,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本來應該看起來溫柔的麵相,卻被剛才一閃而過的殺意衝蕩的一點都不剩。
“你救的我?”
“你挺好看的。”
二人同時開口。
宣瓊抿抿唇,眼睛上下看了看對方。
長熒身上帶著水汽,褲子濕噠噠黏在身上。
這人白得發亮,那頭金色的蜷發乖巧地勾勒著主人地容顏與身形,無論是略帶稚氣的臉,還是尚未長開的身軀……
宣瓊不動聲色移開了視線,衝人抱拳行了一禮:“方才多有冒犯,多謝你救了我。”
長熒愣了一瞬,猶疑地照著宣瓊的動作抱拳道:“不客氣,但是……你是從哪兒來的。”
宣瓊揉了揉眉心,道:“小兄弟,你要不……先把衣服穿好。”
夜裡挺冷的,況且自己這恩人還濕著,彆著涼生了病。
待長熒整理好了一切,二人這才坐到了一旁木桌前。桌上是溫好的茶水,長熒倒了滿滿兩碗,自己率先一飲而儘。
“你是修道之人?”宣瓊話一出口,便產生懷疑,“不,你不像常人。”
麵前這人金發銀顏,純淨地仿若體內一切汙濁都已被蕩滌乾淨。
“你是這裡的神仙嗎?”
“什麼人?神仙?啊,是,是吧?”長熒擦了擦嘴,“這裡是桃源——你是從溟河下另一方世界裡來的嗎?”
“溟河?”宣瓊多想了一下,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被救起來的地方,“應該是,我們那邊叫天池。”
“天池……”長熒口中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
宣瓊並不是沒有想過天池底下可能會有一方世外之地,因為有些秘境周圍也隻有稀薄的靈氣,天池下存在秘境這種事不無可能。
“你知道怎麼出去嗎。”宣瓊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話說出口的一瞬間,麵前的小仙長麵上一閃而過了某種情緒,不過很快就被一聲噴嚏覆蓋了。
宣瓊倒了茶水,遞到他的麵前。
“知道。”長熒飲了一口熱茶,感覺五臟六腑都溫和了起來,“你現在要走嗎,我可以送你出去,過會兒天就亮了,路也好走。”
“不,不用,我要……我要先找我的劍。”宣瓊咳嗽兩聲掩去自己的尷尬,“我的本命劍探查到天池下有異動,我跟隨它下水,一時不慎來到這裡。”
因為追一條逃跑的鯉魚而腿抽筋掉到這邊,這樣的事不能說出口,太丟人了。
“所以你要怎麼找?”長熒揉了揉鼻子,“我們這裡很空的,你可能要慢慢找上許久……”
“空?”
宣瓊尚不知道空是什麼含義,直到旭日東升天地明朗,他穿戴整齊出了門才明白。
偌大的桃源,竟然隻有這位小神仙一人。
四周天地寂寥,放眼平原遼闊。
“人……人呢?”宣瓊問。
“死了。”長熒丟出一句,隨後收了衣物往屋子裡走。
“隻有你一個?”宣瓊皺眉問道。
長熒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屋子裡響起不太清晰的聲音。
“啊,是,除我以外都死了。”
宣瓊心裡咯噔一聲,他沒有想到所謂的空,是天地蒼茫浩大,隻他一人活著。
“喂,你活了多久了。”宣瓊雙手環胸靠在門框上,看著屋子裡忙碌的長熒。
長熒擦擦額上的汗,將手中最後一樣東西擺好長籲一口氣:“我不叫喂,我叫長熒……你可以叫我閃閃。”
“再過幾個月,我就九十五歲了。”
“敝姓宣,單名一個瓊字,宣瓊。”宣瓊眉梢一挑,麵上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心裡正暗暗回憶著書上記錄過的九十多年前不弦山發生過什麼事。
然而一番思索下來,隻有一百五十年前天池靈力驟失還算臨近。
如果說硬要和這九十多年掛上鉤的話,大概是給封山下禁製吧……
封山是不弦山北麵,北陸南麵的一座無主的山。
大約九十多年前,昆侖山君借調了神界的山河印,為封山設下了禁製,鎖住了裡麵流竄的怨氣,裡麵的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昆侖山君神力式微,禁製的力量也越來越弱,對厲害一些的妖物魔物來說,這禁製簡直形同虛設。
封山內怨氣衝天,時而洶湧著叫囂恐嚇往裡探頭的修士。
白澤曾說過,每座山川隻能經受一次山河印的禁錮,唯有山川降下神明,才能鎮住這些邪祟。
不過好在當今天下神界職責分明,各方都有守護神鎮守,尋常妖物不敢造次。
“你的劍是什麼樣子的?”長熒從水井裡舀了一瓢水一飲而儘。
前些日子渾渾噩噩準備春耕的東西,又睡了許久,屋子裡院子裡亂七八糟,剛剛收拾完。
宣瓊伸手比劃了三尺:“就,這麼長,沒受感召的時候跟普通的玄鐵差不多,很薄,劍把上有鳳凰紋。哦,對了,它叫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