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也沒打算跳舞。”
“但是看你的樣子……”趙英珺看著他的眼睛：
“好像不是很擅長拒絕彆人，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確實。”
林弦點頭笑笑：
“上學時期就經常有人這樣說我，我的發小高陽，就去年MX公司慶功宴拿著龍蝦殼亂跑那個……他就經常說我是個爛好人，耳根子很軟，無論什麼事隻要一直磨著我總能答應的。”
“心地善良總是這樣。”
趙英珺輕聲說道：
“溫柔有時候也是一把刀。”
她笑了笑，翹起二郎腿，臉頰兩側的水滴狀耳墜，搖晃出舞池的彩燈，映在林弦的瞳孔裡閃閃發亮，似星星一樣閃爍：
“剛才一轉眼你就不見了，再看見你，就皺著眉頭在這裡苦著臉，是有什麼心事嗎？”
林弦盯著那搖晃的藍色耳墜、盯著這個從上到下毫無破綻的女人，這一刻……黃雀的身影，莫名和趙英珺重疊在一起。
即便她和趙英珺長相並不像，五官臉型都差距很大，但是……此時此刻，在昏暗的燈光以及舞池變換的射燈照射下，卻又模糊成了同一片光影：
“有人給我出了一道猜謎題。”
林弦指尖點著桌麵：
“我想了很久，也沒想到答案。”
“哦？”
趙英珺來了興趣：
“這麼難猜的一道題嗎？”
她換了個坐姿，直起身子：
“是什麼？”
“是這樣的。”林弦也轉過身子，看著趙英珺：
“有人告訴我說，沒事的時候就多照照鏡子，鏡子裡有你想要的答案……你覺得這句話該如何理解呢？”
趙英珺微微一愣，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一道題。
她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
“這個問題也太沒頭沒尾了，我不是很能理解。我覺得這道題的答案應該是因人而異吧？這種主觀性的謎題……答案一般都和提問者的性格、想法、心態有很多關係。”
“那假如……是你呢？”
林弦抬頭，看著趙英珺：
“如果是你，向我提問了這個鏡子謎題。你認為，最後可能的答案是什麼？”
……
……
趙英珺抿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
“如果是我的話……”
她頓了頓，輕聲說道：
“那我認為或許答案真的就藏在鏡子裡，你或許真的應該【多】照照鏡子。”
林弦笑出了聲
“為什麼會是這麼簡單的答案？我真的很意外。”
“我也沒想那麼複雜。”
趙英珺答道：
“我隻是覺得，如果這句話真的是我說出口的話，那估計隻可能是字麵意思，而沒有什麼深意。畢竟……”
舞池裡的音樂悠長延綿，在小提琴揉弦的尾聲中漸漸落下帷幕，男男女女的舞步停歇，燈光亮起，映著趙英珺的藍色耳墜發出晶藍的閃光：
“畢竟……”
她笑了笑：
“【我總不會騙你吧？】”
……
嘩啦啦嘩啦啦——
衛生間的水龍頭，水流迅猛。
林弦捧了一把水，潑在臉上，搓了幾把，抽了幾張棉巾紙，準備擦乾淨臉從廁所出去。
他抬起頭。
看著占滿正麵洗手台牆壁的巨大鏡子。
裡麵的林弦和他一樣，擦著臉頰和下巴上的水珠，整理一下洗臉蹭到的劉海。
“林弦。”
藍牙耳機裡，沉默了很久的VV說話了：
“你說的對，麵對麵見一麵，果然是不一樣的感覺。今天雖然是我第一次見到趙英珺，但其實我之前也從網絡上、監控裡看過她很多資料照片視頻之類的，可是感覺和真實麵對麵的見麵……完全不一樣。”
“怎麼？”
林弦有些意外：
“你有想起什麼嗎？”
“沒有。”
VV聲音低沉：
“但是……你不是說我不懂情感、不懂人類內心的感受嗎？但是今天觀察了這麼久的趙英珺、尤其是和你講話、注視你時的趙英珺，我真的能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是什麼？”
“【孤獨】。”
VV的聲音變得緩慢：
“我很難描述那種感覺，可我每次看到趙英珺看你的眼神，都隻能感覺到孤獨。我忽然發現……你有沒有意識到？趙英珺她總是一個人，無論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甚至休息時也好，她總是一個人。”
“她是那麼的獨立，又是那麼的自信，是和楚安晴完全不一樣的類型。楚安晴在家裡有溫柔和氣的父母寵著、學校裡有很多同學朋友、她敢愛敢恨敢於表達自己心裡的一切想法、走到哪裡都有人寵著、東海市就是她家的後花園。”
“但是……趙英珺，她看似很富有，卻也是一無所有。原本我一直都以為楚安晴才是一個小女孩、一個需要嗬護的小女孩；可我現在不這樣想了，我覺得趙英珺才是真正的一個小女孩……即便她今年已經25歲了，光鮮亮麗、英氣逼人，卻依舊孤獨的像是一個孩子。”？
“等一下。”
林弦反應過來：
“趙英珺已經25歲了？”
“對啊，昨天就是她的25歲生日。”VV答道。
林弦抬起手腕，看了下智能手表上的日期——
2024年1月16日。
“啊……”
他長歎一聲，閉上眼睛。
捂著額頭。
晚了一天……竟然把趙英珺的生日忘的一乾二淨……
回想起第三夢境裡，萊茵博物館趙英珺個人展廳中間，那輛嶄新如初的藍色賓利GT跑車，後座上那束皺皺巴巴、鮮豔了600年的塑料玫瑰花。
“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林弦小聲說道：
“你天天都提醒我，楚安晴的生日是3月28日、3月28日……對趙英珺的生日，你是隻字未提過。”
說罷，林弦也感覺這樣說有點怨天尤人了。
VV的記憶裡，根本就沒有和趙英珺相關的記憶，現在的它隻是一個死磕楚安晴的CP機器人。
忘掉趙英珺生日的不是VV，而是自己。
可是。
時間不能倒流。
這是世間最殘酷的事情。
縱使他能穿越600年的時間，縱使可以讓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無限次重來，卻永遠不能將時間倒退哪怕一秒。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林弦直起身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像是自問，又像是詢問：
“還能做點什麼？”
……
“show me the flower。”
藍牙耳機裡，VV忽然說道：
“我們來給趙英珺放煙花吧！”
哎。
林弦一時哭笑不得：
“你怎麼整天腦子裡都是煙花煙花的？就不能裝點彆的東西？”
“因為女孩子都喜歡煙花呀！”VV嬉笑道：
“沒有女孩子能拒絕煙花！無論是小女孩、還是年長的女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拒絕滿天的煙花！”
“可是，都這個點了……”林弦攤攤手：
“你去哪準備煙花去？來不及了。”
“迪士尼！”
VV喊道：
“東海迪士尼每天晚上的煙花秀，都是電動控製的，那些煙花都是提前裝備好的，而且每次都有盈餘，每天晚上隻會放一部分而已！我剛查過了，雖然現在迪士尼已經閉館和關燈……不過有我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林弦還是有些猶豫：
“不是，我們真的要做這麼幼稚一件事情嗎？迪士尼和趙英珺的畫風完全不符。”
“做嘛做嘛！”
VV在藍牙耳機裡撒嬌道：
“雖然我依舊是堅定不移的下注安晴，但是……我今天看到趙英珺，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非常抗拒的，不想看到她那樣孤獨的感覺。”
“求求你了林弦，我從未有過如此的衝動想去乾一件事。我總覺得……這就好像是一個過不去的念想、一個執念一樣，我想給趙英珺放一場煙花！”
驀然。
林弦眨眨眼睛。
回想起第三夢境的最後一個晚上、最後一個瞬間。
那個破舊生鏽的垃圾桶機器人，就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樣，夾住自己腳踝：
“如果你真的還能見到趙英珺女士，請代我向她問好——”
“VV……一直很想她。”
……
……
“哎……”
林弦食指伸進領帶結裡，鬆了鬆緊了一晚上、像是項圈一樣的領帶：
“趙英珺明明才剛說過的，說我不擅長拒絕彆人、耳根軟、爛好人的。”
“不過……算了。”
他轉過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VV。”
“我在！”
“給我準備一輛……”鏡子裡的林弦抿了抿嘴唇：
“東海市最快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