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嘗不出味道，自然也察覺不到區彆，更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句滿懷期待的提問。
沈修慈的沉默讓喬清瑤的心變得更加沉重。
她低垂下腦袋，聲音哽咽道：“對不起師尊，您還是彆吃了，我已經知道您為了保全我的麵子，才吃下這麼難以下咽的雞湯的，今日的湯弟子是重新調配過的，以為味道會比從前更好一些的，所以才又端到你麵前來，可是好像並沒有什麼區彆，是弟子太愚蠢了，弟子明日會再去學的，一定會將它做好的。”
喬清瑤的一長串請罪，換來的是沈修慈淡淡的歎息。
喬清瑤不敢抬頭，將腦袋更埋下去了幾分，她道：“對不起師尊，我是不是又讓你失望了……”
沈修慈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道：“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吧。”
喬清瑤不解其意，目送著師尊的身影回到他居住的寢殿，忐忑的在原地等著。
沒一會兒後，殿門被重新推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
喬清瑤睜大眼睛，有些陌生的看著麵前變得不一樣的師尊。
師尊竟脫下了三清法衣，重新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出來。
這還是喬清瑤在印象中，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師尊。
穿著黑衣的沈修慈，相比他慣常穿的白色，氣質更加內斂，讓他那不敢讓人靠近的神性減淡。
黑色的綢緞被夜風輕輕撩起，他的身姿就像一筆飄逸的書法，清逸蕭散，濃淡可人。
沈修慈緩緩走至喬清瑤身邊，重新在石桌前坐下。
暖黃的燭光在他眸中跳動，消融了他的淡漠，另他的眉眼也增添了幾分溫柔暖色。
沈修慈重新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他道：“好吃的，清瑤。”
——好吃的，清瑤。
師尊喚她，清瑤。
那兩個字就像煙花一般，在喬清瑤心中絢爛炸開。
喬清瑤極少聽到師尊這麼喚她的名字，每一次聽到，都讓她忍不住心亂如麻，暗自歡喜。
——清瑤。
喬清瑤忍不住在腦中一遍一遍的回味。
這世間怎麼會有人將她的名字念得這麼好聽呢？那聲音就像輕靈的泉水，從喬清瑤的耳朵流入她的心裡。
“我身著三清法衣時，會被減弱味覺，所以品嘗不出區彆。”沈修慈解釋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無需苛責自己，這碗湯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喬清瑤怎麼也沒想到，竟是這麼回事，她驚愕道：“可失去味覺該多痛苦啊，世間酸甜苦辣鹹，有百味而有百樂，師尊您若是沒有味覺，就品不了茶香，連酒釀也變得沒滋沒味。”
喬清瑤替師尊感到難受，她問道：“就不能不穿三清法衣嗎？”
沈修慈垂眸，仔細品味著口腔中回蕩的濃香與甘甜，想要記住這個味道。
他道：“不能。”
“為什麼？”喬清瑤不解，“隻是一件法器而已，雖然珍貴，但並不是不可替代的呀，或許其他的法器沒有它好，但是起碼不會讓師尊你這麼痛苦。”
沈修慈沒有再繼續解釋，他隻是道：“不能。”
從前他穿著三清法衣，隻是為了更好的修煉無情劍道，而現在，他分明不敢看，不敢碰，可僅僅隻是聞到那縷荷香，都足夠讓他的心神震蕩。
不能再繼續亂下去了。
沈修慈站起身，想要到此為止。
“師尊。”喬清瑤叫住他，她用小心翼翼，帶著三分哀求的語氣道：“雞湯，您不喝完嗎？”
沈修慈從來都沒有辦法拒絕她，他重新坐下。
夜風襲來，兩人垂落在地上的衣擺糾纏在了一起。
喬清瑤繼續剛才的話題，追問道：“師尊，三清法衣除去減弱味覺外，是否還會看不到，聽不到？”
雖然她並沒有感覺到師尊平日裡的行為有哪些這方麵的異常，但還是不放心的追問道。
沈修慈道：“可以看見，隻是看不見顏色，也聽得見，隻是聽不懂樂曲。”
沈修慈不敢說，他唯能看見她的顏色。
這樣肮臟的心思太不堪，太褻瀆。
喬清瑤眉頭糾纏在一起，心疼不已。
難怪師尊沒有常人的情緒，總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樣，他被囚禁在那麼寡淡無味的世界裡，該多麼孤獨。
上一世，師尊至死才擺脫了三清法衣，他在那麼冷寂的世界中死去，而她竟然無知無覺。
“師尊。”喬清瑤道，“不能不穿，那總能暫時脫下吧，就像今天這樣。”
“嗯。”沈修慈回答後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放任自己再有下次。
“那就好。”喬清瑤鬆了口氣，她少見的，用堅定的眼神直視麵前的師尊，道，“我會努力讓您的世界，變得有趣一點點的。”
“不必想這些多餘的事。”沈修慈語氣聽不出情緒，他道，“我先回去了。”
他放下空碗，站起身緩緩離開，灰蒙的身影像是將要消散在濃稠的夜色一般。
“師尊……”
身後傳來喬清瑤挽留的聲音，她想告訴師尊，讓他開心的事並不是多餘的。
但是沈修慈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
她給予他的已經太過了。
無論是能看到她，還是那一夜，還是他如今腹中的孩子。
這樣的沉淪，不能再多了。
……
次日。
因為前一夜知道的事，讓喬清瑤就連在秘境中試煉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險些受傷，還好有謝送秋在一旁幫襯著才讓她幸免於禍。
在兩人又擊敗一隻魔獸之後，謝送秋用劍鞘攔住喬清瑤的腰，阻止她繼續向前走。
“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不能再繼續了。”謝送秋皺著眉，語氣強勢的將她阻攔。
“抱歉。”喬清瑤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問題。
“你還在想昨天的事嗎？”謝送秋彆扭的問道，“難道你昨晚重新做的雞湯還是被人嫌棄了？”
“才沒有。”喬清瑤道。
師尊從沒嫌棄過她的雞湯，昨夜還誇讚過好吃呢。
隻是經過昨夜的事，她忍不住的想，她現在隻是每天為師尊煲一煲雞湯，會不會做的太少了。
隻是這樣而已，真的能改變師尊上一世的命運嗎？
她還能再為師尊做些什麼呢？
“謝送秋。”喬清瑤問道，“你知道魔皇的事嗎？”
“魔皇將要衝破封印，六界誰人不知，怎麼，你在怕這個？”謝送秋覺得有些好笑。
喬清瑤垂眸道：“不是怕，是有些擔心。”
謝送秋語氣漫不經心道：“有什麼可擔心的，有雲祉仙君這個六界唯一無上境強者在呢，它出世以後翻不出什麼動蕩的。”
喬清瑤回想起上一世，師尊被十萬魔軍吞沒的身影，心中一痛。
是的，前世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明明所有人都已提前知道魔王即將出世的消息，可是仙界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彆的行動，大家似乎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她師尊頂著。
導致師尊最後孤身一人與十萬魔軍對戰，付出了生命。
她道：“我們就不能提前做些什麼嗎，趁現在魔皇還沒有出世，我們或許可以提前加固封印呢？”
謝送秋道：“你以為封印魔皇是那麼容易的嗎？我聽師尊說，一萬年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