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見這村長皮裡陽秋,也不願跟他囉嗦,想要儘快尋找回城的路徑,可這村長以己之心度人,認定東方未明是小賊,尋思這小子年輕力壯,多半還有些武藝,一旦放其離去,要是糾集同夥大鬨一場,豈不糟糕至極,尋思給他帶上十斤茶葉,賣個交情,再搬出官府裡的關係,或許能令他迷途知返。
這本是黑道上的規矩,譬如鏢局子路過哪個山頭之時,縱然鏢局裡頭有強人,也不願與之破臉,往往奉上紋銀五十兩,算作拜山的茶水錢,土匪頭子見鏢頭識趣,多半便會放上一馬,當然也有不賣交情的。
隻是按例要問上一聲,那時縱然出手淩厲了些,也不能怪鏢局子下手太狠,顯然這村長為了息事寧人,將東方未明當成了攔路的強人。
東方未明壓根就無此念,見人家村長熱情好客,更是連吃帶拿,心中很是過意不去,隻得拚命推脫。
但他不推還好,這麼一推,反而被誤解成了欲壑難填,村長見軟的不成,便隻能招呼村中的青壯年,先將東方未明拿下再說。
東方未明見這村長前恭後倨,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心中更是奇怪,但見勢頭不對,隻好奪路而逃,因之不願與人發生衝突,不敢拿鐵棒傷人,揮掌擊飛了數人,施展輕功,來到了一處荒郊之中。
但隻因這麼一亂,杭州城的方向,就更加難以尋覓,而坐騎也在忙亂中丟失,不知到了哪裡,當真是百事齊哀,說不儘的晦氣。
但望著正午的太陽,雖然不識路徑,卻總不至於連城鎮都難以尋覓,回到城中往來之人稍見稀疏,卻始終找尋不到藍婷的影蹤,東方未明甚是無奈,心想這苗家姑娘,未免過於心急,隻要靜靜的等著,自己就能物歸原主了。
但往來人物實在太多,其間還夾雜了不少頑童嬉戲,東方未明生怕懷中金葉子有失,不敢到鬨市中行走,七拐八繞的,竟然來到了一處院子的院牆之外,院子外麵的人原也不少,卻意外的見到了書生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東方未明之所以來杭州,其實還是找尋他們,不然憑他這點微末功夫,哪裡能分辨紙墨優劣,尋到書生,那丹青自然也就意料之中,可東方未明不明白的是,何以這二人都是唉聲歎氣,倒似是丟了魂一般。
書生口中喃喃念著什麼,不知是念詩,還是念咒。
東方未明生怕跟二人再度走失,當下快步趕近,說道:“兩位前輩,當真極巧,晚輩來杭州遊玩,竟然碰上了兩位。”
丹青一見是他,倒甚是不好意思,書生一見東方未明,倒是大喜過望,喜道:“我們兩個老家夥是不成了,你進去瞧瞧。”
東方未明大惑不解,說道:“這是飯鋪子還是酒館,難道兜售的酒水限量,兩位沒喝儘興嗎?”尋思:“難不成這兩位前輩欠了銀子,要自己頂缸會鈔不成。”
書生一臉壞笑道:“你彆多問,這就進去瞧瞧,你師父平時教的本事,這當兒還不給他露露臉?”
東方未明順口問道:“露什麼臉?”
可三人在人家門前,說了這好一會子話,裡麵有個妖妖嬈嬈的女子,便來搭東方未明肩頭,東方未明吃了一驚,沉肩卸力,回頭卻更是見書生和丹青,笑得甚是詭異。
東方未明被他們三人,半推半就地進了院子,遊目四顧,見這院子實在寬闊之極,庭中有人吟詩作曲,有人捶胸頓足,卻不知何故。
那妖嬈女子將東方未明帶上雅間,東方未明站在二樓向下一瞧,更是不明所以,原來這間屋子是以黑布籠罩,卻又點滿了燭火,不知為了什麼,台上的表演極為誇張,伴舞的兩個女子,身著更是大為下流,因此東方未明轉過了頭,竟然不忍直睹,心中卻在尋思,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這女子如此隨意,怎的本家長輩也不管管。
來到一間雅室之中,房中卻另有一個侍女,指了指桌上的試題,竟是一言不發。
東方未明心中好奇,將試題展了開來,第一題是一卷樂譜,旁邊則是一具古琴,用意甚是明了,就是照譜彈奏即可,多虧東方未明跟著無瑕子,學過幾天的樂理,雖然指法生疏,但這首曲子,並不算難,隻不過是入門的樂曲,東方未明雖然彈的不倫不類,但總算是勉強過關了。
第二題是一道死活題,白棋被黑棋圍在一角,不論如何,已然無可解救,眼見便要被全部提子,考的便是如何保全,那微不足道的一口氣,東方未明雖然對圍棋造詣有限,但日日跟著棋叟,少說也有一月有餘,偶爾見他疑難,便與之胡謅幾句,棋叟有時嫌他搗亂,有時卻又耐心講解,講了若乾提子,做活,逃脫的法門,沒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場,歪打正著地解開了眼前的難題。
接下來就是書法,寫的是一首古詩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雖然未曾要人抄錄,但要是有曹植七步成詩的本事,必然是名動天下的大才子,之前的兩題未免太過兒戲。
東方未明照抄一遍,雖然字跡端正,卻說不上是何書法,好在這又不是考狀元,也不是做八股文做翰林,能識字無礙,運筆流暢,也就是了。
最為難的是第四題,要東方未明以秋為題,畫一幅恢宏的畫作,這可要了命也,東方未明於作畫全無根基,連調色尚且不懂,要他雅擅丹青,如何能夠辦到。
本想就此認輸退去,但想到之前三關挑戰實屬僥幸,要是敗在這最後一關,未免太過可惜,反複思量,實在想不到什麼秋日景象,就是想到了,也不可能以畫筆描繪出來。
忽然腦中靈感陡現,沾了黃色染料,花了一片大大的樹葉,上麵用黑筆,畫了幾個破損的蟲洞,也不知能否過關。
那女仆一見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顯然她也沒料到東方未明如此耍賴,想要算他過關,未免過於兒戲,但要將他拒之門外,未免不近人情,拿了書畫走進了內室。
東方未明見她如此,登時手足無措起來,他壓根不知為何要弄這四個考題,而答對了與答錯了,又有什麼分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