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芸不用乾這些泥瓦之事,一日三餐卻是甘之如飴,穀月軒有了幫手,沒到五日,便起了一座三間大屋,雖然忙乎的筋疲力儘,卻想著事情終於了結了,神醫前輩回來必不會怪罪。
就在此時,花翁回穀來了,與書生丹青二人一般,都是關切心頭所好,待得確認無恙,也沒怪罪之意,但他體型肥胖,又不會武功,幫不上多少忙,好在其餘三間房舍,均是修繕即可,並不需重新動工建造,更何況各種材料也已齊備,合力之下,修繕的甚是迅捷。
但忘憂穀的人,越是通情達理,穀月軒越是心中不安,說道一定帶著荊棘回來,給幾位前輩磕頭賠禮。
一連忙乎了大半個月,棋叟前輩外出對弈,始終就沒回來,穀月軒另有要事,不能一直在此久候,隻能將東方未明拉到一旁,委派他一件為難之事。
東方未明問道:“師兄有何吩咐,不妨直言相告,小弟儘力而為。”
穀月軒道:“棋叟和神醫兩位前輩未歸,這件事總不是了局,更何況神醫家的房舍,咱們私自動工,雖然建構的更為寬敞明亮,但若是破了風水堪輿,隻怕也會惹得前輩大大不喜,要你留下來當麵致歉,這件事甚是為難,要是神醫前輩有什麼責罵,甚至責打,隻怕累了你受罪,是以…是以…”
東方未明笑道:“神醫前輩雖然脾氣古怪,但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咱們立心改過,又建了屋子,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毀他家宅之人,又不是我,大不了讓他找二師兄算賬就是。”
穀月軒笑道:“這也不好啊,咱們本來就是替你二師兄彌補過錯,要是讓他們去跟你二師兄算賬,又何必費這半個月的功夫,再說了,逍遙穀與忘憂穀,恩師與七賢那是多少年的交情,要是因這一件小事,鬨得老死不相往來,未免也是不美。”
東方未明道:“大師兄,我是說笑的呢,既然管了這一碼事兒,自然是替二師兄道歉咯,師父不是也常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嗎?咱們替二師兄圓了這場大禍,他日小弟遇上了麻煩,二師兄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穀月軒啞然失笑,說道:“你前麵的話,說的半點不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後麵的話,未免過於市儈了些,咱們在江湖上行的是俠義道,便是以除危濟困為己任,若是施恩圖報,那不是俠義,而是做生意,做買賣。”
東方未明聽大師兄囉嗦,心想:“平時看大師兄穩重,但囉嗦起來,果然跟師父一般。”不由得好生沒趣,說道:“大師兄有事儘管去忙,這忘憂穀的幾位前輩甚是有趣,小弟能在此多學點‘玩物喪誌’的本事,回去跟師父炫耀一番,原也不錯。”
穀月軒聽他說的不倫不類,但知他是在說笑,拍了拍東方未明肩頭,說道:“委屈你了。”
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卷軸,遞給東方未明繼續道:“先前趕工,這卷軸從你身上掉了出來,為兄並非私窺你英雄會的獎品,實在是因為沈姑娘不知輕重,還以為是情書之類的物事,細加閱覽了一番,還拿到我這裡,請我指點一二,我一見之下,還道是忘憂穀的武功,隨口指點了幾句,但隨即明白,此乃是一篇上乘內功的入門口訣,一問沈姑娘來曆,沈姑娘倒也並未隱瞞,將之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東方未明道:“想來是沈姑娘,要跟我開個大大的玩笑,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啊。”
穀月軒繼續說道:“沈姑娘少不更事,確實不能怪罪於她,但我聽了開頭的二百餘字,發覺這內功心法,與本門逍遙心法,頗有衝突,譬如本門心法第一要訣,便是平心靜氣,心如止水,這日月神功,卻是教人如何勇猛精進,銳意進取。”
東方未明奇道:“難道是武當派冤我,拿假的玩意兒糊弄我,哦,是了,是方雲華搗的鬼對不對,他惱怒嫉妒二師兄,奪到了佛劍魔刀,因此從中作梗。”
穀月軒搖頭道:“你這麼想,未免是將人看的忒也歹毒了,這日月神功,起初為兄也是不解,但粗略一閱,便覺其中頗有天機,種種修煉之法,雖然匪夷所思,卻能自圓其說,雖不是我道家衝虛圓通之本意,但天下武功殊途同歸,原也沒有分彆。”
東方未明默然,心想這功夫大師兄是學會了,不知他又要作何評價。
穀月軒又道:“但這心法過於精微奧妙,為兄也無瑕時時指點你修煉,好在文意不算深奧,有些難點不通之處,我也已用本門小無相功為根基,給你詳加書明,不過你放心,本門武功浩如煙海,師父傳給我的功夫,我已學不過來,絕不會偷學你的功夫,更不會將功夫竅要泄露於外,你放心好了,還盼你莫要怪罪沈姑娘一時無知,泄露於我的過失。”
東方未明聽他這麼說,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本來他確實懷疑,大師兄偷學自己千辛萬苦贏來的武功,但轉念一想,大師兄本是謙謙君子,對己又甚是厚待,武功高得出奇,既不會也不屑乾小賊勾當,也不知說什麼好,便目送穀月軒離開了忘憂穀。
好在忘憂穀中,都是謙衝恬淡之雅士,書生性格詼諧,丹青雖然沉默寡言,卻也非刻薄之人,沈湘芸雖然愛使性子,但醫術既高,又有菩薩心腸,雖然仍是惱怒荊棘,卻已不再遷怒東方未明,平時言談之時,也跟之前一般無二。
東方未明這一等又等了大半個月,期間跟書生學過書法,跟丹青學過繪畫,當然與之朝夕相處的沈湘芸,也傳授了他不少醫術。
最令東方未明好奇的是,花翁一個大胖子,整天對著花草唱歌,唱得極為賣力,有一日實在心中大惑,走上前去,問道:“花翁前輩,你整天對著花花草草唱歌,不嫌氣悶嗎?不如晚輩與你對唱,雖然嗓子不怎麼好,卻也保管,讓前輩不會對牛彈琴。”
花翁“嘿”的一聲冷笑,說道:“你當我唱歌是給大家聽嗎?我是唱給花兒聽的。”
東方未明更是不解,繼續問道:“什麼花兒能聽懂前輩歌喉,難道是成精成怪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