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元青忽地笑了下,“他一直吐,一直吃不下什麼東西,我讓他來體檢了,查出來……他懷孕了。”
第85章 第 85 章
深夜的咖啡店裡人流少了許多, 因此環境格外安靜,而這個小包廂裡,氣氛冷的快要結上冰。
傅銘原本放在腿上放鬆的手猛然繃緊, 他抬眸, 神色震驚, 眼眸卻是深邃壓抑的可怕:“你說什麼?”
如果換做是彆人, 或許見到這樣壓著怒意的傅銘就會害怕了, 但鐘元青上輩子就見過對方發現成渝患胃癌而暴怒的時候。
鐘元青垂眸避開傅銘的目光, 他注定要做這個惡人,但他無所謂, 片刻, 他抬眸道:“這件事, 我不告訴你, 他或許永遠不會讓你知道。你有想過,他為什麼對自己能懷孕這件事毫不驚訝懷疑?”
傅銘愣了下。
他之前問過成渝是怎麼發現自己懷孕的,成渝說是吃不下飯去體檢查出來的, 成渝沒必要騙自己。但確實是,成渝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為什麼會懷孕, 隻有在檢查的時候, 會覺得怪異害羞。
因為經曆過,所以有心理準備, 也不會追著醫生問, 男子為什麼會懷孕。
如果從成渝給竇識那百分之五的股份開始, 傅銘就猜想過成渝瞞著自己一些事情, 但經年傷疤在那裡, 他不知道對方已經自愈到什麼程度,如果被太過激烈地撕開, 隻會再次傷到成渝自己。
但是……
傅銘沒想到……真相竟然是成渝懷過孕。
他猛地站起身,桌上沒動的咖啡隨著晃了下,鐘元青叫住他:“你等一下!”
傅銘停住腳步,垂眸看著他。
鐘元青同成渝是朋友,同他卻不是,對方告訴他是什麼目的,他不追究,隻不過僅限於此。
鐘元青起身說:“你不敢聽了?”
傅銘轉過身:“你繼續。”
“後來孩子沒要。”
鐘元青說,“但問題就在於,當時師兄已經查出來胃癌了。權衡之下,隻能先拿掉孩子。手術很順利,幾乎沒有任何風險發生。但就在我以為這隻是個小意外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他身體裡的癌細胞迅速擴散……”鐘元青頓了下,其實最主要的是,成渝當時自己也沒什麼求生的意誌了。
傅銘深吸了一口氣,將喉嚨口的情緒全部壓下去,道:“我找你的時候,是你攔著讓我不見他的。”
鐘元青飛快地說:“那是因為已經來不及了!”
傅銘沒有反駁,他心安理得地想享受成渝給自己的一切,淡定自若地以為對方摔破了頭還是回到自己身邊,是他的自負和自以為是作祟,他有錯他從不否認,所以此刻他也沒有反駁鐘元青。
傅銘走到包廂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道:“爭論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
鐘元青講完了,歎息般敘述:“……我沒學過婦科知識,我那時候拿著師兄的體檢報告,去找我的博士導師。”
“老師看了一眼,就問我,這個患者家屬是怎麼回事?怎麼能讓嚴重焦慮症患者懷孕生小孩,不要命了?”
傅銘手指捏在門把手上,片刻,他沒說話,推門走了。
整個小包間恢複死一般的靜寂,不知道過了多久,鐘元青坐回椅子上,拿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又苦又冷的液體流入喉管,刺激著原本麻木的神經。
當初在成渝那麼信任自己的情況下,他還是沒能保住對方的性命,一直以來,鐘元青都很愧疚。
他愧疚,愧疚自己為什麼在成渝最難的時候幫不到對方,愧疚自己沒有強硬一點,讓成渝接受治療。
而這些遺憾他都無法彌補,但比起這個,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成渝卻原諒了傅銘。
憑什麼?
鐘元青捏緊了杯子,想,這輩子傅銘都彆想還清他師兄的債-
臨近手術前,劉萱回去給成明德拿換洗衣服,成渝則在病床邊陪著。
VIP單間寬敞舒適,溫度適宜,成明德半天沒吃東西了,整個人躺在床上懨懨的沒什麼精神,說:“聽你媽說,股東大會上你自己一分股份都沒有?”
其實這個問題他老早想問了,雖然結果沒意外。
成渝知道自己沒辦法隱瞞的,實話實說:“為了藍語科技給出去了。當時大哥想要分藍語全息遊戲的利潤,我就隻能想辦法。”
事實證明,藍語越紅,帶來的資金流越龐大。或許,在今年的所有投資中,藍語科技這支股是最有價值的。
或許最開始成渝沒準備能拿到多少回報,但正如那天股東大會上傅銘所說,好在最後都結出善緣的果。
成明德看了他一眼,道:“那怎麼聽你媽的意思,怎麼是為了一個男人給出去的?”
醫院裡空調打的低,成渝穿了件長袖外套,把自己的袖子裹起來,手臂擋著肚子,緩緩道:“哪有的事。”
當時他和傅銘又沒什麼感情,主要因為利潤分紅,或許也有一部分,是因為藍語。
真正達成全息世界的構建,藍語之後,再不會有第二款遊戲模式的全息世界超越它。
成明德點點頭,心裡不滿,但卻沒說什麼。
成渝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自己的管束了。即便成渝小時候,因為成明德就沒打算把他作為自己的繼承人培養,所以多了點溺愛,少了點關注。
但偏偏,成渝一點都沒長歪。他在學習上也很聰明,秉性正直善良,這次在公司的表現,令成明德很意外。
膽大心細,為了公司故意投靠敵人,到最後一舉抓獲任勇在成氏置業安排的眼線,果決犀利的根本不像初入商界的新人。
成渝還不知道自己在成明德眼裡已經被刮目相看了,不然他一定會解釋,能把商界眾人玩得團團轉的,是傅銘不是自己。
臨近手術開始的時間,成峰開車接劉萱一起過來了,正巧碰上醫生安排護士過來接成明德,兩個人手足無措,成渝反倒成了最冷靜的那個。
簽單子,繳費,準備成明德需要的私人物品,然後跟著醫生一起走到手術室前,看著人把車推進去,隨後坐在外麵等。
所有的流程走馬觀花似的在眼前晃過,手術室的燈亮起,成峰有點恍惚,拉著成渝問:“爸爸進去手術了?”
成渝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哥流露出這麼驚慌和擔憂的神色,雖然平日裡成峰不苟言笑又特彆正經,但成渝知道,他哥真的很愛護自己的家人。
當初爸媽意外過世,他哥比自己更難以接受。
成渝拍拍成峰的肩膀,說:“嗯,哥,你放心,我覺得這次一定會沒事的。”
時間緩慢流逝,期間韓書宜來了一趟,給他們帶了點吃的,成渝沒什麼胃口,就吃了兩口。等到手術結束,醫生微微笑著走出來,道:“手術很順利,等化驗結果吧。”
在場幾個人稍稍鬆了口氣,成明德被送回病房,成峰得回公司開會,劉萱回去休息,今晚成渝留下來看護
術後的看護其實更辛苦,即便有護工幫忙,但有一些涉及病人隱私,護工就幫不上了。成明德中途醒來一次,成渝幫他擦了手,和身上殘留的汙穢,點滴一直在打,好在護士會留意這邊,不用成渝特意看著。
單人VIP間的衛生間很乾淨,成渝在裡頭把茶壺洗了洗,然後倒上熱水,他沒注意水濺到地上,倒完水走的時候差點滑倒,好在及時扶住了杆子。
手肘撞到杆子有點疼,成渝驚魂未定,緩緩鬆了口氣,才小心提著一壺熱水從衛生間裡出來。
成明德麻藥沒過,這會兒昏昏沉沉睡著。護工過來了,說:“小少爺,您去休息吧,我來看著成先生。”
成渝懶得來回跑了,道:“那我就去隔壁房間睡一會兒吧,我爹要是有什麼事就叫醒我好了。”
護工:“好,那您拿個毯子吧。”
病房裡側有個小休息室,房間逼仄,放著的單人床比普通病床還要小,成渝忙活一天,彎腰給成明德擦洗,又跑上跑下,這會兒有點腰疼,隻好用枕頭墊著腰就這麼靠著睡一會兒。
不知道是懷孕,還是最近被傅銘照顧的太好,成渝就在醫院神經緊繃一會兒,就覺得有點累,一時竟然睡著了,但他的房門半開著,護士進來換點滴的聲音把他吵醒了,成渝下床看了眼沒事,又回來閉眼休息。
他睡的不安穩,眉頭皺著,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整個人抖了下,五指合攏,握住了什麼。
成渝醒了,夜色很暗,他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個熟悉的影子。
成渝:“……”
兩人對視片刻,成渝開口:“傅銘,你這樣,我真的很容易被你嚇到做噩夢。”
傅銘垂了下眸子,伸手將手機電筒打開,他沒說話,微弱的燈光下,他衣服也沒換,還是白天那套。
成渝還懵著,他微微仰頭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握著成渝的手很冰涼,成渝心裡一咯噔,醫院的空調打的很低,傅銘在這裡坐多久了?
手電筒被毯子擋住了,陡然襲來的黑暗裡,傅銘的聲線竟然帶了些許顫抖,他忽然說:“成渝,我們以前,也有一個寶寶對不對?”
成渝愣住。
黑暗裡時間都仿佛凝滯了,或許隻過了幾秒鐘的時間,直到外頭機器滴滴滴的警報聲劃破滯澀沉重的黑暗,成渝立即掀開毯子下床,傅銘也回過神,開了燈出去。
值班醫生趕忙過來,經過一番檢查,是機器電源出了問題,虛驚一場。
這麼一鬨,成渝的睡意也沒有了,他回頭看了傅銘一眼,道:“我們出去說吧。”
傅銘:“嗯。”
成渝直接帶傅銘下了樓,樓下有個便利店,他進去買了兩杯熱飲料,給了傅銘一杯,然後就在外頭的長椅上坐下來了,成渝捧著熱飲料,道:“問吧。”
傅銘開口:“什麼時候懷孕的?”
入了秋的夜晚有點涼,這邊燈光很暗,月色很亮,成渝扭頭看了他一眼,道:“西山壹號那天晚上之後。”
傅銘道:“是,活該你一點都沒告訴我,那天晚上我差點把你弄死,一點都沒憐惜你。”
成渝垂下眸子,他不喜歡談起過去的話題。他曾經因愛生恨,最終卻因為遺憾不得不選擇徹底放下,接受沒有緣分強求不來的結果。
成渝搖了搖頭,卻是笑不出來,他又喝了口熱飲,好像要緩解秋天的寒,或者說隱隱作痛的腰腹,他坐在這裡,卻感覺回到了上輩子,他病骨支離,在醫院見傅銘最後一麵。
他緩緩道:“我主動爬你的床,你給我錢,就夠了。孩子那隻是意外,跟你沒關係。”
傅銘喉結滾了下,他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成渝沒等到回答,扭頭看傅銘,卻看對方死死盯著自己,眼眶都紅了。
成渝心頭一跳,頓時有些後悔了,他不知道傅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是如果真的愛自己的人,知道自己曾受到這樣的罪,必然是會很痛苦的。
剛才傅銘說的一句賭氣的話,成功激起了自己當年的怨,才回答的這樣尖酸刻薄。
傅銘咬牙,一字一頓:“什麼叫跟我沒關係?!”
成渝:“……”
怎麼這麼生氣啊!
傅銘握住了他的手,氣的全身都在抖,又委屈又不敢凶他。這大概是傅總平生最大一次滑鐵盧,摔得他頭一次找不著方向,數年維持的堅硬持重的外表崩塌,他伸手緊緊抱住了成渝。
成渝被他緊緊抱著,手中的熱飲都打翻了,但誰都顧不上了,他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打擾這明亮的月色,伸手環抱住了麵前的男人。
第86章 第 86 章
淩晨五點, 成峰早早趕到醫院和成渝交接。昨天成渝看著鎮定,但成明德做手術的時候,成渝一直靠在椅子上, 臉色看著很差。
這段時間以來, 成峰發現成渝變了個人似的, 他好像不再無憂無慮, 這次成渝設計套出任勇在成氏置業的眼線也是, 這樣的心機和果決根本不是從未進過商界的年輕人該有的。
剛到門口, 成峰看著坐在門口椅子上的男人,頓住了腳步。
傅銘外麵裹了件大衣, 聽到動靜, 他緩慢起身道:“沒什麼事發生, 老成總的身體情況, 你自己問醫生吧。”
成峰道:“我弟弟呢?”
傅銘看了他一眼,說:“我昨晚接走了。”
成峰:“……”
成峰畢竟是個有素質的人,不至於去打人, 他深吸一口氣,想, 成渝畢竟是個成年人了, 能自己做選擇,成家家境也是優渥, 他也不是會被強迫的人。
但是……成峰就是感覺非常的恨鐵不成鋼。
哪有人在一個坑裡栽兩次的啊!-
公寓裡, 天光已經亮了。成渝本來在醫院裡就沒睡好, 有點著涼, 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睡的不沉, 等傅銘回來,他聽到腳步聲, 伸手扒拉了下被子。
傅銘在床邊坐下,道:“沒事,放心,你哥來了,我才走的。”
成渝輕嗯了一聲,跟哼唧似的。
傅銘用手心摸了摸他的臉頰,想起深夜在醫院樓下的擁抱,跨越時空的情緒都映在兩人的眼中,仿佛在這一刻,痛苦都撞成碎片,把經年不去的疤痕劃開,再次露出血淋淋的內裡來。
傅銘想過上輩子成渝後期過的很不快樂,也意識到自己錯了。
但沒想到,給成渝帶來難過和絕望的,是自己。
他問成渝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成渝說,流產手術真的很疼。
但是再怎樣的疼,也抵不過後來診斷出癌症晚期的絕望。
本來,他都準備好處理完成家的事,然後做點喜歡的事,每天畫畫稿子,吃藥睡覺,一個人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但是意外發生,打破了這一切。
他沒有勇氣再去找傅銘,他變懦弱了。
傅銘卻是搖頭,不是成渝沒有勇氣,是他的錯,但凡他當時能主動找成渝,主動化解兩人之間的隔閡,或者再強硬一點,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
會不會能改變兩人的結局?
傅銘握著成渝放在被子外的手,成渝體溫一直比他高,仿佛這點溫熱,能讓他心口的冰涼酸澀緩解一些。
他微微彎腰看著成渝的臉,成渝閉著眼睛的模樣很乖,傅銘在他嘴角親了下,似乎不太滿足於這點淺嘗輒止,在他有些乾澀的唇上研磨舔舐。
嗅著熟悉的味道,成渝半夢半醒間,微微張開了嘴,身上的人似乎頓了下,隨即便親了下來。
成渝眼睫顫著掙紮了一下,感覺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無法呼吸,他半眯著睜開眼,一隻手被傅銘掰開按著,親吻來的綿長細膩,卻滲透的徹底,成渝隻感覺身體沉沉的陷在柔軟的被窩裡,半點提不起力氣,隻能任由傅銘親自己。
成渝被親熱了,另外一隻手伸出來勾著傅銘的脖子,微微喘著氣道:“抱我起來。”
傅銘頓了下,微微抬頭,伸手把人抱起來,成渝本來睡著床借力,這下被他抱著起來,昨晚腰腹處的酸澀感覺頓時湧了上來,成渝輕哼了聲,眉頭皺起。
傅銘動作頓住,問:“壓著你了?”
“沒事。”成渝見他這麼小心,有些無奈,“腰疼,估計是昨晚在醫院那個單人床上睡的姿勢不對。”
傅銘換了衣服,上床把他抱在懷裡,他在書上學了點按摩的手法,雖然不精通,但足夠了。
成渝被他按摩的很舒服,歪著頭靠在傅銘懷裡昏昏欲睡。
傅銘的手被被窩捂熱了,他小心摸了下成渝的肚子,語氣低低道:“瘦了。”
成渝眼皮都抬不起來了,道:“上次體檢測體重,漲了好幾斤。”
其實那都是漲在孩子身上的,這麼多天傅銘好吃好喝的伺候他,營養都給寶寶了,大人還這麼瘦,手腕細白一截。
當初成渝說拿掉孩子的手術很疼,也是後期疼,如今要懷孕生下來,雖然還沒到手術,但其中的過程,也會有漫長難捱的不舒服。
成渝沒得到回應,伸手在傅銘手臂上拍了拍,道:“好了,彆老心疼我。你天天照顧我,你也很辛苦。”
成渝跟傅銘相處久了,能感知到對方寡言冷淡外包下的情緒,原本的傅銘多冷傲矜持、在商界上運籌帷幄攪弄風雲。
現在因為他,傅銘將原本放在藍語十分的精力,挪了一大半在自己身上,整天關心自己的起居飲食,事無巨細。
其實自從懷孕以來,除了初期三個月成渝吃不好之外,傅銘全盤接管之後,好像懷寶寶的壓力全轉到對方那裡去了,成渝反倒像個擺爛的鹹魚。
偏偏對方到現在還覺得虧欠自己。
傅銘一晚上沒睡多久,連軸轉兩天,想等成渝睡著之後去公司,卻感覺懷裡人動了下,成渝撐起身,半個肚子壓在他身上,微微仰頭,親了下傅銘的嘴角。
成渝就親了一下,垂眸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都不跟你講嗎?因為就是怕你這樣。”
傅銘怔了怔。
成渝說:“我見過你托著藍語碰過壁,也陷入掙紮和痛苦,我當時給你的也是我給得起的,與所有後麵的變故都無關係。”
傅銘喉嚨一緊,“可是,如果我能早點去幫你,或許你就不用吃那麼多苦。不是我害你,是我辜負你。你懂嗎?”
成渝一頓,經年傷疤被捅破,疼的不隻是自己,更是傅銘。他微微搖頭,道:“傅銘,在喜歡這條路上,我也退縮過,也做過錯誤的選擇。更何況你。”
如今的問題是,他已經放下了,傅銘卻深陷其中,成渝摸了摸傅銘的臉頰,他的手很暖和很溫柔,傅銘心頭一緊,心頭很燙,抓住了他的手,親吻成渝的手心。
他說:“可我明明好喜歡你。”
但搞得這樣糟糕。
成渝垂眸,桃花眼映襯著傅銘深邃的目光,他好像歎了口氣,然後親傅銘的唇。他難得這樣主動,傅銘有些意外。
成渝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乾脆跨坐在對方身上,捧著傅銘的臉親,他親的很慢很溫柔,親到後麵卻是自己有點喘不上氣。到最後整個人幾乎都被傅銘牢牢按著,炙熱的體溫相貼,半點也分不開。
傅銘耳朵尖紅了,骨節分明的手覆在成渝後腦勺,他好像用儘了力氣,脖子青筋都浮現出來,依舊英俊鋒銳,黑眸直直看著麵前的人,沉著欲。
他的心上人忽地彎眸笑了起來,眸光極亮,他說:“好,那我就原諒你了。”-
成渝是在下午接到他哥的電話的,醫院化驗結果出來了,成明德肺上的腫瘤是良性的,沒有癌變的征兆。
這仿佛是個定心丸,讓所有人都狠狠鬆了一口氣。劉萱差點哭出來,成明德反倒很冷靜,他醒來後精神很不錯,已經可以吃點流食了,聽了消息後笑道:“真有點什麼我也不擔心,反正我現在都後繼有人了。”
劉萱罵他不會講話,讓他乖乖養病。
成渝去醫院探望,成峰和韓書宜也都在,成峰說:“等爸出院,咱們一家子聚一聚,一起吃頓飯。”
劉萱說:“好。”
入了秋,成渝在長袖外麵套了件風衣,能遮住肚子,衣服擋著就看不出來。成峰送他回去,到醫院門口,成峰忽然說:“吃飯的時候……你把你那個很帥的豬頭帶上。”
成渝:“……”
成渝想起來那天他跟他哥打電話,對方指的就是傅銘,心頭又是好笑又是無語。不過成氏置業事情結束後自己一直沒回去,他哥覺得不爽也正常。他道:“那我回去問問他吧?”
成峰炸了:“這還要問?是他不想負責,連你們的關係都不想說嗎?!”
成渝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帶他來。”
第二天晚上成渝將這件事跟傅銘講了。傅銘正在廚房泡茶,聞言麵色平靜地點點頭,說:“知道了。”
成渝垂眸看了眼,道:“傅銘,你好像拿錯了,這個是木耳,不是茶葉。”
傅銘盯著手中撕開的小包裝紙袋半晌,成渝微微湊近,笑道:“哇,你在緊張啊?”
傅銘將木耳放回去,道:“沒見過長輩,不知道要準備什麼禮物。”
成渝頭一次見這樣的傅銘,上輩子他為了傅銘跟家裡鬨翻,就沒想過要帶人回家見父母。這輩子又發生這麼多事,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糾纏不清,根本顧不上彆的。
傅銘沒有父母,他舅舅一家也早已斷了關係,韓家同傅銘又親緣太淺,傅銘這邊就剩下應燦這些朋友,而應燦早知道傅銘在追求成渝這件事。
但這輩子成渝跟家人關係修複,兩人關係卻不明朗,傅銘強勢介入成渝生活,還沒把人追到手,成渝卻先懷了孕。
要是讓成渝家人知道後者,傅銘覺得大概自己都進不去那個家門。
成渝有點心虛,又想起傅銘並無親人,頓時心疼,說:“彆擔心!不管你送什麼都好,不管我爸媽說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他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傅銘哭笑不得,低頭親了他一下,道:“那我就隻能靠你了,小渝。”-
轉眼就到了成明德出院當天,因為他不適合奔波,所以成峰請了廚師在家裡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剛備好,成渝就帶著傅銘到了。
成渝已經好些天沒回家了,進門就笑:“媽,我好想你啊!好想家裡做的油炸排骨,今天做了嗎?”
劉萱迎聲出來,就見到成渝桃花眼微微彎著,眼中都是笑意,而他身後的男人,修長分明的手提著禮盒,眉眼深邃英俊,眸若寒性,身形高大,氣度斐然。
成渝想起來,又停下腳步,道:“這是傅銘。”
傅銘收斂了氣勢,看起來溫文爾雅,禮貌打過招呼。劉萱上前將傅銘請進來,說:“上門吃個飯,不用帶那麼多東西。”
傅銘道:“要的,我第一次上門見長輩,準備的不夠,您見諒。”
他謙虛姿態做的很足,半點不見那日股東大會上見到的冷峻威嚴,又帶了很多東西,劉萱已經鬆懈,道:“小渝不懂事,沒叫你早點來。”
“沒有,”傅銘搖頭道,“是我出身寒門,覺得配不上他。未確定關係之前,我讓他不要告訴你們的。”
拿著排骨出來的成渝:???
第87章 第 87 章
傅銘的聲音不大不小, 客廳又寬敞,大家都在,包括韓書宜在內都聽到了。
成渝滿臉震驚地看向傅銘, 傅銘臉不紅心不跳的, 看起來好像說的都是真的一樣。
劉萱皺了下眉, 看向咬著排骨的自家兒子, 問:“是這樣的嗎?小渝。”
成渝扭頭, 對上傅銘無辜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氣,道:“差不多吧。”
嘴裡的排骨咽不下去了。
劉萱瞪了他一眼, 扭頭對傅銘和藹道:“沒事, 我們都沒怪你們。快來坐, 路上累了吧?”
她的態度突然改變, 傅銘彎了彎眉,低頭將禮盒都拿了進來。
他的誠意十足,因為成家畢竟是鐘鳴鼎食之家, 不缺錢財,傅銘帶的東西都用了心, 他給成明德帶了對方喜歡的茶葉, 劉萱則是珠寶,甚至韓書宜喜歡書法, 他高價入了一副大師作品送給對方。
至於成峰……雖然沒拿到東西, 但傅銘已經給夠了誠意, 因為成氏置業的財務報表危機就是傅銘解的, 伍哲早告訴他了。
還有藍語線下項目的合作, 就是對方拿給成家的大禮。
至於成明德,他其實對成渝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無所謂, 雖然有自大的毛病,但成明德其實非常欣賞有能力的人。
當初藍語紅了,成明德就流露出欣賞傅銘的意思,如今對方身處高位,卻依然溫和有禮,談吐得體,言語之間隻有對成渝的袒護,所以成明德也沒什麼反對的了。
吃完飯,成峰帶韓書宜去散步了,劉萱拉著成渝問:“往後你們有什麼打算?”
傅銘看了眼成渝,成渝眉頭一跳,道:“先這樣過過唄。”
劉萱皺眉:“你是年紀輕沒事,人家正經一大老板,跟著你沒名沒份的,像什麼話。”
劉萱又問傅銘:“我記得去年,小渝跟我們說訂婚取消了,是嗎?”
傅銘點點頭:“是我的問題,惹了他傷心。”
成渝:“……”
這個人怎麼回事啊?!
劉萱皺眉:“感情之間總歸有人付出的多,有人付出的少,那時候我們小渝尚有能力,能幫上藍語,現在你也幫了成家,總歸算有來有回,誰都不吃虧。”
傅銘看向成渝,劉萱也看向成渝,成渝頂著兩道目光,咬牙道:“那、那我們挑個好點的日子,就去領證?”
傅銘麵色平靜,點頭道:“聽你的。”
成渝:“……”
成渝累了。
因為成渝不住這邊,臨走前劉萱上樓幫他收拾了點要穿的衣服出來。成渝這會兒才有些離家的不舍,道:“媽,少拿點吧,我有空我會回來的。”
醫生說,等過了二十周,他的肚子會大的更快,那時候這些衣服也都穿不上了,帶了也沒用。
夜色漸晚,成渝跟家人告了彆,傅銘幫他拎行李箱,兩人一前一後從主宅裡出來,到了門口,成渝回頭,看向傅銘。
傅銘也垂眸看他,唇角微勾。
片刻,成渝咬牙道:“傅總,你故意給我下圈套?”
他本來還擔心這個人會被爸媽和大哥為難,結果!
桃花眼裡帶了點怒意,傅銘忙收斂了眼中的笑意,牽住成渝的手,道:“抱歉,我沒彆的辦法了。”
他知道成渝的家人對成渝有多重要,所以他害怕自己和成渝在一起這件事,得不到對方的認可。
即便是聖人在愛人麵前都會感覺到卑微,更彆說是他。
成渝似乎歎了一口氣,沒甩開傅銘的手,道:“等孩子出生後,我們去領證吧。”
傅銘愣了下,半晌,他勾唇應道:“好。”-
休假期間,成渝也沒停下來。藍語要上新副本,主神白月光轉世的少年在上一個副本已經把身份的謎團鋪的很大了,而現在對方就要和玩家走上新征程,之後主神還是會回到世界,開啟大陸劃分,群雄逐鹿的戲份。
文案組的腦洞很大,這也是後期支持藍語全息世界越做越紅的原因之一。而相應的,美術組就要忙瘋了!
成渝乾脆也不休假了,幫大家一起乾活。而傅銘每天處理公司的事外,還要盯著成渝每天的按時吃飯睡覺。
成渝有個壞習慣,畫畫靈感一上來,不管熬多晚他都會把它畫完。他性子很倔,並不聽話。
但時間一到,傅銘就乾脆抱著人去浴室洗澡,成渝最開始還會掙紮一二,等被傅銘按著親一通,就迷迷糊糊找不著北了。
反複兩天,成渝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全身上下都仿佛還停留在溫柔鄉裡,頓覺自己真的是太沉迷男色,看看睡夢中依舊帥氣逼人的傅銘,又釋然了。
在喜歡的人麵前把持不住有什麼錯?
更彆說,多少人追都追不到的高嶺之花、昔日的大學神,還會親手下廚給他在早上煎個蛋,準備好早餐,要不是怕成渝丟臉,或許他還願意親自給成渝刷牙。
成渝一邊慢吞吞喝豆漿,一邊看電視。
電視裡正在播報一條新聞,R國上流社會圈特彆關注一個奢侈品發布會即將在後天舉辦,引起了圈子裡的廣泛關注,畫麵裡出現了拍賣會的邀請函,成渝覺得有點眼熟。
他正想著,身後傳來傅銘的聲音:“今天晚上有副本測試,要加班。”
成渝轉頭看傅銘,天氣轉涼,傅銘在襯衫外麵套了件黑西裝,頭發打理過,染上了一層禁欲和冷冽的氣息,再加上他身高腿長,寬肩窄腰,身材極好,場麵看的成渝眼皮直跳。
這就是帥的讓人腿軟的感覺嗎?
成渝咽了咽口水,說:“好,大嫂叫了我和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傅銘說:“嗯,叫餘師傅來接你。”
成渝:“好。”
三個人的晚餐成峰訂的是西餐,在小包間裡,主打一個精致又分量少。
其實本來成峰回來後就打算叫上成渝一起來吃飯的。但那會兒成明德住院,他們和任家又徹底撕破了臉,兩大集團開始爭奪市場資源,成峰每天的會都開不完,這才拖到今天,算是獲得了點階段性的勝利,才來吃個飯放鬆。
成渝問:“大嫂啥時候休產假?你們能休多久啊?”
韓書宜道:“加上產後能休一年,但是孩子生下來我想多照顧一段時間,所以我想等滿五個月了再請產假。”
成渝點點頭。
成峰看著手機,道:“後天下午我飛R國一趟,去參加?拍賣會,你幫忙看下家裡,有什麼事跟我打電話。”
成渝一愣,說:“哥,你去乾什麼啊?”
成峰道:“薛老有一件非常想拿回來的國寶級藏品,就在這個拍賣會上。”
韓書宜問:“你想拍下來給他?”
成峰點頭,道:“他本來找了很久,卻一直沒找到,老師惦記了挺久,本來以為會是遺憾了。我幫他去拍下來,也算了結他的一份心願。”
成渝想起上輩子大哥就是在R國參加那個拍賣會上,遇上器械鬥爭沒了,他心頭一緊,說:“哥,你不能去!”
他神色焦急,言辭緊張,饒是韓書宜都愣了下,成峰更是不理解,成渝道:“大嫂還懷孕呢,哪裡顧得上家裡,你這會兒肯定得你照顧她。”
成峰道:“那也不能找代拍啊,是不合法的。”
成渝說:“那我代你去唄。我還沒參加過拍賣會呢,你不放心給我委派一個秘書,我到時候肯定給你拿到東西。”
成渝態度堅決,成峰看了眼韓書宜,說:“那好吧。”
這是由R國富豪諾頓家族為主辦方的第二場拍賣會,用他們家族的名字冠名,由前年的第一場拍賣會上琳琅滿目又各異的拍賣品而聞名。
至於這第二場器械鬥爭發生的意外,成渝上輩子看新聞,是諾頓家族得罪的仇家在背後所做。
當時對方仇家並不準備殺人,隻不過沒查到所雇傭的雇傭兵中有一個人患有精神病、並且有殺人出獄的前科,最終導致現場人員死亡的悲劇。
成渝本來打算等孩子出生後,想辦法聯係薛老所要的那份寶藏的持有人,再用高價買下,但沒想到,拍賣會竟是提前了三年多。
那原先的計劃就行不通了。
成峰給成渝安排的秘書就是之前成渝在公司常跟著他的那個,他讓對方定好後天一大早的機票。
第二天,傅銘有個晚宴,宴會上會有頒獎,傅銘要上去領獎。他想叫成渝一起,成渝拒絕了。
他肚子大了,有點不好意思,傅銘隻好說:“那我早點回來。”
成渝乖乖地嗯了一聲。
相比於一年前,傅銘在圈子裡地位的提升,在宴會上顯現的淋漓儘致。
藍語的成功是全息領域裡程碑式的進步,而傅銘,除卻在商界上可怕的掌控力和能力,他在全息上的天才和敏銳,也令人稱讚不已。
所以藍語這個獎項,可以說是實至名歸,也讓傅銘名聲大噪。
時間接近十一點,成渝有點困了,他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喝了,然後乖乖上床休息。
夜色漸深,房門一響,月光照著高大的影子落在地上,傅銘進了屋。他把沾了酒氣的外套脫掉,這才推門進入房間,走到成渝跟前。
方才在拿了獎在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彎下腰,低頭親了親成渝的嘴角。
成渝眼睫毛抖了抖,沒睜開眼,處於半睡半醒間,說:“回來了?怎麼這麼早?”
“沒什麼要緊事。”傅銘伸手揉了揉他的黑發,語氣也放軟了,“你先睡,我去洗澡。”
傅銘洗澡很快,為了不吵著成渝,他是去隔壁房間的浴室洗的。
他在身上簡單掛了條毛巾,擦了擦頭發回房間上床,想等溫度高一點再去抱成渝,身側的人動了動,成渝翻了個身,貼了過來。
傅銘愣了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成渝搖了搖頭,傅銘身上帶了沐浴露的香,他垂眸的時候眸光有種冷冽感,薄唇更淡,看起來有種薄情的意味。
成渝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去親他。
成渝難得主動,他親的很放開,一隻手探進傅銘的衣襟,他的體溫本來就高,手心貼在傅銘剛才洗過冷水澡的肌膚,燙的傅銘頭皮發麻。
喘氣的間隙,傅銘伸手攬著成渝的腰身,肌膚溫熱,他道:“不高興?”
成渝搖頭,道:“我看了頒獎的視頻。”
即便上輩子成渝聽到圈子裡的人怎麼罵傅銘心機深沉手段狠辣,但無人不能承認,這人的耀眼和光芒。
傅銘頓了下,他一用力,姿勢陡然顛倒,成渝靠在床頭,有些晃神,傅銘跪坐著,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下往上親他。
成渝下午的時候睡了個午覺,特意為今晚做了準備。但此刻,明明自己才是位於上麵的那個,卻被傅銘給親的整個人都暈乎乎,手指下意識抓著傅銘領口的衣服,繃的近乎發白。
燈光昏黃,成渝的五官端正俊俏,在燈光下更是有點雌雄莫辨的味道,一吻結束,他的唇仿佛染上了糜豔的紅,眼角也是紅的,看起來跟被欺負過頭了似的。
傅銘實在喜歡他這樣,心頭發燙,但最後手指還是克製地停留在他的鬢邊,道:“該睡了。”
傅銘畢竟是個成年男人,成渝懷孕,他不想讓對方太累,很多時候都克製著僅限於肌膚接觸,不做最後一步。
他剛要起身,卻被成渝勾住了脖子,這個姿勢太直接了,傅銘一抬頭,便撞見成渝明晃晃的豔色。
成渝說:“我問過醫生……三個月後,六個月前,做什麼都行。”
傅銘眸中情緒漸深,啞著問:“成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第88章 第 88 章
傅銘已經覬覦這人數年, 再強大的自製力,在此刻也是有限度的。
他的語氣甚至有幾分危險,那隻手下滑貼在成渝脖子上, 手下肌膚柔軟溫熱, 又脆弱不堪。
呼吸交叉, 成渝嗓音很啞, 他抱著麵前的人, 用很輕的聲音說:“可我想要。”
傅銘的手很涼, 涼的他全身發顫,傅銘親他的耳廓, 成渝不知道是不是懷孕能讓自己變得更敏感, 根本禁不起傅銘更多的觸碰。
偏偏傅銘怕壓到他的肚子, 即便忍得頸側的青筋都出來了, 動作還是放的很慢。
但這溫柔卻讓成渝忍得更加焦躁和破碎,倒也談不上疼,隻是傅銘磨的他都快要哭出來了,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情緒,傅銘便湊過去親吻安撫他。
床頭櫃有新的安全套, 傅銘不知道成渝什麼時候準備的。
他一旦開始, 就不可能再停下。
到最後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已經徹底消失了,傅銘聽不見成渝的拒絕, 他看著懷裡人淪陷其中, 桃花眼中氤氳著水汽, 後頸微微繃緊, 偏偏一隻手還顧著肚子裡的孩子, 隱忍脆弱又好看的要命。
真的是……要了他的命。
傅銘扣著成渝的手指,在最後一刻, 他上前親吻對方,將成渝破碎崩潰的求饒全部親吻隔絕在成渝的喉嚨裡,炙熱情緒在心頭滾了個遍,他說:“成渝,我愛你。”
月色漸漸消失,黎明前的黑暗來臨,成渝已然筋疲力儘昏睡過去,黑發貼在額頭,明媚澄澈的桃花眼閉著,一隻手被傅銘握在手心裡。
傅銘不知道在黑暗裡看了對方多久,他的眸光黑沉,退去了欲.念,嗓音依舊是低沉的:“……為什麼要瞞著我。”
黑暗的天邊露出一抹白,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響了,被窩裡探出一隻手,拿過手機,將鬨鈴關了。
傅銘現在關掉成渝的鬨鈴越來越熟練了,他從被窩裡起來,將成渝的手機關機,然後換衣服,臨走前看了對方一眼,才輕手輕腳關上門。
早上八點的機場已經有了很多人,秘書拎著公文包在入口處等著,等了半晌,一輛黑色汽車停了下來,傅銘從裡頭走了出來。
秘書愣住:“小成總呢?”
“他來不了。”傅銘麵色平靜,道,“我代他去,資料都備好了?”
秘書頓了下,雖然傅銘的氣勢很強,但他也是有職業道德的,隻認自己的頂頭上司,他道:“小成總怎麼了?”
傅銘看了他一眼,秘書一愣,他問多了,雖然傅銘講道理,但作為上位者,突然翻臉也是很可怕的。
傅銘平時沉默寡言,以至於眾人往往被他正直學霸的外表所忽略,忘記這個人是全息領域的天才,也是商圈叱吒風雲、手段雷霆的大佬。
秘書不敢繼續問了,辦好登機手續,傅銘說:“他飛R國的事,不讓告訴彆人,對嗎?”
秘書神色微變。
傅銘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成峰當年出事是個意外,如果說成渝父母的車禍和成氏置業掌權人的變更都還有人為操控的空間,但拍賣會上的器械鬥爭,卻是誰都沒意料到的。
任勇在b市把自己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他在圈子裡人脈不好,一直沒開發的,就是國外市場,所以這件事跟他沒關係。
成渝暫時想不出彆的辦法,於是就想快去快回。但他明白,一旦告訴傅銘,傅銘就不會同意。
拍賣會實行邀請函製度,邀請的都是圈子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不存在代拍行為。
等到R國機場已是中午十二點,諾頓拍賣會在下午五點舉行。這個以奢侈品為核心的拍賣會,凡事當地富豪都會想來露個臉,以彰顯自己的財富和時尚。
時間有點緊張,下了飛機後傅銘去熟悉的合作品牌換了身西裝,然後坐豪車前往拍賣會,他的神色平靜,秘書幫他提著包,聽到傅銘說:“如果有什麼意外……你就趕緊跑,知道嗎?”-
下午兩點,成渝終於醒了,他緩緩睜開眼睛,適應了下透過窗簾的光,整個人還不大清醒。
成渝伸手往旁邊床鋪一探,已經冷了。
成渝愣了下,剛想罵傅銘提褲子不認人,昨晚乾的太狠,腦中忽地想起一件事,他猛地起來,過度運動後的腰酸軟無力,他又栽回了柔軟的被窩。
摸到手機,成渝打開屏幕,看到秘書給他發的消息:小成總,傅總說你身體不適來不了,那我們先出發了,您注意休息。
成渝整個如澆了一頭涼水,瞬間清醒,他飛快起床,下床的時候雙腿一軟,他扶著床緩了兩下,來不及穿拖鞋,直接推門出去。
跟在客廳的鐘元青對上視線。
鐘元青一愣,看了看成渝亂七八糟的頭發,以及脖子上的曖昧紅痕,還沒回過神來生氣,成渝先問了:“你怎麼在這裡?”
鐘元青說:“傅銘叫我來的。”
成渝霎時間什麼都想通了,他來不及思考傅銘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的,他打開手機搜索最近去R國的飛機票,鐘元青湊過來一看,神色微變,道:“他囑托我,讓我看著你哪都彆去。”
“那你告訴他,要真這樣的話,這輩子我都不會答應和他在一起。”
成渝的神色嚴肅,說:“鐘元青,要麼你和我一起去,要麼我自己去。你選吧。”
最近的飛機票在下午四點,線上買票通道已經關閉了,成渝找了張寅,對方正好在機場附近,去線下買了票。
饒是鐘元青再糊塗,都猜出來發生什麼事了。成渝大哥的死一直是對方的心病,在那之後,成渝不得不獨自承擔起成氏置業的重擔,被迫迅速成長。
鐘元青聽說,成峰就是在R國一場拍賣會上遭遇槍擊事件意外死亡的。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讓成渝一個人坐飛機,更彆說他還懷孕了。兩人除了身份證件外什麼也沒帶,鐘元青怕成渝一個人有意外,也跟著去了。
他們倆的座位都在經濟艙最末角落裡,成渝一上飛機就要了個毯子蓋在身上,閉眼休息。
長達三個小時的旅程,先彆說他本來就身體疲乏,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坐著,對成渝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折磨,但他沒吭聲,除了皺著眉,神色看起來很平靜。
倒是鐘元青,在震撼過後,心情複雜地問:“本來,你是想自己去的嗎?”
成渝嗯了一聲,看了眼手機,從未覺得飛機能這麼慢。
鐘元青震驚道:“你明知道要出事,你還去?!”
成渝道:“因為我準備東西拿到就走,未必會遇到意外。”
鐘元青道:“那你在擔心傅銘什麼?”
成渝愣了下,是啊,他有把握避開風險,那他在擔心傅銘什麼?-
拍賣會開始後有一段冗長的致辭和明星秀,因此真正開始的時間是晚上七點。等到成峰想要的那樣東西拍賣時差不多是八點,拍賣會現場非常熱烈,傅銘把東西買下後,有工作人員前來交易。
傅銘直接現場刷了卡,東西會由主辦方負責運輸到他手中。
秘書看著傅銘有條不紊地簽完字,有些恍惚,他跟著老板出席拍賣會的場合不多,但傅銘明明才是b市後起之秀,看起來比他還有經驗不說,拍賣的時候舉牌的篤定的氣場和沉穩的大氣,根本不像剛進這個圈子的新人。
簽完字,主辦方將憑證收回文件夾,傅銘看了眼手機,他和成渝想的一樣,準備提前離場。
整個拍賣會隻留著外圍和舞台的燈光,富豪們坐在各自的包間裡,傅銘往台上看去一眼,下一件藏品是一對非常漂亮的鑽石戒指,由R國一個著名珠寶大師手工製作。
拍賣會上高價出售的奢侈品,由於其全球限量和品牌獨一無二的係列冠名,引的富豪們喜歡。
傅銘猶豫了一下,道:“不急,把這個也拍了。”
秘書頓了下:“好像預算不夠了。”
傅銘看了他一眼:“我不在這?”
秘書:“……”
完了完了,雖然他不是藍語的員工,但總有一種職業不保的感覺。
拍賣錘敲下後,傅銘起身去付錢,不同的商品有不同的支付方式,傅銘不介意當麵交易。他這邊的位置在最上麵,他跟著主辦方下樓,就在此刻,角落的門被推開了,一道光照了進來。
晚來的人正是成渝,他沿著樓梯往上走,整個現場光線很暗,成渝低頭看台階,本來兩邊正好交叉錯過,但巧的是,傅銘回頭看了眼。
而成渝正好停下腳步,視線往上抬。
傅銘站住了,十六個小時前還在抵死纏綿的兩個人,卻在此刻在大洋彼岸見麵,隔著濃稠黑暗,成渝的眸光和那道門一樣亮。
工作人員問:“怎麼了?”
傅銘扭頭便往成渝的方向走,身後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以為他交易反悔了,趕忙去追,結果傅銘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一個年輕俊秀的男人跟前,把人的手牽住了。
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懂了,原來這位就是藍語科技傅總一擲千金買鑽戒的對象啊!
傅銘皺眉問:“怎麼來了?”
成渝說:“你能來,我怎麼不能來?東西拍了嗎?”
傅銘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成渝的頭發,道:“你稍微等我下,我去後台交易。”
他話音剛落,成渝剛進來的那個門忽然傳來巨大的暴雷一般的砰的聲響,整個出口瞬間爆炸坍塌,碎片砸向了舞台,主持人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了,此刻舞台上上億的藏品都無人觀賞。
整個拍賣會現場頓時混亂了起來,成渝甚算是明白為什麼暴力襲擊有那麼刺激,因為電機房和監控室也會被炸掉的。
黑暗裡視線本來就不好,子彈擊中堅硬物體的撞裂聲令人恐慌,傅銘拉著他在一個死角蹲下,成渝壓低聲音道:“我就想知道,諾頓家族的仇家到底有多少?”
傅銘探頭往外看,眸中神色很冷:“鬼知道。”
他難以想象,如果不是看到鑽戒,他就走了。屆時就會和成渝錯過,而他難以想象成渝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
成渝道:“如果他們是為了藏品來的,我們應該沒有危險。”
傅銘:“未必。”
他沒說明,成渝卻聽明白了,藏品不好出手,在場的富豪也是掠奪的目標之一。
躲藏不是絕對安全的方法,他們必須逃出去。既然對方能發難,諾頓安排的安保係統必然已經癱瘓了。在這裡施救,必然比在外麵更危險。
傅銘說:“我知道另一條通道在哪裡。我們小心點,彆讓他們發現。”
成渝跟著他,他個子不高,又彎著腰,姿勢有點累人,但成渝沒吭聲,甚至沒去打擾傅銘。
走到一半,有個人慌裡慌張地從包間跑出來,差點撞到成渝,成渝往旁邊躲了一下,不知道踢到了什麼,發出一聲響。
砰的一聲,成渝聽到身後的傅銘似乎悶哼一聲,對方反手推他,說:“跑,彆停下!”
隨之而來又是一聲爆炸,成渝感覺自己耳膜炸開,出口的路被堵住了,他拉著傅銘在角落裡坐下,周圍安靜的沒有腳步聲,黑暗裡成渝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劇痛會讓人瞬間喪失行動的能力,傅銘起不來了。成渝伸手去抓傅銘,卻摸到了一手潮濕的液體。
胸口的心悸來的洶湧,這種恐慌比發現這場悲劇的拍賣會提前還要分明,趕路這麼著急他的心跳都很平穩,卻在此刻猛烈跳動。
成渝不知道往哪裡跑了,他緊緊拉著傅銘的衣服,蹲在角落裡,說:“你……”
有東西倒塌砸下來,傅銘緊緊把成渝抱在懷裡,成渝腦海裡一片混亂,已經無法理智思考,滯澀難以呼吸地黑暗裡,傅銘的手心燙的嚇人。
成渝去推他,叫他的名字,漫天的灰塵裡,傅銘忽地問他:“我要是剛才拍完就走了,你過來了,你可怎麼辦?”
成渝說:“我不知道。”
傅銘道:“那我會後悔死。”
成渝的手不知道碰到了哪裡,傅銘疼的哼了聲,成渝愣住了。
一道強光透過破開了的牆壁照了進來,傅銘從左肩往下的半邊襯衫都染紅了,成渝的手也是紅的,在對方臉頰蹭上了血紅色。
傅銘伸手,最終隻貼在了他的頸側,說:“抱歉,欠你的債……我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經年噩夢陡然重現,隻不過對象換了個人,成渝閉上眼睛,似乎不願意麵對般,連嗓音都是抖的:“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喜歡你啊,你可不可以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