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話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天人府邸之上,趙殊麵上露出興奮神情,告訴眾人自己在前幾天裡服下了得自遺跡之內的一枚洗髓果,煉氣修為已經成功突破邁入凝神中期。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催動法力凝化一團火焰,溫暖火焰隨著趙殊的操控化作翩躚舞蝶在她的指尖盤旋環繞。
一旁的糜小小見此情景連連拍手叫好,而這一幕也看得楚然有些手癢,也悄悄凝聚靈力彙集指尖,卻連最簡單的火星都沒能凝聚出來。
“修士煉氣,最初效法的便是天地大道自然規則。每一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相應屬性,殊兒姐姐的體質便是親和火屬一脈,在突破凝神中期之後對於火焰的操縱也更加得心應手。”
一旁的薑紫笑著開口,看似是與對麵的糜小小講解煉氣士修行大道的種種基礎,實則卻是在安慰著一旁牟足了勁兒也沒能攢聚火苗的失落楚然。
“紫兒妹妹說的沒錯,我便是繼承了娘親與爹......父王的體質,對於火雷兩種通玄大道還算親近。”趙殊點頭讚同薑紫的話語,隨手又在拇指食指之間扯出一條袖珍電鏈來表演給兩眼放光一臉期待的糜小小看。
得了小丫頭誇讚的彩衣少女嘴角不由高高翹起,完全沒有聽到外人拍馬屁時的那般厭惡抵觸。
趙殊原本的性子便是急躁衝動,天生便自帶一種倨傲貴氣,給人一種極其不好接近的疏離感覺。可若當真與少女熟悉之後便會發現,她也會有著尋常小女子的種種性情,得了好友誇獎表揚一樣也會雀躍欣喜。
“等到了京城王都之後,若有機會我便將長平介紹給大家。”揮手散去指尖能量,趙殊將紅襖小丫頭抱在懷裡,與眾人笑著說道。
“長平?莫非是......”楚然聞言一挑眉頭,有些驚訝的開口問道。
“不錯,正是長平公主趙玥彤。”趙殊點頭印證了楚然的猜測,一雙烏黑發亮的圓潤眸子內裡滿是期待與閨中密友的再次相逢。
作為當今聖上最小也最寵愛的女兒,長平公主趙玥彤因為身份尊貴的緣故平日裡不好隨意出京。而每年年初的皇宴聚會之時,彩雲郡主趙殊便會帶著一整年的遊曆見聞前來奔赴王都京城一一說與趙玥彤聽。
楚然聞言自然是點頭稱謝,卻不由有些擔心那位天家貴女究竟是怎樣一種性格。
......
......
時間很快便在閒聊中匆匆過去,王府車隊一行人也在晌午時分停靠在一處驛站之外,眾人吃飯的同時那些拉扯馬匹也需要洗刷口鼻添補草料。
一眾駿馬之中,高大黑馬顯得很是特立獨行,看那副大氣都不喘一下的模樣還讓人以為這家夥不過是出門溜達了一圈,又哪裡像是冒著風雪狂奔疾馳了一上午?
常年伺候往來達官貴人坐下寶駒的驛站馬夫都有些驚歎大黑馬的神俊不凡,為黑馬置備精料的時候還特意多加了些分量。
而在驛站大堂之中,王府隨行成員們幾乎包圓了全場坐滿所有座椅,身份尊貴的慶王則是帶著家眷邀請楚然等人前往二樓包廂。
大雪節氣裡官途驛站之中能供給的飯食極其簡單,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白粥配合著肉乾與鹹菜絲便是一眾人等晌午夥食。
雖然站內驛丞也想拿出山珍海味來招待慶王殿下,隻不過接連兩場大雪卻是對於物資輸送造成了莫大困擾,斷了供給的各地驛站也唯有開啟緊急備戰模式,動用那些極耐儲存的風乾肉食與鹽漬鹹菜來招待過往商旅。
一般情況下根本沒有商隊旅人會頂著如此猛烈的風雪趕路,可現如今又恰好是鎮守各地的藩王們前往京城共赴皇宴的節骨眼,當那位當值驛丞手捧白粥乾肉與鹹菜絲來到慶王等人落座的圓桌近旁時,最近才調來此地的青年驛丞一雙手都有些顫抖,那顆心臟簡直快要從胸口之中跳脫出來。
“怕什麼?身為我天霖驛丞,王土之內還沒有人膽敢無故殺你。”高座主位的慶王趙淳一眼便看穿這位驛丞內心的恐慌,扯了扯嘴角之後沉聲開口。
“卑職不敢......”聽到慶王開口的青年驛丞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飛快為圓桌四方的眾人上好餐飯,然後飛也似的跳下樓去。
“果然年輕,真是沉不住氣。”望著那年輕驛丞落荒而逃的背影,慶王不由得勾起嘴角笑著說道,旋即又與自家女兒跟楚然等年輕人講起來關於驛站驛丞的有趣故事。
當初駐守此地的那名老驛丞還沒退休的時候,可是都敢提壺與自己敬一杯酒的。
為了保持行軍通暢與商隊無憂,天霖王朝境內官道網絡四通八達,隨之設立的驛站數量也極多。而在天霖王法之中有一條鐵律明文規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擅殺驛丞守官,違令者不論身份一律嚴懲。
對於這條太祖皇帝親筆寫下的天霖律法,起初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因為按照品秩推定,區區驛丞不過末流九品芝麻官,那些將相王侯又怎會將這種微末螻蟻放在眼裡?
而當高祖時期那一樁“殺驛案”爆發之後,天霖境內便再沒有人膽敢忽視管理驛站官途的小小驛丞,整座天霖境內的官道管理變得愈發井然有序。
此案的起因便是一支入京的外戚隊伍不滿驛站招待,其中為首的國舅爺酒醉之後衝動殺人。
殺人者酒醒之後也是有些慌張,連夜入京尋求後台想要平息此事,兜兜轉轉間竟是驚動了那位高祖皇帝寵愛有佳的安貴妃,此事便不聲不響被人壓了下去。
隻不過那位貴妃身後的外戚勢力又怕那驛丞家人惹是生非,一不做二不休竟是高價聘請一位修行者偽裝山賊過境,將那驛丞家人所住的偏遠村寨屠了個一乾二淨。
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位捉迷藏時躲進後院枯井的孩童恰好躲過那名修行者的神念掃視幸存下來。
女娃娃拚命捂住口鼻不敢哭出聲來,隻能聽著枯井之外村民們淒慘叫聲與一句句徒勞無功的“上仙饒命”,朦朧夜色下又見衝天火光映紅了井口夜空,枯焦味道漸漸蓋過了濃鬱腥氣。
一座村落近百號人的死亡與那場熊熊大火自然瞞不住臨近住民,得到通報的知縣立刻派人前往探查情況,後來才在滿地焦枯屍骸的村落遺址後頭的那口枯井中尋到了已經昏死過去的女童。
將那女童營救回縣衙之後,青山知縣本打算問詢女娃娃可曾聽到那夥縱火匪人的相關情報,可當這位年輕知縣聽到女童抽泣著說出村民臨死前哀嚎的“上仙饒命”那四個字之後,男子整個人臉色頓時大變,立刻發布封口令嚴密封鎖一切有關女童幸存的消息。
彼時高祖皇帝治世未久,各地仍未算得上太平安定,一位修仙者竟然會對平平無奇的僻遠村寨出手,此間必定藏有秘密。
這位青山知縣當即遮掩身份喬裝打扮,帶著女童親自入京前往巡天司衙門彙報此事。
而巡天司衙門聽聞詳情與女童描述之後也不敢稍有怠慢,立刻派出高手追蹤蛛絲馬跡,同時也上達天聽與高祖皇帝報備此事。
在巡天司衙門全力運轉之下,那名屠村修士很快便落網,而作為雇主的安國舅自然也被其毫不猶豫供了出來。
此事並未就此了結,從安國舅的口中巡天司衙門得知,在滅村慘案的背後竟然還藏著一樁擅殺驛丞的潑天禍事。
作為高祖皇帝左膀右臂的巡天令當即意識到事情越發嚴重,連夜入宮麵聖述職,旋即當天夜裡宗人府與禦史台便在高祖皇帝的授意之下聯袂出手徹查此案。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兩大衙門將牽扯此案隱瞞實情的一係列人員全部緝拿歸案,其中除去此脈外戚族親與一眾官員之外,竟然還有一位吏部侍郎牽扯在內。
得知此間消息的安貴妃慌忙跪在高祖皇帝麵前拚命磕頭,卻還是被兩位大貂寺左右攙扶著拖進長門宮內。
兩位大貂寺前腳剛剛離開,後腳便有幾名掌事太監手捧白綾進入長門宮中,不消片刻安貴妃暴病駕薨的消息便傳遞開來。
除了給予安貴妃一個體麵結局之外,其餘涉事者皆是被壓赴午門斬首示眾,就連那位抵達化外境的煉氣士也沒有例外,即便對方百般討饒,甚至搬出宗門靠山出言威脅,高祖皇帝也隻是冷冷吐出一個“斬字”。
行刑那一日裡,天霖朝廷專門派遣一位煉魄武夫當做劊子手,手持鬼頭刀立於行刑台之上,手起刀落間便砍下一顆中五境修士的大好頭顱。
而那位青山知縣當時就拉著幸存女童的小手站在刑台之下,手指滾落到身前死不瞑目的那顆頭顱與女娃輕聲說道:“所謂“‘上仙’,砍頭之後噴灑出的鮮血也不比普通人更紅。”
這位日後進入巡天司衙門,並且成為天霖王朝第一位以女子身份躋身上品武夫境界的小娃娃咬著唇瓣望向死不瞑目的“上仙”頭顱與滿地血跡,又伸手蘸了蘸嘴唇咬破處舉在眼前細細對比一番,隨後點頭輕聲應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