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是認真試圖同情寶琪。他站在機器身邊,看著對方那雙漂亮的溫順的棕色眼睛。心臟躍動,而心臟上方的血管卻像是被一雙手掐著,慢慢往下拽。
鈍痛又窒息。
這樣啊,1號想,這是機器的事情,一旦涉及到機器,我就會被排斥在外。
為什麼是我一直站在人群外麵呢?
他伸出手——這個動作令他心臟狂跳——抓住寶琪的手腕。這個孤獨的家夥此刻像是一條試圖融入狗群的另一條孤獨的狗,他親近、攀附,聞聞對方皮毛的氣味,又對它露出柔軟的腹部。
請接納我。
“為什麼?”就在1號為自己的行為惴惴不安時,寶琪突然問。他在幾秒鐘之後才意識到,寶琪在問葬禮的事。
為什麼要舉辦葬禮?
他從機器冷漠的臉上讀出疑問。
這一刻,他好像變成一個可以指引前路的老師,一個可以與寶琪互相補完的碎片。
他用一種安定的語氣說:“我們可以用葬禮‘紀念死亡’。”
他說:“對於人類來說,死亡是一種與世界告彆的行為。葬禮是死者與生者告彆的儀式。”
“哦。這樣啊。”寶琪的神色卻讓1號難以讀懂。
於是,他又陷入恐慌。1號再次用一種祈求的態度問它:“我們要給‘猶大’舉辦葬禮嗎?”
“機器壞掉就會去維修廠,如果修不好就去垃圾堆。”寶琪說,“我們沒有什麼好‘告彆’的。”
“再說,”它盯著1號,心裡卻是對他那點心思了然的竊笑。它斟酌措辭,最終還是選擇一種最溫和的:“我們可以在載體上無數次‘重生’。”
隻要人類這個造物主存在,相同的機器可以無數次的,甚至是複數形式的存活——這並不是什麼難事。相反,像1號這種喪家之犬,才是朝不保夕的存在。
隻有這種人才會恐懼,才會想著用“死亡”在世界上保留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生物的本能又讓他們恐懼死亡,他們奮力活著,卻又幻想用自己的死來挽回活著的時候丟失的尊嚴,幻想用死亡來懲罰那些傷害過他們的人。
1號引導它用人類的態度來對待機器的“死亡”,實際上,他不過是在為自己尋找一位送葬人——一個會被他死亡所傷害,一個為他哭泣的智慧生物罷了。
但是這個時候,1號對它說:“我們已經沒有辦法讓‘猶大’再次醒來。”他說,“寶琪,即使我們擁有技術創造出無數‘猶大’,但是它再也不是與我們對話過的那個了。”
“即使我們上傳它的所有數據,所有記憶,就像那些從A-10【人格複製】上下載人格的人類,他們的思維方式、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