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胥狹長鳳眸似微微一眯,目光落在沈若汐身上,淡淡啟齒,嗓音低醇磁性:“又頑劣?為何不向朕行禮?”
二人相識於幼時,尉遲胥又“獨寵”了原主大半載,私底下,對她言辭親昵。
換做尋常人,定會跪地求恩典。
畢竟,沈若汐才被降為了美人。她又得罪了薑玥,眼下處境十分不妙。
可“沈若汐”已經死了,她這個外來者,明知命數,又何必汲汲瑩瑩。
“皇上,嬪妾腿疼,彎不下去,便在心裡對皇上請安,可好?”沈若汐對原主的人設,已是了如指掌,有樣學樣。
尉遲胥似在審視她。
凝美人急了:“皇上,沈美人目中無人,也沒向婉儀姐姐請安。”
薑玥就喜歡帶著這個蠢貨出門,足可以襯托她的聰慧、識大體。
薑玥眼神癡癡的望向帝王:“皇上,沈妹妹年紀小,性子又急躁,既然她腿有不適,便不必向嬪妾請安。”
沈若汐粉唇輕輕一揚:“薑婉儀必然喜歡飲茶。”
薑玥的注意力都在帝王身上,聞言,稍有些不解:“沈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身子虛弱,應少接觸偏涼的飲食,自是不怎麼飲茶。
沈若汐按著原主從前的性子,沒有搭理綠茶怪。她看向帝王:“皇上,嬪妾腿疼,路也走不動了。”
薑玥與凝美人俱是一怔,帝王登基一載,雖正當年富力強的年紀,但並不重/欲,此前還有想方設法求寵的嬪妃,都得到了相應的懲戒,這陣子,後宮倒是消停了。無人像沈若汐這般矯揉造作。
尉遲胥神色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緒,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上來吧。”
沈若汐將手遞給了帝王,借助帝王的臂力,也坐上了轎輦。她居高臨下,瞥向了薑玥與凝美人,這便倚靠著轎輦另一側,與渣帝保持了些許距離。
“起轎——”
禦前大太監汪直掐著尖銳的嗓子喚了一聲,瞄了一眼轎輦上的帝王與沈美人,心想著,沈氏大概還會得寵一陣子。
“婉儀姐姐!你難道不生氣麼?沈若汐欺人太甚了!皇上為何就吃她那一套?!”凝美人氣急敗壞。
薑玥臉上溫和氣韻消失大半,目送著帝王轎輦遠去,她眼底一片冷沉。
但,依舊能夠藏得住事。不至於流露於表麵。
這廂,沈若汐明知渣帝不會棄了她這顆棋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她倚著轎輦一側,並不主動對他示好。
她不像原主,並沒有戀愛腦,更是沒法對一個將自己視作工具人的渣帝情深似海。
不過,她自詡很有演技,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何不順從心意一些?
她斜睨了一眼身側渣帝,就見他早已闔眸假寐,對她也是眼不見為淨。
也是了……
她就是一個靶子。
誰會對靶子有真情實意。
渣帝八成是在心疼綠茶白月光吧,方才雖見上了一麵,但又不能特地偏寵她,渣帝此刻必然心痛如絞。
正滿腹的心理戲,就見男人忽然睜開眼,那一瞬間,沈若汐仿佛在他深邃冷沉的眸子裡,看見了殺意。
但取而代之,便是睥睨天下的孤冷。
“下去吧,幾時反思好了,幾時到朕麵前來改過自新。”渣帝交代了一句,這便開始逐客。
沈若汐明白了,渣帝大抵也不想跟她這個靶子繼續演下去,他的心尖尖,是那碗茶。
“那嬪妾就先走了,嬪妾怕是一時半會沒法反省好,得過好長一陣子,才能去見皇上。”沈若汐水眸含怨,怎麼聽都像是在賭氣。
尉遲胥劍眉輕蹙,麵上依舊沒什麼明顯表情,便是沈若汐下了轎輦後,他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禦前大太監汪直回頭看了一眼,還以為沈美人會對皇上依依不舍,可誰知,沈美人扭頭就走。
汪直:“……”
沈家世代都是錚錚漢子,鮮少生出女子,偏生每一代的沈家嬌娥,都是驕縱跋扈的性子。按著沈美人對皇上的瘋狂傾慕,今日難道不應該死纏爛打麼?
***
永安宮。
尉遲胥才剛落座,便有一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路蓮步行至禦前,女子容貌清麗,但沒有一絲輕浮之色。
“皇上,嬪妾來了。”來人是寧知音,寧嬪,大理寺卿之女。沒有入宮之前,是斷案的高手。
尉遲胥狹長鳳眸輕抬,將手中捏著的卷宗,擱置一旁,開腔道:“這三日,沈氏幾人都做了些什麼?”
寧嬪頷首,如實回稟。
她是後宮嬪妃,比宮奴更容易打探消息:“回皇上,三日前沈美人從昏迷中醒來,一直在發呆,她不曾像之前那般風風火火,人倒是老實了,也沒去尋薑婉儀的麻煩。”
“不過……薑婉儀倒是與後宮幾位嬪妃走得近了些。”
尉遲胥是昨年登基,薑太後不喜掌控不了的棋子,有意架空他,後宮之中除卻沈若汐、薑玥、寧知音,是帝王主動納入宮之外,其餘皆是薑太後一手操辦。加之,前陣子後宮剛鬨出了牽扯藩王的人命案,無從調查。無疑……後宮有細作。
年輕帝王眉目清冷,他才十九歲,但已足夠沉穩老練,形不露於色,深邃眼眸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隻一個眼神,仿佛射出無儘寒意。
“繼續盯著。”
“是,皇上。”
寧知音準備告退之前,又望向了帝王。尉遲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惜才,女子也不例外。
“你那郎婿,尚未找到消息,不過,人應該還活著,朕已經命人在關外尋人。”
聞言,寧知音臉上欣慰之色,無以複加:“嬪妾謝皇上!”
尉遲胥緘眸,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卷宗上:“下去吧,等時機成熟,朕會成全你。”
寧知音再次叩謝年輕的帝王。
人人都道,新帝心性陰鷙,手段狠辣,可寧知音卻逐漸發現,或許,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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