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子動情(2 / 2)

蘭陵王世子 健之以武 3994 字 11個月前

法興正求之不得,卻故作矜持,道“太姬事務繁忙,貧道一個人去吧。”

陸令萱哪肯放過他,笑道“快要割麥了,正好過去看看。”

她說走就走,略一收拾後就浩浩蕩蕩出發了。

韓陵山距鄴京三十餘裡,人馬一個半時辰抵達。四十一年前,神武皇帝高歡在此背水一戰,消滅爾朱氏二十萬大軍,奠定大齊基業。之後朝廷修建塢堡,墾田百頃。武成帝高湛執政中期,改為皇室田莊。高緯親政,將田莊賜予陸令萱。

臨近五月,麥田一片金黃,風生浪起,搖曳多姿。引自漳水的灌渠穿鑿其間,與麥浪相映成趣。

陸令萱的馬車由四匹馬牽引,裝飾豪奢。車內是昔日情郎,車外是豐收的麥浪,陸令萱隻覺得心曠神怡。

田莊正中位置有一五層藏經閣,經書就存放在頂樓。定國寺主持道慎曾於夜間見山下佛光迸射,正是源出此樓。後道慎問於太姬,這才知道藏有佛經。

法興求經心切,立刻登樓去看,隻見一隻長約兩尺半、寬有兩尺的綠沉斑漆木箱供於香案。

法興把木箱搬到臨窗的書案上。箱子打開,便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貝葉。貝葉上的字係刀筆刻劃,經久不滅。

法興在道寵大師門下修行十年,頗通梵文奧義,一看便知當為真跡。他激動道“這部寶典終於重見天日了。太姬有所不知。世親菩薩還有個弟子叫菩提流支,他也到了洛陽,與勒拿摩提分彆翻譯這部經書。他們一個是中天竺人,一個是北天竺人,方言不同、對經文領悟不同、所習漢文亦不同,譯出的十地論自然大相徑庭。他們分彆傳道,由此分為南北兩道係。南道係中的慧光,是勒拿摩提的弟子。他精通梵文,而且見過這部貝葉經,於是著成《十地論疏》,將南道係發揚光大。我師父道寵半路出家,師從菩提流支,誌在弘揚北道係——”話未說完,法興淚眼婆娑,輕輕撫摸案上的貝葉經,“隻有找到世親菩薩的梵文原本,才會真正洞察十地論奧義所在。”

陸令萱自責道“我早該把貝葉經送去司州。”

法興搖頭道“太姬不計前嫌,肯將這經書借貧道一觀,已是無上功德。還請太姬準許貧道抄寫此書,帶回司州。”

陸令萱聽他語氣至誠,頗為感動“原是要給你的,拿去吧。”

法興眼淚簌簌落下“貧道深負太姬,這些年著實惶恐,日日懺悔於佛前,卻不敢直麵於人。今此相見,貧道有一番話要說。”

陸令萱心潮湧動,向來波瀾不驚的她,此時竟有些膽怯,低頭道“阿上請說。”

法興於是把話說開,也不自稱貧道了“我父母早亡,蒙恩師熊老夫子不棄,托於門內。後由老師舉薦,入侍東宮。因我出生寒微,屢受排擠,多虧太姬照拂,才得以立足,忝為太子舍人。我雖與太姬年齒殊異,誌趣卻是無二。當年贈太姬華勝,便有偕老為伴之意。”

陸令萱聽到這裡,臉色怵地發紅,抹淚道“我知道。我也想過,明麵上不能委屈你。你還是要娶妻生子,隻要心裡有我就是了。可後來你結識斛律燕,就疏遠我了。”

“是我的錯。我那時想著,日後做官,總要有個清譽。我與你卻不清不楚……”

陸令萱心如刀絞,既恨他當年的忘恩負義,又欣慰於遲來的懺悔和坦蕩,萬般思緒,化作溫柔一笑,道“若再回從前,你當如何?”

法興默然,眼睛望著透過窗戶斜照於案上的陽光,道“那我寧可遠離廟堂,也要陪伴太姬於郊野。”

陸令萱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伏案而泣。十年恩怨,一昔釋然。

法興執意抄書。陸令萱叫來筆墨紙硯,一邊研墨一邊將寫好的麻黃紙鋪開,如舊歲那樣散發墨香。直至日落上燈,二人猶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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