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好像剛浸過冰水。
“怎麼了？”
褚澤低聲問。
韓亭熙呼吸有些急促, 他垂著頭，在褚澤低沉的聲音裡, 聲音有些發抖：
“靠……好疼。”
褚澤立刻輕輕托著他的下巴，將韓亭熙的頭抬起來。
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時不複紅潤和鮮活，額角滲著細小的冷汗。
在褚澤小心翼翼抬起他麵孔的時候，眼睛裡好像猛地蒙上一層霧。
他下頜緊繃，勾勒出清晰的線條，嘴唇微微抿起，將紅潤的嘴唇擠壓出淡淡的白。
他和褚澤在第二環節考核，選擇了同樣的謝幕方式。
他們引爆了指揮中心的核彈，在頃刻間化為飛灰。
但曙光大學從不會因為他們是學生，而對他們進行特殊化。
在模擬戰平台，他們的痛覺是百分之一百，反饋在精神海之中的。
褚澤拭去他額角的汗水，將他拉在懷裡，輕輕的吻落在他的眉角。
韓亭熙皺起的眉，讓他竟有種感同身受的疼痛。
“我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將他的小豹子攬入懷中，他才發現，懷中的身體，還在因為疼痛的後遺症而微微顫抖。
韓亭熙埋在他的肩膀，伸手緊緊抱住褚澤的腰，聲音悶悶的，從褚澤的肩頸好像直接傳進了心底。
褚澤這才突然意識到。
韓亭熙現在，隻是個從未經曆無數次戰鬥的少年。
他既不是書中那個飽受實驗折磨的心冷如鐵的男主，也不是在星海中曆經戰鬥而心如磐石的軍人。
他隻是一個，會在經曆難以忍受的疼痛時，默默咬緊牙關、渾身顫抖，也不願將脆弱顯露在人前的，非常驕傲的少年。
卻唯獨，在褚澤擁抱他的時候，在褚澤的懷裡，輕輕抱怨，好像一隻小動物，在向他唯一信任的人類，展露他的傷口。
褚澤將他摟緊。
【負麵異常】的種子浮沉在精神海之上，微微亮了起來
精神紐帶瞬間聯通兩人的精神海。
韓亭熙現在所感受到的疼痛，是精神層麵，在遭受劇烈痛感後的陣痛。
所以，他將【遲鈍】【感官削弱】等降低人精神敏銳力的負麵狀態，頃刻傳入韓亭熙的身上。
“一會兒就不疼了。”
褚澤輕聲在他耳邊說。
韓亭熙毫無抵抗，將頭在褚澤肩頸上蹭了蹭，輕聲哼了一下。
感受到韓亭熙身體緩緩放鬆，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褚澤身上後。
褚澤緊緊抱住他，抬頭看向上空。
水晶屏融為了一體，變成一個巨大的，懸浮在空中的成績公示麵板。
按照學號，每個人的成績，都會單獨顯示一次。
智腦將每個人的行動、決策，按照文字和數據的方式展現在水晶屏之上。
每個人在做出了什麼，造成了什麼影響，這個決策的對應評分，都會展示在上麵。
金筠湊到了兩人身邊，突然歎了口氣。
看著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二人，他習以為常地無視，然後發表自己的演講：
“我完了。”
“這是公開處刑！”
金筠一臉痛心疾首。
他們金家人，是沒什麼戰場指揮的天賦的。
他們更多的是，肉身上戰場，親自打入敵營，實行簡單粗·暴的戰爭模式。
“你怎麼死的？”
韓亭熙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在褚澤負麵狀態的正麵療效之下，不過片刻，就克製住了精神上的疼痛，恢複了過來。
他開口問金筠。
金筠長歎一聲：“你可知士可殺不可辱。”
韓亭熙：“……你就說你怎麼死的。”
“我自殺了。”
金筠摸著自己的喉嚨，一臉痛苦，“我的槍第一次殺人，竟然是殺了自己。”
“弑主啊！”
金筠長籲短歎。
在這時，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人的戰場總結。
他們結束了話題，抬起頭看去。
“首席指揮官：蘭多
生存時間：32\''51\''\''”
這個簡短的數據在最上方，接著是下方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紅色的分數。
褚澤從上到下，飛快掃視一眼，最終停留在最下方一個比其他文字大了兩三號的鮮紅的成績上。
評分：123.29分
這個分數很低。
通過戰場總結，也能看出來，蘭多不會得到太高的分數。
人群中的蘭多已經麵色通紅，恨不得鑽到地下。
——確實如此。
他的戰場表現，可以用愚蠢來形容。
首先，在被傳送緊指揮室內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並沒有檢視自身陣營，也沒有仔細分析所處環境。而是走到了沙盤旁邊，十分新奇地擺弄了一會兒，又跑到桌子旁閱讀起了上麵的資料。
至此，他已經用時十分鐘。
在這之後，他才走到了指揮台上，與指揮台接駁，獲取戰場信息。
但為之已晚，火種已經勢如破竹，攻入了要塞範圍，並將沒有指揮，宛如一盤散沙的軍隊如同砍瓜切菜般衝散。
在這之中，蘭多又下達了各種堪稱“奇妙”的指令，讓本可以頑抗許久的軍隊，被火種輕易屠戮。
最終蘭多被生擒。
這裡，蘭多倒是做了唯一一個，讓他獲取了較高分數的決定。
——他在被生擒的前一刻，選擇了自儘。
這是出於一個軍人，在戰敗被俘時最剛烈的選擇。
這使他的分數，不至於跌至一百以下。
但即使如此，他也獲得了此次考核的最低分，被第一個放出來，給所有人展示他的考核情況。
“每一步都能錯的這麼離譜……也是個人才。”
金筠搖頭晃腦評價道：“竟然連我都不如。”
“但他還不錯。”韓亭熙站直了身體，活動了一下四肢。
“很少有人選擇自儘。”褚澤將精神力從韓亭熙的精神海收回，評價道。
對於一群還未經曆戰與火淬煉的少年來講，他們缺少鋼鐵般的意誌。
死亡，仍是他們心中最大的恐懼。
時間緩緩流過。
成績由低到高慢慢增長，前幾十名明顯具備擾亂戰場的指揮能力，因此評分都顯得慘不忍睹。
褚澤記得他們在“戰場指揮與戰略部署”課程中，也是全院排名靠後的。
在過去了一百來名的時候，金筠的臉出現在了水晶屏之上。
“首席指揮官：金筠
生存時間：25:36\''25\''\''”
據戰場記錄，金筠第一時間就奔向了指揮台，其他多餘的步驟都沒有。
看起來非常正確。
但智腦給的分數，卻非常低。
原因就在於，首席指揮官需要敏銳的觀察力和冷靜的思考能力。
弄清自己所處的陣營，以及對當前局勢的淺層判斷——顯然，金筠腦子裡這些都沒有。
接下來也並無出奇，接連幾個錯誤指揮，迅速讓己方陷入頹勢。
然後在被推開指揮室的大門時，智腦給予的總結為：首席指揮官金筠，不堪受辱，自儘於指揮室前。
後麵還跟著一個紅色的分數：98。
最終金筠得分327.68分。
一個勉強進入中遊的分數。
在之後，莫蘭、江鳳依次出現，分數都不高不低，排在中上遊的水平。
而很多第一環節考核成績很差的學生，反而得到了靠前的名次。
褚澤看著他們的戰場總結，發現了一個較為有趣的現象。
大部分貴族子弟，在考核的尾聲，幾乎都選擇了自殺。
——但他們麵容上的掙紮和恐懼，卻顯示著他們並不願意如此。
這不是一個內心堅定者的選擇。
智腦之所以為智腦，顯然因為它近乎無窮且複雜的算法，它能精確捕捉每一個人的每一個舉動的意義。
所以即使這些貴族子弟選擇了自殺，但智腦仍沒有判給他們高分。
因為在智腦的認識中，一旦處在現實世界，這些掙紮和恐懼的自殺者，會做出相反的決定。
一個接著一個過去，最終未被展示的隻剩下三個人。
褚澤、韓亭熙、艾薇兒。
“不愧是奧古斯塔家族的第一繼承人……”韓亭熙湊在褚澤耳邊說。
“還有什麼，是艾薇兒不會的？”
他們倆同時露出一絲感慨。
無論是異能實力還是戰場指揮能力，艾薇兒都是頂尖的水平。
而且據他們所了解，艾薇兒還是研究院的二級研究員，且早早參與了家族的事務處理。
其他未顯露的……還不知有多少。
艾薇兒巧笑嫣然，輕輕撫了撫鬢角，她含蓄一笑，聲音如同海霧般飄搖：“我應該是第三，恭喜你們了，第一名和第二名……”
水晶屏中的總結緩緩展開，艾薇兒絕美的臉龐出現在了其中。
褚澤和韓亭熙看向她的戰場總結。
發現，她的部署與他們完全不同，但取得了同樣的效果。
隻不過最終，她並沒有選擇引爆核彈或者自殺，她似乎猶豫了一刹那，就被衝進來的火種乾員禁錮住，拖去了審訊室。
據總結報告中所講，艾薇兒被反複洗腦、折磨，最終找到機會，這才選擇了自儘。
這導致她最後的分數很低。
“我們誰第一誰第二？”
韓亭熙突然開口。
“比一比？”趁著水晶屏還沒有切換，他迅速說。
褚澤挑眉，伸手搭在他的後頸，低聲在韓亭熙耳畔說：“一定是我。”
韓亭熙哼了一聲，“那可不一定。”
話音剛落。
褚澤的戰後總結驀然出現。
韓亭熙瞬間翹起了嘴角，“我說什麼來著——”
還沒說完，另一份總結同時出現在上空。
那是韓亭熙的戰後總結。
“什麼意思？”他停頓了一刹那，說：“我們分數一樣？”
褚澤麵容也浮現一絲驚訝：“看來如此。”
在智腦的高精度判彆之下，出現相同分數的可能性非常微小。
褚澤迅速比對著二人的分數判定。
發現大體分數差距並不大。
每一個選擇都不同，但卻驚人地得到了近似的分數。
最後又十分巧合的，拿到了相同的成績。
智腦對於二人戰場總結的最後一句話，完全相同，引用了帝國對所有犧牲軍人的讚詞：
“戰與火之中身死，於萬古星辰中永生。”
褚澤陡然生出一種說不清的情緒，他忍不住低聲笑了。
韓亭熙，怎麼可以每一個部分、每一種能力，都如此合乎褚澤的心意。
就好像——
是按照褚澤最渴望、最喜歡的形狀，長在了他的心臟中。
從此嚴絲合縫，緊緊紮根。
第三環節考核
第48章
“首席指揮官：褚澤
生存時間：43:''
最終成績：563.24分”
熙
生存時間：43:35\''48\''\''
最終成績：563.24分”
第二環節考核, 至此結束。
水晶屏淡藍色的光芒，微微閃爍，在莊嚴的女聲宣布考核結束的一刹那, 瞬間化為一道黑色細線, 繼而消失在空中。
第三環節考核的提示已經傳到學生終端之中。
在模擬室睜開眼, 韓亭熙神色疲倦地向後一倒。
他嗓音拖長，帶著幾分困倦的味道, 碎發隨著他的動作而揚起在空中, 又散落在他的臉頰之上。
“好累——”
長時間的精神緊繃，不斷進行決策和思考之下, 縱然是異能者也感受到了透入靈魂的疲倦。
韓亭熙此刻，完全不想多走一步回到寢室，隻想立刻進入睡眠。
能量石的淡藍色光暈襯得一室迷離。
褚澤發現，韓亭熙的頭發已經長長了許多。
曾經堪堪過耳的頭發, 已經可以貼在下頜的骨骼上。
閉上眼睛時, 那種張揚、充滿銳氣的氣質，被幾縷掛在側臉的黑發所柔和，讓他顯得格外漂亮而溫和無害。
如同一支沉睡的玫瑰，安靜合攏自己美麗的花瓣, 亟待人輕輕親吻, 讓他重新開出花來。
於是褚澤就這麼做了。
他握住韓亭熙微涼的指尖, 指節摩擦, 緊緊交握起來。
他將韓亭熙勾了過來，抬起他的下巴, 啄了兩下韓亭熙好像染了玫瑰花汁般的嘴唇。
聲音透著讓人安心的沉靜。
“睡吧。”
漂亮的少年不爽地閉著眼睛哼了一聲, 然後將頭埋在了褚澤的肩頸之上。
似乎是覺得這樣不舒服，他又往下麵蹭了兩下, 重新將頭埋在了褚澤的胸口。
熱乎乎的韓亭熙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服蔓延到褚澤的胸口。隨著韓亭熙一起一伏平緩的呼吸，褚澤的心，也漸漸跳著，趨於了同一個頻率。
手臂擱在一節一節，韓亭熙突出的脊骨之上，最後環住他細瘦卻有力的腰，褚澤瞳色深沉，嘴角帶著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好像能溺斃人的溫情。
淺淺吻了吻韓亭熙的發頂，褚澤調整了一下姿勢，也緩緩陷入了深眠。
他們如同交頸的某種鳥類，緊緊交纏。
好像融為了彼此的生命一般。
*
【多人一隊，陸地戰】
學生終端中的提示，非常簡單而且直白，每一屆的第三環節考核並沒有太大的差彆。
幾乎不需要提前的準備，就可以直接進入第三環節考核。
一天之後。
在又一次進入模擬戰平台之時，入目所見與以往並不相同。
充滿歲月痕跡的古老岩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天高地遠、入目一片蒼茫廣闊的草原。
草香撲鼻，隨著微風，不斷地輕輕搖晃。
草原上的最矮的草，也足有半人高。
微微紮人的草葉貼在褚澤的臉龐和腰間。
他的身後幾百米處，是一座由枯草搭建，好像搖搖欲墜的草房。
外界的光能直接穿過並不牢固的草皮牆，直射進草屋之內。
褚澤轉身，穿過深深的草叢，向草屋走過去。
同時精神力輻射開。
方圓十幾裡，一覽無餘。
從天空中的飛鳥，到穿梭草底的動物都清晰可見。
以草屋為中心，褚澤看見，除他之外，還有五個可見的人影，從不同方向走向草屋。
褚澤心下了然，這幾個人就是此次他第三環節考核的小隊人員了。
當幾人同時在精神力範圍發現對方時，他們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褚澤？”
一個胳膊修長，鼻梁高挺的乾瘦少年，透過草叢的縫隙看到了褚澤的麵孔，他不由得喊出褚澤的名字。
再喊出之後，他立刻目光躲閃著，往一旁瑟縮了一下。
這一聲驚呼，好像打開了某種開關一樣。
所有人開始興奮地交流起來。
“真是褚澤啊？！那我們不贏定了！”
“我是盧丞，你們好啊！”
“幸會幸會，三班科林·斯威夫特。”
當幾人同時在草屋前方的場地出現時，各自已經對彼此有了初步的印象。
智腦分配的隊伍，顯然是經過計算後的結果。
小隊內的所有人的能力各不相同，彼此之間的異能也算得上彼此互補。
褚澤掃視了一眼視線中的所有人。
每個人的資料都被褚澤從記憶中調了出來。
在進行第三環節考核之前，褚澤模仿過智腦，進行了考生的模擬分配。
總共三百二十一名考生，每個隊伍平均六個人，最為合理。
這六個人的平均能力，也一定每個隊伍大致持平，不會出現太高或太低的情況。
但是——
有些奇怪。
褚澤並沒有開口說話，他靜靜打量著場上已經聊得開心的眾人。
在那個胳膊很長的少年臉上停頓了一刹那，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我第一環節考核，是A組35名，你呢？”
科林是個臉上長著小雀斑的娃娃臉少年，他問向盧丞。
“嘿嘿，沒有你厲害，是D組57名。”
除他二人之外，其他人互相交流自己開始成績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一邊交談，一邊若有若無，用餘光瞥向安靜靠在草屋牆壁旁的褚澤。
他們有些莫名的膽弱，不太敢上前去和褚澤交談。
褚澤手指輕輕敲擊觸感粗糙的草牆，撚起一根枯黃的草葉，眸中閃過一絲思量。
這次考核，他們的人數雖然正確。
但實力不對。
他掃視過去，將所有人的實力做了一個比較和綜合。
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況。
他們的總體實力太弱了。
甚至加上褚澤，都無法達到與其他隊伍抗衡的能力。
智腦不會出現這種不公平的分配。
這隻能有一種解釋。
他們的隊伍不是六人，是唯一的那個七人小隊。
最後這個，並沒有出現在褚澤視線中的人，一定是個可以拉高平均實力的人。
但是，人在哪裡？
褚澤在剛剛傳送進這裡時，就將精神力輻射極遠，卻仍沒有捕捉到這個人。
將腦海中所有的資料迅速看了一遍之後。
褚澤頓了片刻，突然輕輕歎了口氣。
眸中深處，陡然浮現一片星海。
他的所見、所聞、所感，通通變作隻有褚澤清楚的信息。
風刮過，帶來清香的草汁氣味。
褚澤輕嗅草香，輕易分辨出這顆草的生長情況以及類彆科目，以及這顆草因何而斷。
世界撤去了偽裝，變成了絕對的真實。
褚澤看到了一個安靜的身影。
他坐在人群中，揚起頭看向熱烈交談的人，伸出手似乎想加入交談。
但手停留在半空，過了許久，又緩緩放下。
褚澤聽到，他輕輕地歎息。
“笑雨。”褚澤平靜地開口。
卻宛如一聲驚雷，響徹在所有人耳際。
“笑雨……是誰？”
笑雨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著不可思議地神情。
他片刻後，好像不敢確認一般，看向褚澤。
兩人視線準確地交彙。
他能看到我。
笑雨眼睛陡然亮了起來，“褚澤，你還記得我？”
褚澤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說：“當然。”
“我們認識很久了。”
褚澤聲音帶著一絲摸不著痕跡的歎息。
他們確實認識很久了。
從他和韓亭熙從火種歸來開始，金筠和笑雨就是他們最先認識的人。
不過，慢慢的，他們所有人都下意識忘記了他。
最開始，他們在星訊中還能交流，到後來——
他們下意識無視，甚至連笑雨的消息，都會忘記。
【永世寂靜】就是這樣一個異能。
隨著異能等階的提升，【永世寂靜】的異能者，可以輕易將一片空間連同其中所有事物的存在抹去，如同徹底消失在世界的記憶中。
是非常可怕、甚至可以列為極度危險的異能。
如果隻是如此，【永世寂靜】的評級應該在sss+。
然而，這個異能卻僅僅隻有ss級。
是因為，最為恐怖的能力，卻也最讓人絕望。
異能者將隨著異能的提高，自身的存在感將越來越弱，直到世界徹底遺忘此人。
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隻有自己記得“自己”的存在，無論怎樣向世界發出聲音，做出舉動，世界都不會給予任何回應。
是永世的寂靜。
是永恒的孤獨。
因此，這個異能在多方麵綜合評價之下，被碎片之心的撰寫人以ss級寫入【異能收錄圖譜】。
至於此異能的介紹，也僅有簡單一句：無法真正描述此異能。
而擁有此異能的人，在人類漫長的曆史中，僅僅被發現了兩人。
這兩人都為未入階。
至於除這兩人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異能者。
世人無從得知。
自從笑雨晉升一階，他的存在感就已經極為薄弱了，至於他晉升二階之後，就連褚澤和韓亭熙，都遺忘了他。
若非此次考核，他們分到了一起，且褚澤具有【原初】的能力，能夠看到世界的真實，恐怕隻有褚澤晉升到三階，比笑雨的實力高出整整一階之後，才能夠在再次見到笑雨時，想起他來。
“你怎麼能看到我……我，我還以為，以後都不會再和同齡人交流了呢。”
笑雨笑了起來，眼睛裡麵都是細碎的光芒。
明明隨著他能力的提升，他將會一步一步陷入永寂，但他似乎並沒有任何陰霾，臉上仍是初見時的溫和陽光。
褚澤走到他身邊，伸出手，將他拉起來。
“我比你強。”褚澤給出一個勉強正確的理由。
隨著褚澤的這一個動作。
他的存在感猛然又強了起來，所有人突然間看到了笑雨。
他就好像在一幅相片中，突然被抹去，又突然出現在本應該出現的位置。
“我想起來了……”
科林掩著嘴唇，眼睛瞪大了起來，臉上的小雀斑都好像跟著跳躍了一樣。
“被世界遺棄之人……”
褚澤聽到有人輕聲嘀咕。
他淡淡掃視過去，那人瞬間止住話語。
“你們好呀。”
笑雨擺了擺手。
笑容燦爛而不灼傷任何人，就好像第一次相遇一樣，重新向世界問好。
分頭行動（倒v結束）
第49章
此時四男三女, 席地而坐。
他們身下是柔軟的草甸，四周是高高的草叢，身後是那座略顯簡陋的草屋。
從進入這片草場開始, 他們身上的衣服, 都變成了作訓服。
作訓服的口袋進行了空間折疊, 每個人的不同口袋中，都裝有激光刀、激光槍、帳篷、火石等等。
“我們需要儘可能多的, 在標誌點留下標記。”
褚澤將從草屋中拿到的地圖展開, 上麵密密麻麻標紅的部分，就是他們此次考核的重點——標誌地點。
其中十分標誌地點四十個, 五分標誌地點七十個，一分標誌地點九十個。
所有小隊的出現位置，是此次考核地圖之內，所設立的補給點, 除開初始位置, 還有共二百六十三個補給點。
他們在補給點中拿到了小隊內通訊器，以及共二百枚特製的，代表整個小隊的隊旗。
“總共二百個標記地點，分彆散布在整個地圖的各個方位。”
褚澤緩慢地說, 視線掃過所有人的麵孔。
他手指摩挲著柔軟的紙質地圖, 對其他六人說：
“這意味著我們有兩個選擇。
“一是所有人一起前往標誌地點；二是分為兩隊, 一隊負責高分標誌地點分數獲取, 一隊負責一分標誌地點分數獲取。”
這是兩種作戰方式。
前者整體實力不至於分散，遇到特殊情況以及其他隊伍的攻擊, 容易進行應對；後者對於分數的獲取, 更為迅速而快捷，但卻具備危險性。
場上的人其實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但他們看了一眼彼此，仍有些猶豫。
一臉小雀斑的科林，瞪著圓眼睛看向褚澤，細聲說：“我覺得第二種方式應該更適合得分。”
褚澤挑挑眉，沒說話，看向另外的人。
其中一個眉眼利落的短發少女，提出反駁意見：“可是第二隊由誰來領隊？”
“我們之中，除了褚澤和笑雨，其他人的實力並不足以帶領一個小隊進行單獨行動。”
她看了一眼淺笑著的笑雨，然後低聲說：“如果讓笑雨帶領另一隊，我們也沒有能力記住他。”
笑雨聞言，搖搖頭，語氣很平靜和溫和：“記不記住我也並不重要。”
他說：“不需要一定記得我。”
他的頭發和眼眸，都是茶色，讓人聯想到春日下冰雪消融中露出的一枚琥珀。
他聲音很溫柔清潤，“儘管走吧，我會跟在你們身後。”
褚澤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尷尬的短發少女，輕聲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
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資料，以及前兩場考核的成績，都被褚澤熟記於心。
手指輕輕敲了敲膝蓋，褚澤最終作出決定：“由成秋帶領另外一隊，笑雨、曼麗絲作為分隊成員。”
“科林、盧丞、林靈與我一隊，進行對十分標誌點的搶奪。”
成秋，也就是短發少女，她麵容不算精致，但眼睛十分靈動。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她的眼瞳，能夠看出其中的聰慧。
她也是場上，除了褚澤之外的，唯一一名第二環節考核成績進入前五十的人。
由她來帶領進行對於一分標誌點的爭奪，比其他人更為合適。
褚澤思慮片刻，在地圖上進行了連線和勾畫。
“我們從這兩個方向分彆前進，你們從這裡穿過，首先將草原的標誌地點按這個順序進行排查，一旦發現有人且對方實力強勁，就立刻撤走，笑雨會在一旁掩護。之後前往補給點獲取車輛，接著穿過沙漠……”
褚澤向成秋講述他的規劃路線。
“其中若有意外，你自行決斷。記得時刻保持聯係。”
褚澤認真說，“以自身安危為重，我們需要一起進行五分標誌地點的搶奪。”
成秋連連點頭，對褚澤的指揮毫無反對之意。
來自第二環節考核成績排名第一的人的指點，成秋心中隻有信任和佩服。
至此，以褚澤為首的小隊行動安排結束。
他們兵分兩路，分彆走向南北，最終在五分標誌地點密集的西方彙合，在那裡進入此次考核的尾聲。
笑雨和兩個少女離去。
在褚澤附著【原初】力量的精神力感知之下，能夠看見原本並肩的三人，慢慢分成兩前一後。
兩個少女無知無覺地低聲交談，奔跑在前方。
而笑雨沉默著跟在後方。
褚澤心中輕歎，收回了精神力。
他轉頭看向剩下的三人，進行戰術安排：“盧丞進行高空偵查，科林對盧丞進行保護，林靈與我則在地麵前行。”
盧丞猶豫了一下，神色躲閃著偷瞄褚澤。
在觸及到褚澤平靜但幽深的視線時，渾身抖了一下。
立刻使用異能，雙臂化作潔白的鳥類翅膀，寬厚的羽翼展開，瞬間帶著他飛上天空。
應該不會發現……
盧丞心中暗自催眠自己。
褚澤視線在盧丞落下的羽毛上停留片刻，輕輕從鼻腔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
為期四天的考核，每一分每一秒都極為重要。
每一隊都在緊迫的時間中，爭取對高分標誌點進行優先占領。
然而在東北方向，距離褚澤位置十分遙遠的廣闊的鬆樹林中。
大雪潑天而落，樹木上掛著厚重的霧凇，在天地一片白中顯得格外剔透晶瑩。
韓亭熙足尖輕點雪麵，不留一絲痕跡地高速前行。
他緊繃著下頜，眼眸中充滿著怒氣。
“一群傻逼！”
韓亭熙直接撞過鬆樹林，將積雪撞碎，樹木被摧殘得倒下。
這狗屁智腦簡直是在胡亂分配隊伍！
剛一進入這個虛擬世界，韓亭熙就立即敏銳地發現，在雪地中前行而來的人中，有一個熟悉的麵孔。
他當時隻覺得晦氣，但仍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想達成勉強的合作，然後趕緊度過四天。
結果沒想到……
韓亭熙越想越氣。
媽的，褚澤為什麼不和自己在一起？！
有褚澤在，他還用一個人自己在雪裡跑？
當他走進補給點的時候，木榮已經鼻子朝天地對他進行冷哼了。
他身為木家最小，也是最金貴的孩子，在木家中極受寵愛。
這也導致了一個問題。
他所說的話，作為普通平民且成績平平的學生，很多並不敢反駁——因為他們很可能畢業後就進入了木家的勢力之中，為木家服務。
於是，在看到韓亭熙的第一刻，木榮就放下話：“所有人都不準和韓亭熙這個‘實驗品’走近，四天之內不允許對韓亭熙進行任何的反應和交談。”
在此蠻橫無理的要求之下，剩下四個人，猶豫許久，最終選擇沉默。
韓亭熙是什麼脾氣？
他從來不會忍受無端的侮辱和惡意。
也隻有和褚澤在火種的日子，勉強“忍辱負重”了許久。
但木榮算什麼東西？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韓亭熙第一時間就氣笑了，直接拎起木榮領子，以木榮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讓他透過冰雪，臉蛋親吻了大地。
第三環節考核的成績如何，韓亭熙根本不在乎。
不過一次考試罷了。
但木榮——
必須得挨打。
於是早已二階，且在盧敬瑜這個五階大佬的親自訓練下的韓亭熙，這次十分輕鬆地把木榮暴揍一頓。
打完韓亭熙環視四周，看到一個個跟鵪鶉一樣不吭聲的學生，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但通訊器、地圖和隊旗都沒拿，最終成功迷失在東北地區的風雪中。
漫無目的地亂跑了一陣，韓亭熙發現了自己的愚蠢。
於是乾脆坐在地上，仰頭看向上方十分逼真的夜空。
冬季的夜空似乎都是十分澄澈的。
這裡的夜空不屬於主星區，也不知道曙光大學是模仿那個地方的夜空搭建的世界，上方星鬥燦爛耀眼，是極美的景色。
手團起雪，韓亭熙盤坐在地上，將團好的雪球，扔得遠遠的，砸到樹頂。
他坐了許久，不爽地自言自語：“憑什麼說我是‘實驗品’。”
“一拳能打飛你的‘實驗品’？”
“莫蘭和木榮這幫人就是一群傻逼！”
越想越氣。
他又騰起了一股火，站了起來，精神力蔓延出去，瞬間找到木榮他們的位置。
他勾起一個冷酷地笑容：“孫子，今天誰也彆贏了。”
*
盧丞在高空展翅高飛，翅膀伸展著滑翔盤旋。
突然間，他俯衝下來，聲音急促地說：“我看到標誌點了！”
標誌地點的設置，隔絕了一切精神力的探查，故而盧丞的作用就很明顯，他能夠占據視野優勢，優先發現目標。
“人有點多……”盧丞眼睛瞬間變化了形態，化為了鳥類的澄黃色眼瞳，他說：“看上去分為三隊，在彼此對峙中。”
褚澤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降下來。
幾人藏在草叢之內，迅速而隱秘地向前前進。
這個標誌點，在地圖中顯示為“非考核標誌點”，是他們前往十分標誌點路上的，其中一個一分標誌點。
如果還未被人占領，那麼褚澤決定順手搶了它。
在褚澤的精神力範圍內，標誌點範圍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這意味著，這個一分標誌點，由他們四個隊伍爭搶。
就在褚澤他們逼近的時候，那三個對峙中的隊伍裡，有人突然打破了平衡。
那個人突然衝了出去，從口袋中抽出激光刀，用力向其中一個隊伍砍去。
這好像是一個信號。
瞬間十八個人，全部陷入了混戰。
有人想渾水摸魚，趁亂將旗幟插入標誌點的識彆器上，頃刻又被彆人發現，繼而再次被拖入戰鬥。
褚澤他們藏在遠處，收斂氣息。
靜靜旁觀他們混戰。
“科林，用風把旗幟送過去。林靈，製造幻象。”
在場沒有愚蠢之輩，他們瞬間懂了褚澤的意思。
本想著進場啄人的盧丞不由得露出遺憾之色。
他還以為要進行第一場戰鬥了呢——有褚澤在旁邊，那不是隨便打，他也想試試爆錘彆人。
旗幟在一片混亂中，化作一顆代著點泥土的草葉，飄飄蕩蕩，輕輕落在識彆器之上。
識彆器安靜亮起綠光，隻需要持續一分鐘，他們的就正式占領了此處標誌點。
在隨著越來越激烈，漸漸打出火氣，甚至出現傷殘的戰鬥中，有人升起了趕緊結束的念頭，他往識彆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多了一把草。
誰把土掀了？怎麼還有帶土的草葉跑到了識彆器上麵？
誒？不對？！
識彆器怎麼亮了？
就在他瞪圓了的視線中，那顆帶著泥土的草，緩慢地，變成了一枚旗幟。
同時識彆器“滴”的一聲，從綠色變成了禁止再次標記的紅色。
“我靠！哪個孫子？！”
一聲驚天怒吼從人群中爆響。
而此時，目睹著識彆器變紅的褚澤等人，毫無留戀地默默潛行著離去。
隻留給那三隊一個“不講武德”的，以及“不知是哪隊孫子陰人”的謎團。
鬆鼠
第50章
【隊伍序號】：36
【隊伍得分】：3分
褚澤他們的通訊器中, 瞬間顯示了他們已經獲得的積分。
在這次考核中，積分是不透明的，每一個隊伍都不能互相看到對方的得分情況。
無形的壓迫感, 籠罩在每一個小隊的內部。
這也是學院考核的目的。
增加競爭的激烈程度和積極性。
每一個隊伍都會馬不停蹄前往各個標誌點, 以期儘可能多的獲取更多的分數。
在這個一分標誌地點的東南方向, 是一個補給點。
這個補給點仍處在草原之中，但站在草屋之前, 極目遠眺, 已經能夠看見東南方向若隱若現的深綠色。
那是距離很遠的山脈和丘陵，地圖中標注為一片原始森林。
在這片森林之中, 具有五個十分標誌地點。
他們距離森林中的標誌點，遠遠比距離草原中的標誌地點要近。
因為褚澤他們的初始位置，位於整片草原的東南方的邊緣區域，而地圖上草原內部的十分標誌點, 在草原的東北方向。
所以褚澤他們選擇先向東南前進, 之後再折返向西方前進。
在他們到達這個補給點的一路之上，並沒有遇到其他隊伍的成員。
畢竟這個虛擬世界十分廣袤，六十個隊伍之間相互遇見的概率並不大。
隻有在標誌地點，尤其是十分標誌地點這種競爭激烈的位置範圍之內, 才會進行頻繁的相遇。
補給點仍是看上去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草屋, 但它的內部卻進行了空間折疊。
一輛能載四人的高底盤複古車正靜靜停在其中。
草屋內部簡陋, 草屑遍布在泥土之上, 在一旁的地麵之上，還有兩桶汽油和一些能量棒。
他們將補給點掃蕩一番, 然後坐進車內。
“我來開吧。”褚澤精神力從裡到外將車子掃了一遍。
引擎係統, 懸掛裝置，精神力接駁指示麵板……
在確定安全無誤後, 褚澤收回了精神力。
雖然製式十分複古，但操作模式卻和現代的飛車一致，都是用精神力進行接駁，然後通過精神力進行對車子的細致操作。
“我還是第一次坐這樣的車呢……”
科林抿著唇笑了一下，有些新奇地坐在後座四處打量。
這種車子在第二紀元就已經被淘汰，隻有極其落後的三級文明，才可能經常見到這種車子。
車廂內是一股嶄新的皮革味道，夾雜著一絲汽油的生澀氣味。
褚澤坐進駕駛位，首先將車子內部的自帶槍支拿了出來，扔給後排的科林和林靈。
他手腕搭在窗邊，聲音傳到後座之上。
“會用嗎？”
異能學院是有槍術課開放的，但並不是必修課程，所以有些人並沒有進行槍支訓練，故而褚澤開口問這兩人。
“我經常去俱樂部玩槍。”林靈擺弄著手裡的槍，點頭道。
科林卻有些赧然，他輕輕紅臉，不好意思地說：“要不然我來進行警戒吧，這個槍我不會用。”
他們手中的槍並非自帶瞄準的激光槍，而是威力更大的，用能量石驅動的槍械，需要對這種槍械有著基本的了解，且經受過訓練的人，才能正常使用。
褚澤將精神力探入接駁器，操縱著車子緩緩啟動，他回憶著科林的綜合實力，然後淡聲道：“不用，你留著防身吧。”
車子在草地中行駛，破開層層綠浪，車轍的痕跡漸漸蜿蜒遠去，沒入天際線儘頭。
在他們的車子之上的天空，盧丞化作一隻白色巨鳥，振翅盤旋。
前方的草越來越矮，漸漸化為柔軟的細草地。
開在地麵上的花也多了起來，入目是明亮又愜意的顏色。
寬厚葉片的落葉喬木高大而枝乾粗壯，盤結的藤蔓垂下，上方開著幾朵白花。
厚厚的苔蘚從裸露出來的樹根漸漸向上，深綠和深褐色斑駁而厚重。
褚澤他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子，才翻越過丘陵，到達了原始森林邊緣。
他們棄車而下，盧丞也振著翅膀，緩緩落在了前方的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枝乾上。
盧丞鳥爪剛收起來，就忍不住打了個滑，滑膩濕潤的苔蘚，讓他幾乎沒有辦法站直。
“已經進入標誌點範圍了。”褚澤精神力蔓延，卻探測不到任何事物。
在標誌點的範圍之內，他們的精神力處於半封鎖狀態，失去了探知的能力。
“我記得十分的標誌點，有很多是考核性標誌點。”
林靈說。
褚澤點頭，將地圖扔給林靈，示意他們幾人重新看一遍。
“具體考核內容，我們還需要抵達標誌地點才能得知。”
十分的標誌地點的搶奪，與其他分數的並不一樣。
相比較來講，並不考驗團隊的戰鬥力和爭搶能力，更考驗的是每個人的智慧、個人素質以及團隊配合。
腳下是鬆軟的腐殖質堆積的地麵，鞋子踩在上麵，輕柔而不留任何聲音。
他們步履輕快地前行，穿梭在垂下的藤蔓和灌木之中。
褚澤的異能【負麵異常】時刻處於使用狀態，從進入這片森林開始，精神力就將他們四人圈了起來。
一切昆蟲、動物窸窸窣窣，密密麻麻被隔絕在精神力之外。
所有觸碰到精神力屏障的生物，無一例外，紛紛掉落在了地上，瞬間失去了生命。
科林低下頭看過去，他們身後的路徑之上，有不少色彩斑斕，毒性劇烈的昆蟲和動物屍體。
在這種毒物橫行的地方，【負麵異常】是最好的團隊前行異能。
幾人無驚無險，沒有遭遇任何意外，也沒有遇到任何猛獸和其他人，就順著地圖的指示來到了標誌地點的位置。
眼前瞬間天光乍亮，天空的光芒從上直接毫無阻礙的灑下。
反射著恒星的光芒，一片湖水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水光瀲灩，如同漂浮著碎金，順著風蕩出一層波瀾。
“澤哥！！”
一聲熟悉的嗓音，橫跨整片寬廣的湖水，從對麵傳了過來。
金筠扯著嗓子，倏地從對岸的深林中蕩了出來。
他單手抬起在嘴邊，做出擴音的姿勢，另一隻手攥著一條粗壯極富韌性的藤蔓，一臉遇見熟人的興奮。
他借著藤蔓蕩出來的慣性，一個跳躍，穩穩落地。
還十分具有表演性地衝著四周彎腰行禮。
過了一會兒，金筠一行人就沿著湖邊，跑了過來。
“這上哪考核去啊？”
金筠遇到褚澤，就像開卷考試中，差生坐到了好學生旁邊，立刻不恥下問。
“我都繞著這片湖走了一圈了，也沒看到識彆器在哪。”
褚澤蹲下，手指探入前方的湖水中。
一邊用【原初】分析著，一邊回答金筠：“你也進湖裡看了？”
“那倒沒有。”
金筠摸摸鼻子，“萬一進去出了點意外，我們直接就出局了，我們隊裡也沒有跟水有關係的異能者。”
水波輕輕親吻褚澤的手指，微涼的水告訴了褚澤它的信息。
褚澤扯下了外套，轉過身。
“你要下水？”
金筠看著褚澤脫衣服，蹲在一旁，手指撥弄著水麵，抬頭問。
“識彆器在水中。”
水的信息非常清晰，這片湖中具有空間的力量。
“考核場所在湖底。”
褚澤視線掃過自己隊伍的成員，看到他們直挺挺立在原地，挑了下眉，“你們愣著乾什麼呢？”
“啊，我不會水……”
盧丞突然叫了一聲，他抖抖身體，給自己辯解道：“我隻是一隻鳥……”
褚澤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異能者不會水沒關係，反正也死不了。
考核是團隊的任務，誰也不能不去。
科林一激靈，衣服都沒脫，生怕褚澤也給他一腳，急匆匆一頭紮了進去。
“我自己下去！”林靈看到褚澤看過來的目光時，忍不住大聲說，聲音十分有力。
她一臉堅定，瞬間消失在了水裡。
*
水中的世界是模糊而奇特的。
上方是一片刺目的波光，陽光好像浮在了水麵之上，將水與陸地分成兩個世界。
褚澤如同一尾遊魚，靈活而快速地破開水浪，向湖底遊去。
這片湖裡沒有任何生物。
寂靜而深沉。
在漸漸遊到四五十米深的時候，褚澤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空間之力驟然濃厚了起來。
好像“啵”的一聲，如同破開某種薄膜，口鼻中瞬間呼吸到了空氣。
如同處在海底之內的龍宮。
珊瑚、貝殼、雲母等，好像天然築造成了一個麵積不大的精致珊瑚宮殿。
在褚澤腳掌踏在光滑的地麵之後，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都出現在了這裡。
身上的水跡被精神力摒除，褚澤抬眸看向前方的透明石板。
上麵用刻刀雕刻成了一個個文字，每一處刻痕發白而有力。
【團隊考核】：小隊內派出任意數量成員，加入考核。
【限製】：考核內異能、精神力被鎖定，身體素質調整為普通成年男子水平。
【規則】：水中極速競賽，小隊成員在水中進行競速比賽，在競速的同時需要根據指示獲取海底珍珠。最終成績由小隊速度以及珍珠數量綜合計算得出。所有參加考核隊伍，將隊旗插入石板之中，待第三環節考核結束，獲勝隊伍將顯示加分。
褚澤看了一眼瑟瑟發抖，抱著自己的胳膊緩緩撫摸的盧丞一眼，又將視線移到站的筆直，明顯水性不錯的林靈和科林身上。
他開口說：“盧丞和科林去采珍珠，我和林靈進行競速。”
但這個考核有一個問題所在，就是如何平衡競賽速度與獲取珍珠的速度。
如果速度過快，珍珠獲取就會不足；如果速度過慢，那麼珍珠多了也不能達到較高的成績。
但褚澤的精神力從入水開始就緊緊跟隨著科林等人，他們在水中的速度，褚澤已經大致有了概念。
而且——
第二世界中的附屬空間，對於異能和精神力的封鎖，是通過限製異能種子和精神海的能量來達成的。
但是【原初】無形，它沒有自己的異能種子，也並不存在於精神海之中。
它好像存在於褚澤的靈魂、血肉和意識中，隻要褚澤本身“存在”，那麼【原初】就存在。
他在進行競速時，可以通過對於水的分析，來獲取科林等人的信息。
雖然大批繁雜無用的信息，會在褚澤進行感知時湧入大腦，但【原初】的能力，也早已今非昔比。
即使精神力和異能被封鎖，【原初】得到的提升也不會消失。
如此，幾人自然對褚澤的安排沒有意義。
再看向金筠他們的隊伍，他們是一個完整的六人小隊，並沒有如同褚澤他們一分為二，而是選擇了所有人一起尋找標記點。
褚澤倒是明白為什麼金筠會做出這種選擇。
因為他們隊伍的實力極為平均。
並不是如同褚澤隊伍的參差不齊，而是除金筠之外，所有人基本處於一個水平中。
實力相差並不大的情況之下，分為兩隊，就會出現其中一隊的實力遠高於另外一隊的情況。
實力較弱的隊伍沒有能夠帶領他們的人，在遇到強敵時，容易全軍覆沒。
“我們有六個人呢……”
金筠略有得意地說：“我們可以交替進行比賽，你們就四個人，肯定沒我們速度快。”
在都被封鎖能力的情況之下，六個人的體力確實會比四個人充足。
但這個考核並不是單純的速度比拚。
褚澤不置可否地挑眉，他點了點太陽穴，對金筠說：“這個比賽也要靠腦子。”
雖然褚澤選擇用【原初】作弊，但不妨礙他打擊金筠的盲目自信。
將特製隊旗插入石板之中。
石板如同流動起來一般，隊旗深深紮根進去，好像與石板頃刻間融為了一體。
識彆器亮起了允許標記的綠色。
就在隊旗深入石板的時候，這個海底珊瑚宮殿之外的海水，突然泛起了波瀾，一道道水波洶湧衝擊著宮殿外的石柱。
如同一顆顆星星掉落海底，光芒在海中陡然升起。
那是海底賽道，以及對於海底珍珠的指示標誌。
珊瑚宮殿作為起點，同時也是終點。
褚澤和林靈短暫地交談了一下，商議好了接力順序。
林靈負責前四分之一，然後退出賽道，恢複異能者的實力恢複體力，交由褚澤進行接下來的三分之一，之後林靈再上前進行剩下路程的三分之一。
最後的一段賽程，則又換為褚澤。
交由他來完成對整體速度的把握，來將獲取珍珠速度與競賽速度進行平衡。
當林靈踏上賽道的一刹那，考核正式開始。
她屏住呼吸，身體在踏入賽道的瞬間，被調整為了普通人的水平。
水壓和窒息的感覺瞬間席卷而來。
但作為訓練了近一年的曙光大學的學生，對極端環境的適應能力，是每個學生的基本素質。
她僅僅頓了一刹那，就立即適應了下來。
身體用力擺動，追隨著賽道上的光芒，林靈用力向前。
肺部憋得疼痛，在完成這四分之一時，林靈隻覺得大腦都在抽痛，眼前都是一片虛無的白。
她飛快撤出賽道，在離開賽道的一瞬間，身體素質又陡然恢複原狀。
她猛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如獲新生。
而褚澤沉著心，感受著水的信息。
他的前方，是早已換成了第二個人的金筠隊伍，他們因為人多，體力充足，在換上第二個人的時候，飛快就超越了體力幾乎告罄的林靈。
在賽道下方的海底，盧丞和科林正在順著一個接一個的提示，艱難地尋找微小的珍珠。
已經找到了7顆。
金筠他們找到了9顆。
褚澤心中歎氣，在實力被削減為一樣時，人多果然具有強烈的優勢。
但他並不是十分焦慮。
因為對方的速度太快，卻無法和尋找海底珍珠的人互相交流。
他們存在信息差。
而褚澤自身的存在，彌補了這個信息差。
但速度不能被落下太多。
褚澤具有出色的計算能力，在【原初】的輔助之下，他對自身體力的把握，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對於自身體力的利用率，也是此次比賽的製勝關鍵。
肌肉中的信息代表著能量，他調動每一塊肌肉，以榨取最大的體能向前遊去。
水流的壓力並不如實際深度應該具有的壓力，但對於身體素質已經降低為普通人水平的褚澤來講，已經是巨大的阻礙。
前方的光芒由細微變得燦爛，這意味著褚澤和林靈定下的接力點又要到了。
但褚澤仍保持著高速的移動，甚至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超越了金筠他們的隊伍。
在前三段接力中，褚澤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將速度提上去，然後再根據獲取珍珠的數量，在最後一段接力中選擇速度的控製。
他眸光如同此刻暗沉的水底，沉沉著暗藏著驚人的能量，他飛快超越了前方的提示光芒，又多遊了一段路程之後，體力才徹底告罄。
肌肉無法控製地顫抖，褚澤當機立斷，退出了賽道。
再繼續下去，他就會直接溺水，在這場考核中出局。
林靈顯然有了經驗，她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但又顯得更加遊刃有餘了起來。
她始終咬著牙堅持，保持在比金筠他們隊伍快一二百米的距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此時褚澤再一次進入了賽道。
林靈在水中注視著褚澤飛速消失在賽道中的身影，她心臟砰砰地跳。
等待片刻後，她向另一個方向而去，去觀察科林他們的情況。
盧丞和科林穿梭在水底，腳踩在湖底的沙石之上，根據提示的光圈，在昏暗無光的水中，艱難辨認珍珠的位置。
56顆珍珠。
褚澤腦中飛速計算，不斷推測著最終成績的計算方法，最終得出一個粗略的模擬算法。
在這個模擬算法的波動範圍之內，大致可以與最終成績吻合。
水底寂靜無聲，隻能看到一道身影時快時慢，如同融入水中的人魚，在乘著水流飄蕩。
金筠水性不是很好，他早就退了出來，此時看著褚澤的身影，一臉困惑。
“這乾啥呢？衝啊！”
“也沒人看你矯健的英姿啊？”
但褚澤根本聽不到金筠的吐槽，他仍按照自己的計算節奏而進行加速或者減速。
72顆珍珠。
——可以了。
褚澤瞬間提速，如同深海中的影子，無聲且迅速地衝破了水浪，並仍在加速！
嘩啦的水聲響起。
□□著上身的褚澤，從終點之處衝了出來。
他黑發浸透了湖水，貼在額角和臉側，但絲毫不顯他的狼狽，反而更讓人注意到他的骨骼線條和那雙如同黑夜一樣的眼睛。
身體的限製瞬間解除，他們的成績頃刻錄入進了石板之中。
褚澤伸手將濕發撩至腦後，精神力甩去所有的水跡，他拿過林靈遞上來的衣服，穿好後走向那塊透明石板。
【速度：6分11秒】
【海底珍珠數量：74顆】
他又看向金筠他們的成績。
【速度：5分32秒】
【海底珍珠數量：43顆】
科林和盧丞，後麵尋找珍珠的速度越來越快，其中盧丞具有鳥類敏銳的眼睛，再加上科林的細心，他們倒是給了褚澤意外的驚喜，這也讓他們整個隊伍，比預計能完成的成績，高上了不少。
“澤哥，這個成績，咱們誰贏了？”
金筠沒有褚澤細致入微對於精神力的掌控，他頂著半濕的頭發走了過來，詢問褚澤。
對於褚澤的能力，金筠有著盲目的信任。
——畢竟從認識開始，他就沒見過有任何事情，在褚澤的判斷之下出現意外。
“我們贏了。”
褚澤拍拍金筠的肩膀，“下個標誌點，你努力努力吧。”
金筠撓撓頭，聳聳肩膀，“我可不和你再湊到一起了。”
“我接著往東走，你們呢？”
“出去這裡，向西北走，去高原。”
金筠點點頭，然後轉過身，非常激昂地說：“成績不是最重要的！過程最重要！打起精神來，我們去下一個目的地！”
*
東北地區，白雪皚皚。
又一場雪飄飄揚揚落了下來，韓亭熙心情不錯地走在雪地上。
手心上下拋著一枚通訊器，手腕上係著其餘五枚屬於其他人的通訊器。
他胸口的口袋微微鼓起，折疊過的空間此時已經趨於了飽和。
裡麵裝著許多東西——所有不屬於韓亭熙的物資和隊旗。
整整二百枚隊旗，此時都在韓亭熙的口袋之內。
他剛剛把木榮他們五個人掃蕩了一遍，想到木榮那個孫子一臉憤恨，眼睛都充血的表情……韓亭熙忍不住笑出了聲。
走著走著，他停下了腳步。
精神力蔓延出去，腳尖點了點空氣，空間的衝擊力，讓他瞬間躍到了鬆樹的樹尖之上。
縱目望去，在一顆粗壯的鬆樹之下，五個倒吊著的人影，不斷傳來憤怒地咒罵聲。
他們頭頂著積雪，渾身被雪水浸透，狼狽至極。
韓亭熙用空間之力做了手腳，雖然看上去是將幾個人用繩子綁在樹上，但實際上，卻是用空間束縛住他們的雙手，讓他們固定在韓亭熙指定的那一方空間之中。
所以，自以為等韓亭熙走了，就能把自己放下來的幾人，此時忍不住破口大罵。
因為，縱然他們用了異能，在絕對碾壓的二階空間側異能者的刻意為之之下，他們幾個人還保持著雙手被吊起的動作，進行無力地掙紮。
至於什麼時候解放他們的雙手？
韓亭熙捉住一隻長得很像鬆鼠的家夥，把它藏起來的鬆塔扒拉出來幾枚，剝著鬆子，邊吃邊歎道：“傻逼孫子們，一直維持這個造型出局吧。”
笑容極為惡劣且肆意，在小鬆鼠的怒目而視之下，韓亭熙愜意極了。
*
另外四個十分標誌地點，其中還有一個考核性標誌點。
褚澤幾人一路上風平浪靜。
在褚澤的精神力範圍之內，看到了個彆幾個小隊，但互相都沒有驚動對方，就悄無聲息各奔各自的方向而去了。
速度十分迅速地前進，但仍然有兩個非考核性標誌點已經被標記。
樹木傾倒，其中還有各種戰鬥的痕跡。
好像此處燃起了一場大火，四周被燒的土地一片焦黑，空氣中還帶著刺鼻的味道。
但褚澤卻嗅到了一絲花香。
在這燒焦的味道裡不甚清晰，但仍然被褚澤捕捉到了。
他走到識彆器之前，附身看去。
特製的隊旗上有著每個小隊的序號，這個隊旗上是：21。
眼中浮現了星辰萬象，褚澤看著空氣中的信息，再環視這個戰鬥場景。
血跡藏在焦土之中。
褚澤“看到”，這裡曾有四個人身體被刺穿，灑下一片鮮血，然後又被一場由光線交織成的大火燒成了灰燼。
莫蘭和江鳳。
褚澤無比確定，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了這裡。
序號為21的這個隊伍，也應該屬於莫蘭。
但——
江鳳是他隊伍中的成員，還是其他隊伍的人……
褚澤眸光暗沉。
在他的推算之下，得出了結論。
恐怕江鳳的隊友，已經出局在了這片爭鬥之中。
真是一條……好狗。
褚澤心中無不嘲諷地想。
莫蘭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江鳳關注？而江鳳又代表著什麼？
“我們該去補給點，然後離開森林了吧？”
科林的聲音，打斷了褚澤的思考。
他收攏思緒，點頭道：“按照原計劃。”
他們在來到這個補給點之前，剛標記了一個沒有人到達的標記點，然後又迅速在褚澤的排布之下，完成了對於考核性標記點的標記。
在這段路程當中，他們還標記了四個一分標記點，和一個二分標記點。
現在，這片原始森林中的計劃已經完成，他們下一步是取得第二輛交通工具，然後向西北方而去。
在連續尋找了五個補給點之後，他們四個人才勉強找到一個沒有被進入過的補給點。
但是……
盧丞盯著室內幾輛看上去十分簡樸的自行車，緩慢地說：“我還是飛吧。”
褚澤拎出來一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蹬了上去。
曙光大學出品，不會有太過沒用的東西。
隻見這個自行車後的車標微微發亮，然後一陣能量爆發，褚澤整個人連帶著自行車，衝天而起。
就這麼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還飛嗎？”
盧丞當即垮坐上一台，示意科林坐在後座上，他蹬了兩下，追上了褚澤的步伐。
還剩下一台自行車，林靈歎了口氣，一臉憂鬱坐了上去。
四人三車，在空中飛速掠過，看上去極為不正常，但又十分有特色。
風撲麵而來，高速的行駛之中，褚澤緊握住車把手，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輕聲笑了一下，聲音立刻又消散在了風中。
某個張揚燦爛的少年，看到這輛自行車，應該會忍不住躍躍欲試吧。
*
西北方是一片高原，褚澤他們停在了山腳之下。
上方的空間被有意擾亂，他們無法通過自行車飛上去。
剛才盧丞不信邪地飛上去，當即腦袋上的羽毛，就被削掉，現在一個地中海的頭型躲在科林身後，一臉不想見人的表情。
他們麵前此時是一個十分考核性標誌點。
也是他們向上的唯一路徑。
來到此處的小隊，將隊旗插在前方的石板中，就會出現一條忘不見頭的萬階石梯。
能夠成功登上高處的小隊，就會自動加十分。
而無法到達頂部的小隊，則與高原中的所有標誌點失之交臂。
這也是一次篩選。
雖然智腦的分配之下，六十個隊伍的實力會儘可能平均。
然而這隻是基於上兩次考核信息之下的決策，並不能代表每個隊伍的真正實力。
於是就會出現有一批頂尖實力的人帶領之下的小隊。
褚澤和笑雨是這樣，莫蘭以及金筠也是如此。
至於韓亭熙……他已經不算小隊了，他現在崇尚獨立發展，一人成團。
盧丞率先振翅飛上石階，剛進入石階的垂直範圍之內，他身形陡然墜落，用力扇了幾下翅膀，才重新飛了起來。
“越往前，壓力越大。”
盧丞一邊向前飛，一邊對褚澤他們說。
幾人於是登上石階，向前走去。
踏上第一節石梯的一刹那，四麵八方的空間開始出現扭曲和波動。
無形的壓力瞬間加持在褚澤身體之上。
他一邊向前走，一邊用身體感受壓力的變化。
並不是多麼讓人難以忍受的壓力。
褚澤抬眸望向上方，階梯如同登天，一層層隱入雲中。
如果隻有萬階，以褚澤的身體，是完全可以承受的，甚至不會很艱難。
他的身體素質，早就達到了二階高級的水平，尋常壓力對他幾乎造不成任何影響。
但科林、盧丞和林靈，都是一階的實力，他們隻能走到三分之二處，就會停止不能再向前。
事實果然如此。
在穿過又一層雲霧的水汽中時，他們入目一片高遠的蔚藍天空，上方幾乎沒有浮雲飄蕩，陽光直射而下，將天地照得分明而清晰。
褚澤已經將科林背到背了，一隻手撈起了林靈，將人掛在胳膊上。
而盧丞身體極為輕靈，倒是還能堅持下去。
“堅持不住就向我說明情況。”
褚澤對他說。
盧丞此時臉色通紅，咬著牙，腿都在打顫，但還是十分堅定地拒絕了褚澤。
他寧願趴在這萬階石梯之上，也不敢讓褚澤撈著他往上走。
畢竟……
他從見到褚澤開始，就格外心虛。
最終盧丞還是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啪的一下把自己攤在石梯之前的土地之上，劇烈地喘息。
褚澤環顧四野，他的呼吸中帶著一絲絲涼氣，此時已是黃昏，高原中的水汽已經凝結成了白霜。
“休息一會兒吧。”
褚澤看了一眼已經爬都爬不起來的三人。
他輕輕蹙了一下眉，歎了口氣，如此說道。
他們的速度還是太慢。
無法看到其他隊伍的得分情況，這就意味著他們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的得分速度是否合適。
褚澤將火石拿了出來，輕輕一蹭，一縷火光出現在了已經漸暗的天色之中。
精神力帶著【虛弱】的負麵狀態，肆無忌憚地蔓延，片刻後，褚澤從遠處拎著幾隻兔子耳朵走了回來。
滋滋的油，從肉中滴落到火焰之中，肉香慢慢飄遠，送入幾人的鼻尖。
“來吃點東西。”褚澤將烤好的兔肉遞給林靈，然後對還在趴著的科林和盧丞說。
“好嘞哥！”盧丞立刻爬了起來，呲牙咧嘴揉著疼痛的肌肉走了過來。
遠處太陽已經消失在天際，似乎隻有餘溫從紅金色的晚霞中灑落。
樹木和山影，已經變成黑色的剪影，背負著一點點紅色的餘燼。
褚澤眉目被跳躍的火光映襯的明明滅滅，麵孔在斑駁的陰影之中，顯得非常英俊惑人。
他眉梢輕輕抬起，用一種饒有興致地語氣，突然對盧丞說：“‘微晶4427’好用嗎？”
“嗯？”盧丞吃的滿嘴都是油，他下意識回答：“好用啊。”
“你怎麼知道我……有。”他突然止住話語，卡殼一般，“褚褚褚……澤，我——”
褚澤慢條斯理撕下一條肉絲，將它送到口中，不緊不慢咽下，才似笑非笑看向盧丞。
“我怎麼不知道？”
盧丞心咯噔一下。
“完了！”
“完犢子了！”
“我會不會被褚澤當場就地解決！”
“謀殺隊友扣分嗎？”
一瞬間，盧丞連褚澤怎麼把他埋屍的方法，都想好了。
他立刻五體投地，大聲道：“我是被逼的！”
“哦？”褚澤輕啟薄唇，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聲音。
“‘四千’逼的你？”
褚澤笑著說。
語氣很平靜，像是和盧丞在輕鬆談天。
但盧丞卻感覺透心涼。
“說吧，你們是個什麼組織。”
褚澤沒什麼耐心地說，將手指上的油漬擦乾淨，然後抬眸瞥向盧丞。
“時間很緊，你看著辦。”
盧丞瞬間激靈一下。
時間很緊？——這是在警告自己褚澤沒有耐心。
你看著辦？——這是在威脅他不說實話後果難測。
他立刻不過腦子的，毫無背叛組織的愧疚，將他們這個組織交代清楚：“我們是由王念慈，也就是‘四千’為首，由她帶頭組織出來的一個地下組織，叫‘繆斯之愛’，核心成員十幾名，編外成員四五十，通過校內交易平台以及其他每個人的消息渠道，獲取校園人氣cp的照片或者視頻，來進行剪輯後發布到論壇或者星網之中。”
他不帶一點猶豫地，將“繆斯之愛”的頭目、成員以及主要的業務都交代了清楚。
“嗬。”
褚澤笑了一下，繼續說：“隻是這樣？”
笑容非常俊美逼人，但盧丞隻覺得這是惡魔的假笑。
他瘋狂絞儘腦汁思考，在褚澤微微眯起的雙眼中，突然大喊：“等等！”
“我隻是編外成員！”
“但我有工資！”
“所以，‘繆斯之愛’應該是有自己的商業渠道的！”
褚澤這才點頭，暫時放過了盧丞。
“行了。”
“還算誠實。”
褚澤站起身，鞋子揚起土，將火堆埋上，然後衝一臉哭喪的盧丞，和大氣不敢出的科林和林靈說：“走吧，按計劃前進。”
*
在此之外大約三千裡，韓亭熙行走在荒漠之上。
出了那片綿連起伏的鬆樹林，氣溫就開始緩慢地升高。
等他趟過雜著碎冰的河水之後，前方就是開始稀疏的草地，再向前，就進入了乾燥的沙漠之中。
“曙光大學是真有點毛病。”
“出了雪地就是沙漠，這是什麼天才的想法……”
韓亭熙走在前麵，肩膀上蹲著一隻磕著鬆子的鬆鼠。
鬆鼠眼睛忽閃忽閃，似是極為讚同地搖了搖尾巴。
他摸著鬆鼠毛茸茸的腦袋，歎了口氣，說：“你不對勁。”
“你怎麼能聽懂我說話似的。”
韓亭熙“嘶”了一聲，覺得十分離奇。
曙光大學就算搭建的世界再怎麼真實，那也不可能建出真正的智慧生物。
整個宇宙，就連洛塔利亞爾共和國，都不能保證在第二世界弄出完全的智慧生物。
他將鬆鼠捧在手心，和它“智慧”的黑眼睛對上。
“你不會是哪個老師吧？”
韓亭熙合理進行推測。
他和這個鬆鼠相遇很巧妙，在那漫天風雪的鬆樹林中，他恰好在自己站立的那個鬆樹上，發現了他一天之內唯一見到的一個活的生物。
——多麼巧合。
鬆鼠尾巴用力搖了搖，頓了兩下，立即點頭。
嘴裡吱吱地叫，似乎在極力證明自己的身份。
“算你是個老師。”
韓亭熙無所謂地點頭，反正虛擬世界，這鬆鼠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威脅。
他沒什麼興趣細細深究它的身份。
找到標誌點，才是韓亭熙現在的重要目標。
畢竟，他的隊伍隻剩他自己了啊。
在按照地圖標記，走到一個一分標誌地點之時，韓亭熙停住了腳步。
前方兩個少女正從標誌點中走出來。
“被搶先了。”韓亭熙捉住鬆鼠，用力揉了揉。
成秋遠遠看到黃沙漫天中，走來一位少年。
精致的眉眼帶著輕狂的銳氣，目光如同閃爍的星鬥，冰冷而熠熠生輝，肩膀之上，還站著一隻……鬆鼠？
成秋愣了一下，就看到韓亭熙嘖了一聲，腳步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既然這個標誌點已經被標記，韓亭熙手搭在後頸之上，扭了扭脖子，然後轉身將要離開。
“韓亭熙！”
成秋立即叫住他。
韓亭熙頓了頓，回頭。
他眉目倦怠，五官在落日餘暉中深刻而靡麗。
他禮貌發問：
“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