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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臨做了個夢。
像是在很多年前,在狹窄的暗巷。
他倚在爛牆上,被人拽著領子。
散亂的額發被撩起,冷汗沁出,布在蒼白的眉睫,順著臉淌下,又蟄在唇角刺眼的紅腫上。
周圍都是刺嗓的二手煙,氤氳在半空,怎麼都散不掉。
“老大……我我是不是殺人了,他成年沒有啊,這不會要坐牢子吧?”
“操,我們他媽是來要債,誰讓你拿帶釘子的木板打他頭呀!”
“是這小子先動的手的!掄了我好幾拳,明明看著他媽弱雞一樣!”
帶血的木板拿在手上微微發顫,胖子肥胖的臉龐扭曲在一起,油膩,滿是橫肉。
卿臨摔倒在地上,大腦混沌不堪,聽不見什麼聲音,耳旁全是雜聲,沉得搖搖欲墜。
他伸手摸了把腦袋,一看,滿手的鮮血。
“操,真他媽賤啊你,堵卿百戶堵不上,來堵他兒子還特麼被人家打!”
“那兔崽子一直說要走,要去上學,完全不理會我們,不給我們麵子啊!”
“況且,他爸賭博欠錢跑了,讓他替那躲著的鱉孫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好吵啊。
好煩。
他頭痛得發裂。
世界都在解體,睜眼幾乎恍若隔世,天旋地轉。
“喂。”
突然,一個字悶響起,在爭吵的男人們立馬順著聲音看過去。
隻見地上的少年,撿起一旁的書包,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用袖子擦去了一點血,讓額發又落下一片,遮住冷漠的眼。
討債的人愣愣望著他。
血還是在流,刻在他的頭顱,一滴滴往下滲,流過眉毛,流過眼睛,流過脖子,一直流進衣服,瘋狂地侵染那白色的校服。
卿臨眯著眼睛,嘴角隨起不自然的弧度,沾了汗的碎發垂在眼前,整個人仿佛是來自地獄。
他眼裡冒著冷光,斜過頭,看向待在原地討債的男人們。
孤傲的眼底沒有焦距,充斥著可怕的平靜,森冷而沉默。
而他突然笑了起來。
帶有些挑逗、不屑,但又似自暴自棄。
“請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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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臨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脖子有點小酸。
房間的空調開得比較低,頭跟著有些漲。
看了看時間,也才不到六點半。
回籠覺睡意全無,卿臨爬下床,去洗手間裡洗了個漱,換上乾淨的衣服,走出房間。
錄製開始的時間是早上八點,攝像機還沒開,活動會比較自如。
卿臨剛打開門,就看見了吧台上正在倒水的沈緒之。
“早上好。”卿臨連忙打招呼。
沈緒之點頭示意。
他穿著一套運動服,手腕上帶著護袖,拿著水壺倒水時聯動手臂肌肉帶起青筋,看著很是健康。
卿臨走到他身邊,沈緒之把倒好的水遞給他,說:“溫的。”
“謝謝。”卿臨接過杯子,唇瓣在杯口貼了貼,然後問,“你是要去晨跑……”
話還沒有說完,沈緒之突然伸出手指,貼近卿臨的嘴,示意他安靜。
食指隔著唇僅僅一厘米,並沒有貼上,但實屬讓卿臨嚇了一跳。
隻見沈緒之指了指沙發上睡得正香的白溫樂,用氣音悄悄地說:“孩子還在睡覺。”
卿臨乖巧地點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沈緒之露出笑意,順手揉了一把卿臨的頭發,轉身回房間拿手機。
卿臨又在原地呆了幾秒,回味了一下剛剛一係列的舉動。
嗯。
他倆有點像不想打擾小孩睡覺的父母。
沈緒之從房間裡出來,又回到卿臨前麵,輕輕地問他:“想和我一起去嗎?”
卿臨看了一眼還在睡夢中的白溫樂,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他有點忍不住笑意,跟著沈緒之用氣音說:“好呀。”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走出酒店。
現在是早上7點,對於晚起的人,大家都還在睡夢中睡覺。
沈緒之和卿臨按下電梯坐到了樓下,大堂的工作人員和兩位問候早安。
其中一位員工小姑娘認出了沈緒之,她問完好後憋了半天,看現在也沒有工作要做,忍不住和沈緒之打招呼:“那個……阿之,我是你的歌迷,能不能,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
沈緒之壓了一下帽子,點頭說“可以”。
小姑娘激動地不行,連忙說:“特彆不好意思麻煩稍微等一下下!就一下!我去拿張海報還有筆!”
她高跟鞋刷刷就跑回工位,過了會拿回一張海報送到他麵前:“抱歉我隻找到了這張……請請簽在這裡!”
沈緒之接過筆,在看到海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隨後乾淨利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卿臨在旁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不愧是大明星,人氣真高。
接著他就聽見沈緒之說:“要讓卿臨也簽一下嗎?”
小姑娘明顯更激動了,她連忙轉向卿臨:“可以嘛,真的可以嘛!”
卿臨:“?”
他有些局促,他怎麼好意思簽名啊。
直到他看見了姑娘遞過來的海報,他耳根直接燒起來了。
居然是pockykiss時候的海報!
小姑娘滿臉期待,指著沈緒之對角的位子,說:“請麻煩簽在這裡!”
卿臨握著筆的手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看了眼沈緒之,對麵回了個“簽吧”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