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剛開了個口,另一邊楊汝常卻說道:“那些西洋人有一種曆法,比咱們的曆法更準確,使用時間更長,誤差更小。”
朱翊鈞問:“那是什麼曆法?”
楊汝常躬身道:“臣……也隻是聽說。”
朱翊鈞一排大腿:“好說,大伴認識好多在江南監督製造的太監,他們接觸過西洋人,咱們抓一個……不,請一個回來問問便是。”
聽聞此言,楊汝常也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朱翊鈞搓搓手:“就這麼決定了,等我給你抓一個……請一個西洋人回來。”
馮保在心裡歎一口氣,他們這位小殿下,就是性急,想到什麼就立刻要付諸實踐。西洋人又不是猴子,說抓一個就抓一個。
再說了,這是幾十年後一個叫徐光啟的人乾的活兒,你們都乾了,讓他乾什麼?
“大伴!”等楊汝常走後,朱翊鈞回頭去看馮保,還有些興奮。卻看到馮保微皺眉頭,便去拉他的手,“怎麼了?”
“殿下,我聽說,那些漂洋過海來到大明的洋人,好多都沒讀過書,也不會說咱們這裡的話。”
“嗯?”朱翊鈞也眉頭打結,“咱們不是還跟他們做生意嗎,不會說咱們這裡的話怎麼做?”
“有的學過咱們的話,但畢竟是少數。他們常年在海上飄著,來一趟得一年半載,甚至數年。”
朱翊鈞說:“沒關係,咱們就等一個讀過書,學識淵博,還能說咱們話的西洋人。”
“
行,那咱們就等吧。”
馮保轉念一想,確實如此,許多事情過程比結果更重要。曆法的意義除了農耕,也是認識宇宙的重要過程。
雖然此次日食沒有救護之禮,但殷士儋還是提出布德、緩刑、納諫、節用等建議,建議聖上和大小官吏關心民間疾苦。
百姓是真的苦,苦了好幾十年。稅賦輕的地方,收成不好,收成好的地方稅賦重,時不時再來一場天災,間或來一場叛亂,那更是苦不堪言。
按照朱翊鈞所說,海瑞是江南地區推行“一條鞭法”的不二人選,這也是早在派他去應天府之時,高拱和張居正就認識到了。
的確,正如舒化所說,海瑞此人迂腐滯緩,不通曉施政的要領。但正是因為他的不知變通,才能讓幾十年來進展遲緩且艱難的“一條鞭法”在江南推陳開來。
隆慶非但沒有因為科道官的彈劾把海瑞調走,反倒是下了道諭旨鼓勵他:彆怕困難,好好乾,朝廷無條件支持你。
與此同時,吏部根據隆慶的指使,也下了到文書,那些仍然要辭官的,也不留了,回家種田去吧,正好把位子騰出來,讓那些心裡裝著老百姓,並且願意乾活的人去乾。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大不了下一次科舉考試提高一點錄取率。
江南十府仍在硬撐的諸司官吏靜等著海瑞走人,等著等著,懸著的心徹底死了。皇上發話,讓他不要有後顧之憂,繼續乾!
什麼權貴,什麼豪強,在皇帝麵前都不值一提。各位官吏一看,人家的靠山更硬,消極怠工也不是辦法,畢竟誰的功名也不是掉下來的,都是十年寒窗,起起伏伏,人到中年才考來的,上疏請辭,意思一下得了,不能真走啊。
於是,那些本來也沒什麼太大經濟問題,還得靠俸祿養家糊口的官吏,隻能收拾收拾,回到衙門,給海巡撫低個頭,認個錯,跟著他好好乾。
再過幾個月就該征收夏稅,朱翊鈞還等著看江南推行“一條鞭法”之後的結果,還沒等到夏天,卻等來了一封海瑞的奏疏。
他在巡視河道的過程中,又發現了諸多隱田和兼並案件,因為都察院專門就此事提醒過他,審理此類案件必須明朝秋毫,以事實為依據,不能因為愛護百姓,就輕信一家之言,再加上人手充足,海大人精力充沛,案子審得明明白白。
這封奏疏延續了海瑞的一貫風格,洋洋灑灑好幾千字,其中事無巨細的包含了好幾個案件,彆說隆慶,就連內閣和司禮監看著都覺得頭大。
朱翊鈞一聽是海瑞的奏章,一點也不嫌麻煩,拿過來就看,一目十行,卻又一字不落。
這些兼並土地的案子說來也就那幾個套路,並不複雜,其中引起朱翊鈞注意的,是一個來自徽州的案件。
徽州這個地方,朱翊鈞可太熟了,胡宗憲、徐海、羅龍文,這些“老朋友”都是徽州人,還有一位“新朋友”,正在廣西準備平定古田叛亂的殷正茂,也是徽州人。
這個案子,要從一個名叫帥嘉謨的歙縣書生說起。事情還要從去年夏天說起,帥嘉謨閒來無事,去拜訪徽州府衙當差的好友,通過這位好友的關係,弄到了一些關於徽州這幾年賦稅的賬冊,然後埋頭苦算起來。
這一算,就被他發現了蹊蹺,從而引出一件延續兩百年的驚天大案。
但這個案子,才剛上報給海瑞,他也剛給徽州知府發文,要他徹查,具體細節尚不明了。
朱翊鈞感興趣的不隻是這個案子,更是這個名叫帥嘉謨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