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2 / 2)

靖江王那是太祖高皇帝侄孫朱守謙的後代,一直世襲至此。

這些年來,朱翊鈞聽過的,兩廣地區的叛軍首領名字兩隻手數不過來,這又多了一個——韋銀豹。

兩廣地區山高皇帝遠,又有大量異族百姓聚居於此,許多地區山地多而耕地少,資源的匱乏讓這些地方一直處於動蕩。

這些異族首領三天兩頭組織叛亂,自立山頭,與朝廷對著乾,常常是這邊的叛亂剛平息,那邊又開始造反。

朝廷每年從當地征收的賦稅,還不夠用來平定叛亂,用老百姓的錢來鎮壓老百姓,老百姓又繼續造反,如此惡性循環。

不過這個韋銀豹倒也不是吃不飽飯,所以造反,這屬於他們的家族事業,其父韋朝威在弘治年間就開始率領壯民造反,一舉攻占了古田縣城,後來戰死,韋銀豹子承父業,發展壯大,自封為“莫一大王”,還建了個金鑾殿,給手下封王、封王、封將軍,治理縣城,正經當起了土皇帝。

桂林形勢如此危急,連隆慶都坐不住了,要求兵部立刻調兵遣將,朝中竟還有官員不建議朝廷出兵——因為要花錢,打仗就得燒錢,朝廷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反正韋銀豹搶了四萬多兩銀

子,已經撤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桂林府收拾收拾還能再守一守。那韋銀豹都七十歲了,也沒幾年好活,等他一死,叛軍群龍無首,不戰而降也未可知。

朱翊鈞聽到這種言論十分震驚,這還不戰,難道要等人家打到京師再戰?

轉念一想,嘉靖一十九年,韃靼已經打到了北京城下,不也有嚴嵩“塞上打仗,敗了可以掩飾,京郊打仗,敗了不可掩飾,俺答不過是掠食賊,飽了自然便去。”的經典言論,有人主張不出兵,倒也不奇怪。

但這一次,隆慶卻沒有猶豫不決,這個從弘治朝開始延續四朝的叛軍,當下必須解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於是,問題從打不打,變成了誰去打。

高拱提議從各處調兵,由兩廣總督李延負責。理由也很簡單,李延在兩廣地區多次與叛軍交手,對韋銀豹非常熟悉,由他來負責這次平叛,再合適不過。

但張居正卻推薦了另一個人——江西按察使殷正茂。此人以前是個言官,兵科給事中,當年因為彈劾嚴嵩的親戚,又勸諫世宗不要沉迷齋醮,差點挨了頓廷杖,然後就被外放了。曆任廣西、雲南、湖廣兵備副使,再遷江西按察使。

朱翊鈞還在世宗身邊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些大臣,絕不會平白無故舉薦官員,單純看重其能力和人品的,有,但不多。

絕大多數都是沾親帶故,要麼是學生,要麼是同鄉,要麼是同年,要麼沾親帶故。

朱翊鈞不用查也知道,這個李延,必定是高拱的人。那殷正茂,就應該是張先生的人。

這個殷正茂的履曆聽起來實在不值一提,一個言官,他能領兵打仗?似乎李延看起來更靠譜一些。

自從高拱重回廟堂,隆慶對他可謂是信任有加,大事小情,凡是高拱和彆人的意見相左,那必定是按高拱的意思來。

高拱本身性子急、脾氣爆,獨斷專橫、說一不一,李春芳這個內閣首輔都快被他擠兌成了吉祥物,陳以勤、殷士儋、趙貞吉等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既然高拱推薦了李延,隆慶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即可命兵部開始調集兵力,籌備糧草,下旨讓李延負責平叛。

內閣大臣退下之後,朱翊鈞來到到隆慶身旁:“父皇。”

隆慶摸摸他的腦袋:“鈞兒想說什麼?”

朱翊鈞說:“我覺得那個李延……不合適。”

隆慶向來都會認真聽取他的意見,從不因為他年紀小而輕視他:“怎麼不合適?”

朱翊鈞說:“他至少做了三年兩廣總督,就像高閣老說的,與叛軍交戰多次,這麼久以來,非但沒能平定叛亂,反而讓人打到了首府,那我隻能想到兩種可能。”

“哪兩種?”

“第一,他沒這個能力,第一,他在養寇自重。”

“不管是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李延都不適合負責這次平叛。”

隆慶又道:“你認為殷正茂更適合?”

朱翊鈞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殷正茂合不合適

,但他是張先生推薦的人,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不如咱們叫張先生回來,再問一問。”

“行!”隆慶吩咐一旁的太監,“選張居正覲見。”

大家明明一起從乾清宮回文淵閣,半途張居正卻單獨被皇上叫了回去。高拱就知道,事情有變,興許還是因為皇太子的緣故。

果不其然,回到文淵閣不久,隆慶的諭旨就下來了,升任殷正茂為右僉都禦史,巡撫廣西,全麵負責平息叛亂。

殷正茂的履曆就擺在那裡,三十五歲才考中進士,也沒當過什麼大官,唯一與軍事有關的職務是做過三個省的兵備副使。

但張居正堅定的認為殷正茂就是此次的最佳人選,並且願意為其擔保,若殷正茂不能平定叛軍,他願一同領罪。

朱翊鈞與張居正一同離開乾清宮,兩個人走在空曠的廣場上,朱翊鈞見他心事重重,便去拉他的手,安慰道:“張先生放心吧,就算殷正茂沒能完成這次平叛的使命,我也不會讓父皇治你的罪。”

張居正笑著搖了搖頭:“我一點也不擔心此事。”

朱翊鈞疑惑的看著他:“那你在憂心什麼?”

張居正說:“近來國事繁多,憂慮之事自然也多。”

這話一聽就是敷衍,張居正不願說,朱翊鈞也不多問,隻是握了握他的手:“近來早晚天涼,先生一向體弱,要保重身體,彆太操勞。”

這兩天氣溫驟降,確實有了幾分寒意,但學生這番話卻讓張居正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這小家夥總是這樣,猝不及防叫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