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2 / 2)

這就是個簡曆,也看不出彆的什麼來,甚至還沒有黃錦所說“他把家眷送走,給自己買了個口棺材”立得住人設。

後來,朱翊鈞專程找到陸繹和劉守有,問道:“是你們抓的那個海瑞嗎?”

劉守有說:“我抓的。”

朱翊鈞來了興趣,坐在太液池邊一塊大石頭上:“給我說說唄。”

“說什麼。”

“怎麼抓的?”

“嘿!”劉守有撫掌,坐在他旁邊,“那日我帶人闖進他家裡,他就在堂屋中間坐著,旁邊放一口棺材。”

“然後呢?”

“沒了。”

“……”

看劉守有剛才那架勢,朱翊鈞還以為他要講個多麼精彩刺激的抓捕畫麵,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

劉守有見他小臉上寫著“我不信”,便又說道:“真的,沒了。除了那口棺材,和他屁股下麵那把凳子,他家啥也沒有。書上說,家徒四壁,我算是第一次見識了。”

“那海瑞瘦得跟麻杆似的,穿一身粗布衣服,上麵還打著補丁,哪像是個當官的,京郊種地的都比他穿得光鮮。”

朱翊鈞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劉守有撓撓頭,“後來就送去了鎮撫司,下了詔獄。”

說到這裡,劉守有還嘀咕了

一句:“這段時間,詔獄可夠熱鬨的,前些日子來了個胡宗憲,這幾日又抓了個海瑞。”

朱翊鈞問:“他倆在詔獄怎麼樣?”

劉守有答道:“胡宗憲整日長籲短歎,寫寫畫畫,海瑞嘛,該吃吃該睡睡。我瞧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家裡夥食興許還不如詔獄。”

朱翊鈞看著他,若有所思。劉守有被他這麼看著,渾身不自在:“怎……怎麼了?”

朱翊鈞說:“武進士,你不該做錦衣衛。”

劉守有立刻站起來,躬身,抱拳:“臣多謝殿下提攜。”

朱翊鈞也站起來:“你應該去茶館說書。”

說完,他轉身就跑開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劉守有,回頭去問陸繹:“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陸繹白他一眼:“話多。”

“……”

嘉靖病了好些日子,也不管朝中事務,都交給內閣處理。朱翊鈞除了上課練武,其餘時間都陪著他,跟他一起用膳,同他說話,哄他開心,讓他趕緊好起來。

期間,太醫每日都來給嘉靖診脈。皇帝總是陰沉著臉,太醫們也是小心翼翼。

這一日,到了請脈時間,嘉靖卻坐在龍椅上睡著了。太醫在殿外磕頭,朱翊鈞讓太監去把人喊進來。

太醫進來之後,抬頭看了嘉靖一眼,跪在下麵遲遲不敢動。

這位太醫姓徐,朱翊鈞見過他幾次,疑惑的看著他,輕聲問道:“徐太醫,你在等什麼?”

徐太醫說道:“陛下龍袍落在地上,臣不敢上前。”

朱翊鈞一低頭,果然看見嘉靖的寬大的衣袍灑落在地上。太醫不敢上前,是擔心會踩到,那可是死罪。

朱翊鈞彎腰把嘉靖的衣擺提起來:“現在好了,你過來吧。”

徐太醫上前,誠惶誠恐的給嘉靖診完脈,又行了一禮,這才無聲無息退出殿外。

這才初夏時節,徐太醫滿腦門汗水,後背從貼裡到常服濕透了。

徐太醫一走,嘉靖就睜開了眼,嘴角竟然浮現出一抹笑意。

自從看了海瑞那封《治安疏》,這幾日嘉靖就沒露出過什麼好臉色。今日卻不知怎麼的,竟然笑了。

朱翊鈞摸不著頭腦,於是問他:“皇爺爺,你笑什麼呀?”

嘉靖推他:“去,給朕拿紙筆過來。”

這事兒朱翊鈞可乾不了,隻能讓太監幫他。

幾名太監又是研墨,又是取筆,又是拿出禦用龍箋,忙活完了才交給朱翊鈞。

小家夥把紙筆遞到嘉靖手中,好奇的站在旁邊,看他要寫什麼。

嘉靖提筆在龍箋上寫道:“偉頃呼地上,具見忠愛。地上人也,地下鬼也。”

偉就是剛才那位徐太醫,他叫徐偉。

寫完,嘉靖合上手諭,遞給太監,讓人送去內閣。

朱翊鈞看得似懂非懂,長大之後想起這件事,才明白,嘉靖忌諱頗多,大臣在他麵前無不小心謹慎,生怕說錯半個字。

而他年少無知,總是無所顧忌,甚至口不擇言,皇爺爺卻從未責備過他。

過了幾日,嘉靖感覺身體好些了,看到朱翊鈞坐在他旁邊看書,便說道:“去,把那本奏章給朕拿過來。”

朱翊鈞抬起頭來,問道:“哪本?”

“就那個海瑞呈上的那本。”

“啊?”朱翊鈞驚訝的張著嘴,憂心忡忡的看著他,“還要看呀。”

嘉靖在他後腦輕拍一巴掌:“讓你拿你就去拿。”

朱翊鈞沒辦法,隻能到禦案上,翻出那本奏章給他送過去。

嘉靖展開奏折,又從頭到尾細細的讀一遍。朱翊鈞怕他又氣出個好歹來,站在旁邊,隨時準備抽走他手中的奏折。

這一次,嘉靖從頭到尾看完了,儘管心中還是不爽,但也沒有那麼怒不可遏。

他又將其中段落翻來覆去的看,看過之後,才歎一口氣:“唉!”

朱翊鈞在旁邊歪著頭看他,緊張地問:“怎麼了?”

嘉靖合上折子,遞到他手裡:“此人可比比乾,可惜,朕不是紂王。”

比乾朱翊鈞知道的,輔佐商朝兩代君主,被譽為“亙古忠臣”。

紂王朱翊鈞也知道,商朝最後一代君主帝辛。在張居正給他講的關於昏君和暴君的故事中,占據重要篇幅。

一時間,海瑞和他的《治安疏》就像兩枚震天雷,把朝野上下炸開了鍋,大臣們私底下都在討論他。

很快,不止朝堂,就連京城的百姓也聽說了海瑞這個人,和他不懼生死,敢於直諫的勇氣。

朱翊鈞實在很好奇,這個海瑞,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就算是戶部尚書和內閣也給不出答案,他們高高在上,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國家大事,怎麼會留意一個六品主事?

結合黃錦和劉守有對他的描述,想來此人的確是個清官,還是個不怕死的清官。

直覺告訴朱翊鈞,隻有一個人能滿足他的好奇心,這個人就是馮保。

“大伴,今晚我要聽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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