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杳像是這些悲歡裡的匆匆過客,隻是討得一杯惆悵灌下肚去。
塗山七月走前攙扶著酩酊大醉的北熊,兩人勾肩搭背在角落了不知說什麼。
待人散儘,觥籌交錯,月影彷徨,目光朦朧。
沈杳的視線一直落在邊子遮的手上,數著他一共喝了多少杯酒。
直至見他麵色潮紅,她笑吟吟地舉著酒杯走近他,蹲坐在他身邊,碰了碰他酒杯。
“這酒沒景州的女兒紅甘醇,待回到常世我請你喝。”
邊子遮扶著額頭,看起來有些頭疼,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女兒紅不是嫁女的時候才能喝?那我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喝到。”
“我爹在桂花樹下埋了幾壇,我幼時頑劣偷摸下山喝了不少,如今估摸著還剩一壇。”
她嫌酒杯盛酒量少,到在碗裡大口喝著,眼神澄澈清醒,沈杳笑著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腮幫子。
“你舍得……”他搖搖腦袋,揉著眉骨,半天才把話說完全,邊子遮眼皮子重,“給我?”
沈杳:“酒而已,有何舍不得?”
“不是……酒,是……”
最後那個字她沒聽清楚,沈杳並不關心他說了什麼,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確定他意識模糊,就托著他的背,把他放倒在席座上。
還順手拿旁邊的席座給他枕在脖頸下,貼心的把他手臂放在兩側。
沈杳盤坐在一側,掌心交錯合在一起,手指上下微動,青色靈光浮在他們周圍。
水中月,鏡中花。
“以水為鏡,探花尋憶。”
她的手指點在他的眉心,幻化出一朵青蓮,花隨著深入記憶慢慢綻放。
直至蓮花完全撐開花瓣,光芒變作螢火蟲散開。
沈杳把青蓮捧在手心,起身走到水邊,蹲下身去把花放在水麵。
月華的照耀下,青蓮的花瓣融化水裡,湖麵閃過邊子遮的前半生。
紛紛擾擾的人聲隨著蛙鳴傳入她的耳中。
她的手指撥動著冰涼的湖水,水光瀲灩晴,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毫無保留地展現。
“阿照?原來你叫邊照。”沈杳笑出聲來,好平凡的名字,跟他那張臉一點都不搭。
年幼的孩子騎在高大男人的肩頭,手裡拿著木劍揮舞,嘴裡喊著:“阿娘,你看我飛起來了。”
一襲戰衣的女人與下屬交代軍務後,才眉眼帶笑瞧著他倆:“你扶穩阿照,彆讓他摔了。”
“兒子你坐好,待會兒摔了,你娘又要罵我了。”
男人大笑,幼子也跟著笑起來。
沈杳哪裡見過這種場麵,覺得稀奇,不免在他這段童年時光多停留片刻。
原來尋常人家是這樣的。
她回想自己小時候,除了打架還是打架,青燈黃卷是她的枕席,輿圖畫軸是她的被褥。
與父母待在一起的時光寥寥無幾。
有些時候她都快忘了父母的模樣,也忘了依偎在父母懷裡的溫度。
哪怕是那秧,童年也隻有蒲戈的背影。
她一直覺得聚少離多,親緣寡淡才是人生常態。
每次過年沈大人都奔赴京城述職,她父親則去視察各地鱗潛齋,根本無暇顧及小女兒。
瀧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