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什麼?小雪到底在哪!”
呂雪的弟弟趾高氣昂的看著狼狽爬起來的楊理,“在哪?廢物利用罷了。”
楊理怔怔的爬起來,雙目失神的看著麵前的一家三口,隻覺得三人帶著笑意的臉在扭曲,像魔鬼一樣恐怖,喃喃自語:“小雪到底在哪?”
呂雪弟弟得意道:“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沒去做配型,彆以為我不知道,那是抽骨髓,就算配上我也不會答應給她捐獻的,憑什麼呀,一個賠錢貨讓我用以後的身體健康去換。”
“呸!隻能拿她給我換錢花!”
楊理這時候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他們三人在說什麼,隻是內心還不願意承認。
“不會影響健康的,造血乾細胞可以再生,對身體不會有任何影響的,我可以給你錢,我在投行工作能掙很多錢,你們把小雪還給我好不好……”
“啊?你怎麼早不說。”呂雪的弟弟一聽不會影響健康,麵色頓時變了,懊惱一閃而過,隨後梗著脖子瞪了爸媽一眼,“晚了!人早就和彆的男人住一個骨灰盒裡了。”
楊理踉蹌著跌倒在地,幻想終於破滅了。
一個詞在他腦海中閃現,脫口而出,“你們竟然把小雪……賣了……她還有救的,隻要吃藥,定時化療,她還有救的……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隨著怒吼而出的是奪眶的眼淚,楊理無法想象這幾天呂雪遭遇了怎樣的絕望。
呂雪的父母一聽不會影響身體,麵色頓時有點不自然起來,推著小兒子進屋,自己則側身躲避楊理的視線。
呂雪媽媽嘀咕:“我們哪有錢給她吃藥化療,反正也治不好了,吃飯都浪費錢,人早就沒了。”
一張紙伸到楊理麵前。
淚水朦朧間,楊理看到了上麵的幾個大字——死亡證明。
這是殯儀館出具的死亡證明,上麵出具死亡日期和火化日期,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他的小雪……已經化成灰燼了。
“啊——”楊理瘋了一樣撕碎這張紙,眼球上布滿了血絲,擇人而噬一般看著他們:“在哪!你們把小雪賣到誰家了!說!”
破音的嘶吼像猛獸發出絕望的咆哮一樣。
楊雪母親嚇得連著後退了三步。
“彆,彆撕。”
“還要……留著銷戶用……”
“就,就是……”在楊理一步一步逼近中,呂雪的父親最後挺不住了,說出了一個地址。
盲盒裡的內容到這就截止了。
【多選題:楊理在尋找呂雪骨灰的道路上發生了什麼?】
四個選項分彆是——A願意付了呂雪父母賣女的十倍金額給買方換回呂雪的骨灰;B被買方全家阻撓,毆打重傷;C偷挖墳墓,被告偷盜骨灰;D怒起傷人,呂雪父母弟弟重傷,被判刑入獄。
……
傅珀看到這幾個選項的時候就知道楊理完了,這幾個選項隨便兩兩結合都夠他喝一壺的,更何況還有可能是三個、四個。
打完報警電話,舉報有人買賣屍體,蓄意謀殺。
三人連忙開車追上去,呂雪父親透露的地址就在相隔三百裡外的隔壁省。
也不知道那三人是怎麼找到門路的,跑那麼遠去賣女兒。
傅珀仔細分析呂雪父母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皺著眉道:“呂雪自從被她父母帶走之後可能直接就去了當地,為了讓呂雪死的‘自然’,他們自從把人接走之後就沒給她一粒米一口水,再加上病痛的折磨下,前天呂雪就已經過世了,直到今天才排到火化。”
“趕得及的話,或許還能搶在他們火化之前把人攔下來,萬一直接和男方骨灰一起下葬就晚了。”
到那時,隻要呂雪父母咬定自己沒有賣女兒沒有故意餓死呂雪,骨灰已經被揚了,就連警察都不能去強製開人家骨灰盒,更是沒了證據。
三人上了高速就一路疾馳,終於在最後一個服務區的加油站追上楊理。
“你彆衝動,我們已經報警了,當地警察肯定比我們到的早,過來上這輛車,你不能再這樣折騰自己了!”楊琪死拉硬拽的把人拉到他們車上。
四人一起上了車,繼續往目的地趕。
下高速的時候當地警方這才打電話過來,楊琪知道弟弟著急,把手機聲音外放。
【“我方警員已經到達殯儀館了,經查實確實有外地來的一家三口要在當地火化女兒,死者名叫呂雪,與報案信息符合。”】
“死了……真的,死了……”楊理一直提著的那點希望徹底散了。
對麵的警察聽到聲音沉默了半晌,微微歎了口氣。
【“請節哀。”】
楊琪條理清晰道:“現在那邊情況怎麼樣了,我們懷疑呂雪父母賣女兒配陰婚,為了推動交易,故意不給呂雪吃飯有餓死她的嫌疑,現在能確定嗎?”
【“雖然他們出具了首都醫院的症斷書,但是考慮到沒有任何醫療衛生單位出具死亡證明,所以不排除非正當死亡情況,現在我們正在做屍檢的準備工作。”】
楊琪長歎一口氣,不知道是為傅珀的斷言被證實而感到唏噓,還是提自己弟弟惋惜。
“請問可以等一下嗎,我們還有十分鐘就到了,能否讓我弟弟再見她一麵?”
對麵又沉默了片刻。
【“好吧,你們儘快。”】
傅珀看著窗外飛速向後退去的農田林木,雙目失神的落在虛空中。
人們都說經常麵對生老病死的醫生和警察這類工作乾久了心都會麻木,要她說卦師也不遑多讓。
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每天都在她的眼前上演,可她直到現在都沒法覺得習以為常。
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麼“親生父母怎麼能狠到那種地步”這些話了,現實永遠比人想象的更荒誕也更殘酷。
電話掛斷,車裡的四人都沉默了。
隻有吳總腳下用力踩著油門,像是要把所有的悶氣都宣泄在速度上,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拋在身後一樣。
……
他們很快就趕到了當地的殯儀館,此時太平間門口一片嘈雜。
“她是我女兒!我說她是病死的她就是病死的!你們憑什麼驗屍!不準驗!就是不準驗!”
“我們農村人不懂什麼叫非正當死亡,她得了白血病,診斷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我家沒錢給她治,小雪是在家裡病死的。”
警察看著麵前的這對中年夫妻,眼中沒有半點麵對死者家屬的憐憫,隻有冷冷的漠然,“隻要沒有醫院和社區出具的死亡證明,都有非正當死亡嫌疑,警方有權利加以查驗,請家屬配合。”
呂雪父母撒潑的動作一頓,對視一眼,心中暗道不妙。
呂雪弟弟長著自己年輕力壯,莽漢一樣蒙頭向前衝,口中喊著:“我們不是這的人,你們當地警方沒權利驗我姐。”
“對!”呂雪母親梗著脖子,一瞪眼:“我們不在這火化了!我們要帶她回老家!你們把我女兒推出來!”
警察麵無表情的扭住裝瘋賣傻的小子,“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不是你們說停止就可以停止的。”
夫妻倆見小兒子被抓住,顧不得其他,連忙上前要把他拉回來,“警察打人,警察打人!”
這時旁邊一戶剛托著一匣子滾燙骨灰的人滿麵悲戚的經過,準備去一旁撿骨灰,其中捧著骨灰淚流滿麵的中年婦女一聽呂雪母親說要帶她女兒回老家。
瞬間就炸了,腳步停住:“你說什麼!呂雪已經是我家的了,是我兒子的媳婦,你要帶她去哪!”
不等呂雪父母應對,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遠方衝了過來,直接撞進捧著骨灰的一行人中,慌亂之間不知道是誰的手在骨灰匣底部一撩,還冒著熱氣的滾燙骨灰直接就被揚到了半空中。
“啊——我的兒!”一聲尖銳的慘呼響徹整個庭院。
接著就是男男女女的驚呼聲,一群人帶著滿頭滿臉的灰□□末趴在地上撿骨灰渣子。
傅珀站在遠處把剛才這一幕看的真切,他們按著路標還在四處找方向,就聽到這處建築門口傳來“呂雪是我兒子的媳婦”的荒謬言論。
一聽這話,楊理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禮貌待人的男人就這麼拔腿朝著人群衝了過去。
那一家人因為麵對著太平間門口看不見身後發生了什麼,傅珀卻親眼看著楊理直奔抱著骨灰盒的中年婦女,先是一撞她旁邊那人的後腰,讓人不由自主的往女人身上倒,之後腳步一轉伸手就從女人腋下探了過去看似是要扶人,實則一巴掌把將要落地的骨灰盒掀上了天。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都震住了。
總有人在網上說“揚骨灰”,沒想到今天就見識了一幕貨真價實的揚骨灰。
站在太平間門口的警察可能是除了傅珀之外另一個洞悉了真相的人,無奈的看了雙眼紅腫麵色灰敗的楊理一眼。
心道:比起麵前胡攪蠻纏的一家三口,眼前這位倒是真像個死者家屬的樣子。
楊理衝到太平間門口,看都不看那邊一臉心虛的一家三口一眼,懇求的看著警察道:“我可以看看她最後一眼嗎?”
警察憐憫的看著麵前的小夥子,“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男朋友。”
“有什麼可以證明嗎?”
楊琪故意踩著滿地骨灰走過來,“有,有證明,呂雪得了白血病,從入院治療開始都是我弟弟花的錢,我們有繳費證明。”
搶過楊理的手機,翻到線上支付記錄,看著上麵十幾筆沒少過五位數的治療費,楊琪心情複雜。
警察看過呂雪的住院證明,上麵的簽字確實是楊理本人,再加上付款記錄,兩人的照片合影聊天記錄。
歎了口氣,抬手拍了拍楊理的肩膀:“請節哀。”
說完就側身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