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美食氣象中心報道,今日的晚霞是紅樺色,在天際線熱烈燃燒共計十五分鐘,這之後,月亮悠閒地爬上來,徹底接管了夜晚的天空。
夏天的大小節日總是特彆多,也可能人們隻是想抓住一年裡最熱烈的季節慶祝美食。夏夜祭典為這座平平無奇的城鎮增添幾分浪漫風情,商販們沿著青石板路街道支起小食攤子,禦好燒、蘋果糖、炭火烤串、巧克力香蕉……各式各樣食物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叫人聞著就垂涎欲滴。
夜風中忽的飄來一聲嗚咽的笛音,吸引往來遊人停駐腳步,市集中心安置了一座四方的戲台,台上一眾身穿漆黑狩服、頭戴鴉嘴麵具的群舞踩著緊隨笛聲的鼓點齊齊匍匐在地,樂音從重到輕,從疾到緩,最後宛如被扼住般沉默下去——
霎時間,好似黑暗中驟燃的一團火,一道赤紅身影自黑壓壓的群舞包圍圈裡猛然跳了出來!
人群不禁爆發一陣驚歎,吊在戲台四角的紅紙燈籠隨風狂舞,明明滅滅照亮了那道身影高長的鼻子與紅酸漿顏色的麵孔,那紅色鮮豔又怪異,像是戴了張做工精良的塗漆麵具。
“天狗!”有人在台下喊,“是天狗啊!”
木屐噠的一聲踩響台麵,這天狗主舞套了身鮮明如火的改版山伏,手持一把鐵製扇柄、羽毛枯楞的僧侶羽扇,蒼白長發自腦後蓬亂地炸起,下巴微揚,扯起一個十足囂張的笑來。
群舞們膝行著退下,一時之間戲台仿佛成了獨屬於天狗的世界,然而、當震顫鼓點再次響起,又是一道身影從黑暗中飛躍而出,雪白的罩衣墨紋的羽織於半空懸落,那人左手執一把太刀,麵罩掩住下半張臉,獨露出一副冷肅得隻屬於戰士、年輕得隻屬於少年人的眉眼。
這座城鎮流傳著這樣一個神話:古時候,有隻天狗自稱山神,不僅日日大鬨禍亂人間,更是霸占了群山的珍味據為己有。饑荒橫行、民不聊生之際,一名少年武士挺身而出,孤身一人與天狗交戰三天三夜,終於在夏至夜晚成功將其斬殺。
後來,為了紀念這位少年,人們每逢夏至都會舉辦祭典,以舞劇做媒介,再現當年的生死一戰、以及少年刀斬天狗那驚心動魄的瞬間。
“舞劇表演嗎。”玲隨著樂聲緩緩舉刀,刀鋒直指赤麵天狗的眉心,“你還真是好雅興啊。”
對麵人哼笑一聲,嗤道:“彼此彼此。”
幽怨笛音驀然拔尖,他們也在同一時刻朝彼此衝去,戲台上方模仿八重櫻撒下的淡粉色碎紙被風撕裂,太刀與鐵扇鏗鏘有力地撞在一處!
鼓聲一陣接著一陣擂響,台上二人你來我往戰得焦灼,台下觀眾更是看得眼花繚亂,不知道第幾次逼到極限的交鋒,天狗倏忽間察覺到某個事實——上台至今、不如說進入城鎮後的一係列追趕碰撞中,身為對手的少女都再沒使用過先前的植物、或是憑空製造冰雹的特殊能力。
這家夥。他錯愕地想。是在照顧沒電的我嗎?
思想的遲疑傳遞到手中的力道,劈砍而下的羽扇歪了方向,玲敏銳捕捉到這一息之間的破綻,變格擋為撥挑,那扇子便直直脫了手,打著旋兒飛到半空,天狗踉蹌向後退去,飛舞迷蒙的櫻粉色紙碎之後,是少女專注到沉凝的黑色眼睛。
對他來說,時間好似是第一次被拉得那麼漫長,雙方分明用的都是未開刃的戲台道具,可在那黑眸少女橫刀斬來的零點一秒中,他沒有來源地相信自己將死在這一刀下——
噗通,站立不穩的天狗坐倒在台上,漫長得仿佛沒有儘頭的零點一秒如風般消逝,輕薄的太刀刀刃穩穩停在他頸側,微貼皮肉、再無寸進。
玲俯視他就像俯視一件活生生的戰利品。
勝利從來難於殺戮。神話裡的少年斬殺虛假的山神,現實中的少女馴服了一隻天狗。
她張口欲言:“你……”
四周陡然炸響人群的歡呼!
掌聲如雷,諸如“好啊”“太精彩了”之類的喝彩有若潮水般將戲台前方圍了個水泄不通,甚至還有“看我一眼”“簽個名吧”的狂熱尖叫夾雜放肆的口哨,熱情亢奮不絕於耳。
玲:“……換個地方?”
天狗男人表情微滯,爾後認命地點頭。
兩名主演借著夜色匆匆離開,台下失望與歡笑交雜的喧鬨中,不知是誰懷疑地小聲嘀咕。
“說起來,你不覺得那個演天狗的人長得特彆像【怪奇廚師】嗎,就是排行榜第三的那位……”
“怎麼可能!你眼花看錯了吧?”
“唔,說的也是……”
台上又有笛聲輕鳴,人群融入新的熱潮,待到月上中天,兩道影子閃身擦過一無所覺的人流,悄然離開城鎮,走進後山略顯荒蕪的果林。
“——我叫布蘭奇。”赤麵天狗扯掉那件火紅的改良山伏,解開後腦勺紮得高高的頭發用力揉了把,“【怪奇廚師】布蘭奇。”
“玲。”少女言簡意賅。
她低頭拍了拍黏在衣